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三十五章 塔莫克绿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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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还未完全淹没在林间，山谷中的光线早已昏暗。
在莫德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提篮应声落地，脆弱的干花在触地的一瞬由枝头散开。
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伴随着沙沙的响声树叶纷纷而下，干枯的花瓣被风吹起，连同长发凌乱地飞扬在半空。
在暗色的树影间，嘉兰面上本就浅褐色的皮肤看着更暗淡了，一双本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没有焦点地直视前方。
三个月后。
逐渐开始入秋。
嘉兰坐在屋前的摇椅上目视前方，似乎在看不远处纷飞的落叶，亚博带来一条毛毯盖在她的背上，轻声问候：“有些风大，我们进屋吧。”
她的长发一如既往地犹如黑珍珠一般油亮，只是不知何时，两鬓长出了一些白发，在黑发的映衬下格外夺目，嘉兰抬眼，对上亚博有些担忧的眼神，扯出一个笑，随即点点头，一手撑着扶手，一手由亚博扶着，缓步回进屋内。
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居然比之前的四十年还要漫长。
嘉兰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好几十岁，确实，她本来也已经不年轻了。
这段时间莫德让亚博来这里一直陪着自己，嘉兰知道她即使是为了亚博也该坚强一些，但亚博的行为举止和他那样相像，只会让她更加想念那个人，然后，便是在深夜里无休止地悔恨。
亚博陪着嘉兰坐近炉火边，分明才刚入秋，他的母后已经开始畏寒怕冷了。
亚博为嘉兰倒了一壶热茶，送到她手上：“一会儿早些休息。”
嘉兰端着那杯热茶，指尖轻轻抚过光滑的口沿，点点头。
“我去给你拿两个靠枕来。”
说着，亚博就要起身，却在转身的那一瞬被人从身后拉住，下意识地回头，他的母后坐在躺椅里，跳动的炉火在她的面孔上映出明明灭灭的火光，金色的光从她的指尖流出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度：
——“我想和你聊聊你的父亲。”
第二天，嘉兰消失了。
亚博早起问候的时候只有窗幔被风吹动，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铺叠得很整齐，床头安放着一封信。
其中有一段这样写着：
我这一生做错的太多，可能是上帝不愿原谅我的缘故，让我一直活在一个过去的影子里，是我的胆怯和懦弱让我得到这样的结局，一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最该做的就是认清并面对真实的自己，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再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亚博，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在你还是幼年时就将你交给了你的父王，同样也不是一个好的妻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的父亲，我真想把过往都抛在身后，但发生过的一切就像烙印一样刻在身上。
现在是让所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此时我决定离开这里，我会平安的，不用来找我。
根古一努。
皇宫内部。
“你们新的法王上任没两个月这么着急联络感情，高贵的卢瓦尔神族不是一向不与希勒往来吗？”莫德坐在主座里，长桌对面是来自卢瓦尔部落的使者。
“卢瓦尔部落四年一度的上神祭典即将开始，陛下想邀请您和王后……”
“上神祭典是卢瓦尔部落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莫德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还邀请我和王后，让你们的新陛下亲自来见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们陛下很有诚意，他命我特地带来了……”
“滚！”
莫德粗暴地扔下一个字，甩手就离开了桌面，这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一边的罗德利吓了一跳，赶紧派人安抚使者，自己则快步跟上莫德的脚步。
“怎么了？不想去直接打发了就行，你是希勒部落的法王，该有的样子还是得有。”
“要让我带着王后一起去，外头的交际从来都只有我一人独往，主动邀请带王后，这个新任的法王有什么目的。”莫德大步往前走了一段，靠在墙上，单手抵着下颚，沉思片刻。
