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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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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话说,”他说。
麦穗一心扑在绚丽的烟花中,没理。
萧索把背上那不清白玩意耸了下,明知她有醉酒的嫌疑,但偏要问到口。
“啊。”她哝喃一声,在习习夜风中闯出刹那暖意。
萧索低声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有点。不算笃定。
夜色悄悄敲打,斟酌。
麦穗两眼定神,火花在空洞的眸中奔放,她晃着手,话没过脑的样子,咯咯笑。
她说烟花,说恒星,说宇宙,有的没的。
萧索压在胸腔的怒终于爆发,除非他不在意刚才背后一霎那停顿。
他还未成年的大手一把扣住她的细腕,像苦力拽着麻袋往上提。
头挨着头,脸贴脸,想分神都难。
萧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说——只是同情?”
他清楚的记得在小卖部下的台阶听到的回答。
——我于心不忍,上去拉了他一把。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两人都猜不完全对方的心思,偶然呼吸的频率撞上,互相交流试探着。
忽而胃里一阵翻腾,麦穗发出即将呕吐的声音。
她急忙拍着萧索的肩膀,让他把自己放下,冲到一旁的花坛边干呕。
萧索冷漠地插着裤兜里,没当回事左顾右盼,很快压抑好被耍的心情,懒得跟她纠缠于此。
“吐不出来就别吐,装得不像还恶心。”他说完拔腿就走。
麦穗上一秒混沌的眼神,立刻变得清醒,她盯着眼下黑泥黄土思忖。
不一会,又健步如飞跟上去,抛开刚才的小插曲。
至少她不打算再提。
麦穗说:“姥姥在家我去不太合适吧。”
萧索拿眼横她,发现厚脸皮到一定程度,选择性失忆就是项技能。自来熟都排不上号。
又或者就是个玩咖。
他说:“不在家你去就合适?”
“……”
她说:“反正是去你家,一切问题都由你来解释。”
进到家门,麦穗才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家里空无一人。
“姥姥呢?”
“她在亲戚家住。”
“哪个亲戚啊?”她很好奇。
萧索充耳不闻往里走,麦穗就知道问了不该问的。
她跟在他身后进屋,他也没让她换鞋,她只管踩进去。
一眼看透的地方,和她以为的没有反差。
麦穗颇为好奇的是只专属于他一人的地方。
而在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多出的单人床毋庸置疑。
萧索在陈年旧柜里找到用透明塑封包装的毛巾,转身便见到她嘴角诡异的弧度。
他抛过去道:“新的。洗手间是左边门,灯在里面右手墙壁,牙刷没有新的,你随便对付一下。”
麦穗却道:“有水吗?我想喝水。”
萧索盯了她一眼,转身去倒水。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麦穗已经扑在他床上,脸庞疑似尘气忽略不计,身体一瞬间松散。
“附近没有宾馆,今晚你住在这,明早就走。”
“噢。”
她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冷意。
因为介意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伤心神,在这方面她颇有话语权。
麦穗以自己为中心,专注地环视一圈,饶是观察能力强悍的人,如她,也看不出这一方地的主人有何喜好。
非要挑出一二,就只有地上的空酒罐,插在空酒罐口子的烟头。
她动动鼻子,似乎闻到了陈旧的味道,在陈旧房子陈旧家具里萦绕的——
陈旧烟味。
她的心头泛起阵阵孤寂,与黑夜牵扯到一起,一时半会挥撒不掉,就这时她想起来一句经典鸡汤。
——做人没有梦想,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她还在想什么,直到他端着一个碗过来。
“我就不配用杯子喝水?”话这样说,她还是接过来抽干了。就半碗。
“我不带你来,你水都没得喝。”他呛道。
“那谢谢你了。”她说。
屋里没一次性杯子,也找不到其他杯子,萧索没说。
麦穗喝完把碗递给他,他接在手里。
她坐在床边仰头看他,说:“房子打理的很好,有家的味道,我说的是姥姥在住的时候。现在你周末一个人回来住?”
萧索听了不发一语,鼻间哼出一缕凉气,麦穗怏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开始收拾散乱的酒瓶、烟头、食物垃圾,边说:“你睡里面的屋,门上有锁。洗手间你先用,我出去把这些扔了。”
麦穗说:“明天再扔也可以,我不担心你会在我洗澡的时候冲进来。”
萧索扭头去看她,找不到调侃两个字。
他放下手,扬扬头示意:“那你去吧,我在外面坐一会。”
麦穗却歪着脑袋道:“但是我想换衣服怎么办?”
他说:“姥姥还有衣服留着,你穿吗?”
“里面的呢?”她无奈状,“总不能也穿姥姥的吧。”
“我的。你要吗?”萧索扬起锋利的眉。
麦穗的眼神即刻换了个调调,从他休闲的看不出边界的牛仔裤中间,一路上移到灰格开衫下,T恤里起伏若现的胸肌线条。
她伸出抓子在空气中抓了抓,“想不到你还有穿内衣的癖好。”
萧索跟酒罐子似的,冷冰冰地给她反手转过去,手里滑溜溜的。
“要么老老实实进去洗了睡,要么直接进房间。”
麦穗被他剪住手,扭头说:“这么快就进房间干什么?”
