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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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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婷请病假缺席期中考试。梁小莜如是告诉麦穗。
“考完了晚上还上课吗?”她问。
“上的,老师要讲卷子上的题目。”
“你最近怎么样?”
梁小莜以为问她考得怎么样,她推了推黑色眼镜说:“其他科目还可以,就是数学…有点难,最后两道大题没有看懂,已经收卷了。”
麦穗说:“我是问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梁小莜一愣,“挺、挺好。”她眨巴眼睛,支支吾吾。
麦穗问:“怎么?”
梁小莜慢吞吞从她手上拿的课本里,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皱巴巴的课业本上撕下来的纸,看得出之前被人揉成了纸团。
她把纸张平展在收银台上,两手特意压了压翘起来的边角。
“这是什么?”麦穗说着两指按住旋转过来面对自己。
梁小莜说:“我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边上捡到的。”
麦穗不再与她对话。
她专心于纸张上黑色中性笔勾勒出的一只丑到不成形的猫——她也不知怎么认定就是只猫,或许是脸颊两边各自对称的六根胡须,也或者是曾经见过。
她拿起画,指尖感受到纸背某块凸起,在猫尾巴上面的一个字身后,力透纸背。
——“穗”
一笔一画,方方正正。
“什么时候捡到的?”
“昨天,数学考试之后。”
几乎能想象到这个字贯穿了整门考试,又倾注了多少不可言喻的心思。
“姐姐?”梁小莜猫低身子去看麦穗垂头的神情。
“你说。”
“这个写的是你的名字吗?”
“你认为呢?”
“我觉得这张纸是萧索的。有一天我看见你们坐在花坛的长椅上。”
麦穗看她,“你看得懂画里的意思?”
梁小莜似懂非懂地点头,“你没开店的那天,他问过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他从前没和我说过话,来学校也只是睡觉,如果不是因为你帮过我,可能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所以我想,你在他心里肯定有一个很特殊的位置。”
麦穗道:“他说我老,说不定拿我当他妈了。”
梁小莜惊讶状,“啊—姐姐你呢?”
“我傻么,”麦穗说,“自顾不暇还去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当妈。”
梁小莜琢磨半天也没弄明白麦穗的意思,到是把胡莱等来了。
她瞬间闪到收银台侧面,离他远点,离麦穗近一点。而麦穗则把画收起来。
胡莱眼皮子一跳,对梁小莜说:“我能吃了你么蹦那么远。”
梁小莜说:“你保证不会欺负我的。”
胡莱一边摊开手一边嚼着口香糖问麦穗:“我干嘛了?”
麦穗事不关己地耸肩。
梁小莜忍着心里或多或少的委屈,说:“你说我们有革命友谊会帮我,但在画室……你没有。”
胡莱笑的得意而混蛋,被身后而来的同伴拥簇进店。
梁小莜一路躲到麦穗身边。
胡莱看着她们,一脸张扬道:“混子说的话你也信?”
梁小莜低头盯着自己脚尖,声音像蝴蝶在耳边颤动翅膀。
她说:“姐姐,我以后想像你一样。”
麦穗平淡说:“像我守着几十平的地方混日子?”
梁小莜摇头,“像你的善良、美丽、自信…有人喜欢。”
麦穗说:“现在你也行。”
梁小莜又摇头,说:“我现在只想不再做透明人,学校里只有你愿意和我说话。”
麦穗说:“年少时讨厌一个人的理由,既简单又直观。你只需知道你没有错。”
“是因为我胖?”梁小莜仿佛找到一丝希望,抬起头看着麦穗,“可我爸爸说胖是福气,是喜庆。”
“你见别人这么跟你说过么?”麦穗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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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家明堵在教室门口,谁要出去都不理,两眼只盯着萧索。他在等其他老师批阅试卷,好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梁小莜胃口全无,吃不下晚饭,端端正正对着课本,等待上晚自习。她全程看到班主任软磨硬泡压着萧索询问数学试卷上的考题。
做了没,做了多少,最后大题怎么解……直到上课铃响,鲍家明才重回讲台。
梁小莜望着趴在课桌上熟睡的男生,不明白班主任为什么要为难他,明明是班级垫底的人。
黑板上形如天文的解题过程,无论听还是看都令人发困。
梁小莜的脑袋开始啄课本,眼看就要磕上去,头皮一阵刺痛,她陡然清醒,连带着抽了下,眼镜腿戳到了脸上。
梁小莜快速地看了眼讲台,随后摘下眼镜转头,带着早起才有的起床气。
“你干嘛?为什么坐在我后面?”
胡莱说:“还用问,小爷想坐哪坐哪。”
梁小莜说:“不要拽我的头发!”
“呵,小胖妹也会发脾气?”胡莱把身体向前倾,“不怕我吃了你?”
他长得高,即使上身伸出课桌外,屁股还稳稳贴合椅凳。
靠的近了,美好的东西无限放大,直戳心底。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吗?”
胡莱平静而突然地说。
梁小莜愣了一愣,意外的赞赏还是从那样一个人口中说出来。她的目光慌乱地无处安放,脸颊有火在燃烧。
她连忙转回身。
伴随着“滴”地一声,教室里陷入一片漆黑。
“停电了!!!”
“呜呼!不用上课了!!”
整栋教学楼,乃至视线所及之处,不见一丝光亮。
所有班级的学生,高一高二甚至高三,都在黑暗中兴奋地高呼,无论老师如何制止,都压不下高涨的情绪。
对楼的阳台上传出男生的呼喊,向某位高三学姐告白。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周杰伦的告白气球,汪苏泷的有点甜,林俊杰的醉赤壁……
躁动不安的青春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释放。
随后不无意外遭到老师们严厉驱赶,却比任何一次控场都要严肃,学生见情形不对老老实实被押回教室。
梁小莜当一停电就窜不见了,她有点害怕胡莱找她说话。
她躲在洗手间,有老师从门口走过,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逃犯”“凶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学生陆续回到自己教室,梁小莜在路过萧索的座位时,发现他不在座位上,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高高的人影,她以为就是萧索,正打算退后一步让他,手臂被那人扯开。
胡莱说:“跟我走,有好戏看。”
同一时间,萧索风尘仆仆跑进小卖部。
“怎么了?有人追你?”麦穗看一眼他身后。
萧索说:“停电了。”
麦穗说:“嗯。可能是线路问题,拉了闸道也没反应。”
萧索问:“你有没有事?”
“停电能有什么事?”麦穗反问,指着微弱的几缕光,“店里备了一些蜡烛。”
粗重的呼吸声使着昏暗的空间更显狭促。
“教学楼也停电了?”
“停了。”
麦穗带着意味的笑,说:“这不是正好玩的时候。你过来找我?”
萧索冷淡道:“有什么好玩。”
“多了。男孩逗弄心仪的女孩,女孩偷偷靠近暗恋的男孩,勾勾手指亲亲小嘴,除了对方谁都不知道。”麦穗慵懒的目光包围着他,“想象一下,在黑暗的教室里为所欲为,难道不值得热血澎湃么。”
“……”
萧索提气说:“今晚不会来电,我送你回职工宿舍。”
麦穗问:“你为什么来?”
萧索说:“你把店关了,在路上跟你说。”
麦穗说:“不说不走。”
萧索上前一步,麦穗纹丝不动。
他说:“有逃犯躲进学校,停电也是他弄的。”
“然后呢?”
“小卖部不安全,校安保全都去教学楼保护学生的安全。”
“你不就是学生,为什么不待在教学楼?”
他皱了皱眉,不耐烦的前兆。
“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校安保保护学生安全,你保护我的安全。”麦穗直言他不肯道明的目的,话音未落,萧索把收银台上的蜡烛熄灭,警告道:“别在这个时候找事。”
失了光,麦穗再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有些事不就是关了灯干的么。
她浅淡道:“凭什么,我又没付你工资,你用什么身份来保护我?”