他说:“你说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她说:“是你让我进去,你说干什么。”
萧索深吸一口气,脑袋里有东西突突跳得疼。他咬牙说:“麦穗,我不想跟你玩这样的把戏。没意思,知道吗,没意思——”
夜静得可怕。
低吼更给夜空多添狰狞。
可她一点儿都没被吓到。
相反,曾经巷子里情绪负面单一的少年,不再只有暴戾、悲怆、无感,仿佛经历一轮蜕变,但具体多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她浅浅弯了下嘴,“噢,老阿姨又越矩了。我投降。”见他半天没动作,她动了动,“投降了弟弟。”
萧索松手前推了她一把,转身捞起地上的垃圾,大步出门。
在屋外过了半个小时冷静期。
萧索进到屋里,不见麦穗的身影。
他在洗手间门口站定,木门大敞,内里飘着温热的水汽。他的视线又转向房间,门缝黑森,没有透出光亮。
第二天一早,麦穗顶着宿醉的面容走出房间,客厅的餐桌上多出一副白色陶瓷碗,盖着盖子,看不出盛的什么。
她看了眼单人床,又朝洗手间看了眼,本该在的人不见了。
想到他昨天一副再也不想见到她的样子,心里暗道:“不是吧。”
这都要归功于没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
把握得一团乱。
麦穗自我检讨时听见屋外有钥匙响动,她过去打开门。
萧索站在门外,提着一袋小笼包,热气在袋子里笼上一层白雾。
麦穗说:“我还以为你走了。”
萧索很不客气地说:“这是我家。”换句话说,该走的是你。
麦穗环胸看他,淡定自若,像看小孩子傲娇撒气似的。
“麦…麦穗?你怎么在他家里?”鲍家明陡然从萧索身后窜出来,比身前人矮半个头,也难怪麦穗先没发现。
麦穗看了看萧索,秉持着昨晚来之前的约定,对鲍家明说:“你问他。”
麦穗接过萧索手里的早餐,转身回到屋里。
鲍家明怕手边这个也跑了似的,拽着他的手臂问:“这怎么回事?”
萧索不咸不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鲍家明浓眉一拧,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耳熟呢?
他进屋第一眼就往客厅里醒目的那张床瞧,有什么蛛丝马迹这里最容易暴露不过。
麦穗盯着和搜查犬无二的鲍家明,在他身上看到了危机。
对她不利,对他,也不利。
又不是选择题,为什么非是谁对谁错,就不许看对了眼么。
她很快没了胃口,尽管知道瓷碗里是一锅热粥。
麦穗问萧索:“你做了早餐,为什么还去外面买?”
萧索答:“不是买你吃的。”
麦穗压低嗓音说:“我昨天喝得有点多,惹到你了?”
回答她的是一记冷眼。
鲍家明嗅过来,问:“这是萧索你家吧?家里就只有你们?昨晚麦穗在这里…在这里过夜?”
看到他费劲组织语言的模样,麦穗都替他急,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男一女一室一床,不干点什么对不起这么好的先天条件。
但问题是男方未成年,女方还比他大那么多。
没家长在的屋子,鲍家明自然把自己列入监护人行列,要兴师问罪的。
鲍家明的确也是这样想的,从门外开始就在表演下巴脱臼。
自己过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两个不搭边的人在这间房里干出出格的事,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刚知道萧索脑子好使那会儿。
麦穗不想当个风化犯,起身走人说:“你们聊。”
“怎么——”
萧索拦下鲍家明。
“找我什么事?”
“你说明白,你们是亲戚,她借住在你家?”
“不是。”
“你别说你们在谈——”
“不是。”萧索不满道,“你来做什么?”
“你又逃课你说我能不能来找你!”
“……”
洗手间内。
麦穗用昨晚找到的洗面奶洗脸。
洗面奶看着包装简陋,但用着还不错。她看了,是女人款。
姥姥应该不会用,萧索也不是个精致人。
像他妈的。
发觉是句脏话,麦穗兀自笑了笑。
听说他的妈妈很漂亮,早年名声在外,只是后来就不怎么样,具体不哪样没有准确的说法,但说是谈的男人都不靠谱。
现实里,一个女人的好与不好,注定要与她的另一半绑在一起。
她洗完脸没有出去,而是在窗边拨通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起来,同样带着宿醉的懒音。
麦穗没管太多。
“蜜姐,帮我搞个人。”
“嗯?麦穗?”
“是我。”
“姐都叫上了,这么见外?”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
“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没有我,你一样可以接近陈川林。”
“但总是需要找个理由不是么。”
“陈川林不是善茬,你在他身上捞不到好处。”
“那你呢,小卖部是怎么来的。”不等她回话,她接着说,“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麦穗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对电话里说:“不动人,我只要她清醒时候的裸照。”
“成交。”
“她家里有些权势,做得干净点。”
“放一百个心,就算被发现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去。还有啊,女人操心太多容易变老。”
刚收下线,洗手间的门被敲响。
“麦穗,回学校吗?我可以顺路带你回去。”
她打开门,“谢谢,但是不了,我等会有事要办。”
“啊,”鲍家明绕绕头,“那好吧,我就走了啊。”
“嗯,慢走。”不送。
犹如主人送客般的对话,让鲍家明哪哪都不对劲。要说萧索本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好学生,荷尔蒙激增的年龄段谈个漂亮的女朋友更不出奇,可跳过小打小闹的恋爱,直奔主题的节奏。
八零年生的鲍家明有点接受不了。
他整个人尴尬地冒泡,身为班主任教训萧索站得住脚,但对上成年人麦穗——
脑子里弯弯绕绕,思前想后,最后嘟嘟一句。
“他还有高考,很重要!”
麦穗回:“我知道。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