有很长一段时间,麦穗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她想他一定像一只河豚一样在鼓气。
萧索张开浑身的刺,把选择权交给她。
“你说,你来说什么身份。”
“我说是什么就能是什么么。”
他尤其讨厌见到她此刻这幅落寞失意的模样,明知拿针戳他的也是她,但她一旦示弱示好,他不久就泄了气,心软的一塌糊涂。
“别装了。”
轻叹没能入耳,后颈便伸进一只温热的手掌,牢牢掐准她的命脉。
麦穗垫着脚,拽着他的衣摆,晃晃荡荡点了点地,萧索为了迁就她而弯腰,另只手插进纤细的腰窝。
如同“胜利之吻”的吻。
辛辣地、刺激地、兴奋地、喜悦地……如她所言,热血在澎湃。
他啃咬着她的嘴唇,尽管没有章法可言,青涩又见所未见的莽撞,可他绝对不想让她再在这方面占据丝毫主导。
麦穗在痛与快乐中倾其所有地回应着。
“是的。”她攀上肩膀,咬着耳朵说,“回答你那晚的问题——不是有点,就是的。”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不是有点,就是的。
萧索收紧手臂,忘了形骸,把麦穗提了起来,可搁在哪里都不是,却又不想放下来。
相看两眼,再次抱着亲在一起。
但这次的好气氛很快被打破。
“你放开她!”
“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割了她。”
“啊—”梁小莜忍不住害怕,发出低哑的抽搐声。
胡莱与挟持梁小莜的男人相继走出草丛,他紧紧注视对方。
“你把她放开,我放你走,随你往哪跑。”
“后退,退进小卖部。”
“姐…姐姐…”
梁小莜通过小卖部里的烛光看到了麦穗,但后者仍看不太清具体情况。
“他就是那个逃犯。有同伙吗?”麦穗问萧索。
“不知道,你不要出去。”萧索把麦穗按在原地,自己走到门口。
逃犯喝住他说:“你们不准出来,动一步我在她脸上划一刀。”
“别动!你想害死她?”胡莱退到门口对着萧索吼。
萧索说:“死了就是你害的。不是你她敢一个人躲进草丛?”
胡莱仿佛被人掐住脖子,反驳不了。
“姐姐!”梁小莜那边忽然骚动,“我不走!不走!”
胡莱再次横了萧索一眼,快速道:“有办法就帮,不帮忙滚蛋。”又接着对逃犯说,“我们对你没有威胁,你还不把她松开,你要带她去哪?”
逃犯说:“我怎么知道路上会不会冒出人。”
胡莱说:“你跑路的,带着个拖油瓶能方便吗!”
萧索在他们谈判过程中,迅速熄灭掉小卖部全部蜡烛,跳下侧面的台阶。
逃犯说:“里面在干什么?!”
胡莱说:“风吹的!我告诉你她割破手皮都能喊破天,你划她一刀只会把人都喊过来,到时候你更跑不掉。”
逃犯说:“别耍花样,大不了同归于尽,反正老子这辈子活够——”
那边话音戛然而止,接着听见萧索喊了声,“过来!”
话音未落,胡莱嗖地冲过去。
黑灯瞎火,兵荒马乱。
麦穗扯着嗓子喊人,一边抄起店里的灭火器上前,见着三个之中最矮的影子砸。
那人痛哼了声,刀光快速挥舞。
她举起手还要来一下,腰间被一只手臂拦下来,转到一旁。
听见刀子落在地上哐当一声,萧索和胡莱一人一边把逃犯制服了。
校老师、校安保、社区民警,不知从哪闻讯赶来。现场环境嘈杂,手电筒的光不时从人严肃的脸上扫过。
麦穗搂着梁小莜坐在小卖部门槛上,不知道是谁的手电筒在梁小莜脸上晃了下,那人当场吓得不轻。
血淋淋的半张脸,空灵灵的两颗眼珠子。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梁小莜从受伤到被抬走,半声都没有吭。
后来麦穗问起她才说,
“当时吓傻了,也怕他们救我的时候分心。谁出了意外都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