“可能是你想多了，他只是出于礼貌。”
莫德看了罗德利一眼，摇头道：“不明白他的想法，萨迦在任的时候一心壮大卢瓦尔也因为嘉兰的关系从不与希勒部落往来，这个新的从上任开始就利用种种借口不断地向我发邀请函，而且每次都要求带上王后，这是出于礼貌吗？”
“那你是怎么想的？”
“可惜没有见过他，不然就能知道他到底在卖什么药了。”莫德掏出那面小镜子，光滑的镜面上倒映着莫德五官分明的脸。
“父王！”此时，亚博快步过来，尚且年轻的脸上，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陪着你的母后吗？”见到亚博的出现以及看到他紧张的神情莫德不由有些担心，紧接着，亚博将那封信交给了莫德后，莫德的神色终于稍有缓解。
只是他的视线落在那页文字简单的纸上久久没有转移过来。
“父王，母后昨晚跟我聊了很久我的……父亲，她几十年没有离开山谷，现在独自一人离开会不会有危险，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莫德这才终于将视线收回，将信件折叠放回亚博的手里，之后轻拍了下他的肩头：“我知道她会去哪里，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很担心母后。”亚博心忧道。
“不会有事。”莫德轻轻瞥了小圆镜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奈杰儿港。
淅淅沥沥的雨笼罩着这个港口城市。
雨下的很密，时间也晚了些，港口的工人搬运完最后的货物都陆续离开，港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伞在细密的雨里缓步穿行。
嘉兰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裙子，盖了一块头巾遮面，站在渡船口等着不远处的船只靠岸。
那是一艘巨大的木质船只，在雨天里有一层透明的魔法屏障将雨水阻隔在外，船体上有光亮的魔法字体写着：“奈杰儿港——塔莫克”。
那是一艘来自卢瓦尔部落的船只。
近些年来，希勒部落与卢瓦尔部落的关系开始缓和，甚至有了贸易往来，所以在奈杰儿港每天会有几班来往于两个部落之间的船只。
当看到记忆中熟悉的船体靠近岸边，船员抛下船锚挺稳船只，嘉兰几乎要落下泪来。
在她前面的是一对老夫妻，妻子将一个提篮交到丈夫的手里，并嘱托道：“现在我们和卢瓦尔部落的关系还没有很好，他们的法王刚逝世没多久，新任的也不知会有什么新的决策，这次生意谈不成就早点回来。”
“我知道的，我已经买了最近期的船票。”
“食篮里给我准备了一些三明治，饿了记得吃。”
“谢谢你，丽莎，我爱你。”
“我也是。”
老人最后在妻子面颊上落下一个吻，便提起箱子和提篮，将身份证明和船票交给了检票员看过以后便走上了甲板。
嘉兰跟在他的身后，将船票交给检票员以后也准备踏上甲板。
“女士，请给我你的身份证明。”检票员伸手将人拦下。
——“什么身份证明？”
检票员看到空中金色的卢瓦尔部落文字时愣了片刻。
“任，任何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出生证，从业证，身份证，我们是开往卢瓦尔部落的船，对希勒部落的人都要严查的。”
以为买了船票就可以的，没想到两个部落间的关系表面上缓和了，本质上还是和以前差不了多少。
——“没有可以吗？”
“不行的，女士。”检票员道，边说边注意着嘉兰刻意遮住的面庞，“请你把头巾取下，我需要看清你的脸。”
嘉兰正在原地翻找自己随身的小包，周围的细雨已经将人的外衣浸湿，面前是船只上透明的魔法屏障，雨水打在上面逐渐凝聚，然后滑落，仿佛那里有一层透明的玻璃。
一些碎发有些沾湿在额前，身边的人陆陆续续都上了船，就剩下她一个了，嘉兰显得特别狼狈。
她缓缓将遮面的头巾取下，面前的检票员在看到她的面孔时倒抽了一口气，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坚持要她给与身份证明。
船上的其他船员过来催促着发船，检票员也有些心急地催促。
嘉兰更着急地在包里翻找，她在希勒部落生活了近五十年，却没有可以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最后，她在挎包的角落里找出了一张泛黄的证件递了过去。
检票员接过那个证件，打开后反复对比上面的相片和嘉兰本人，不可置信道：“卢瓦尔部落的……六星神金匠，你是卢瓦尔部落的人？”
检票员犹疑地对比着证件上的照片和如今的本人。
那是她五十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才刚从海尼尔学院毕业没多久，如今多少年过去，不论是五官还是体态都与以前大不一样，尤其还有那半张异色的面孔，早就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检票员反复的对比证件上的照片和如今的本人一脸犹疑的表情时，嘉兰居然有些不知所措。
“失礼了，女士。”检票员说道，接着他拾起嘉兰肩膀上一根落下的头发在手中，默念咒语。
当黑色的发丝在他的手上燃烧起来，发出红色的火焰时，对方的面色这才稍有好转。
嘉兰还没反应过来，检票员已经侧身给她让路，并回以一个和善的笑容：“女士，卢瓦尔部落的人回自己部落是免费的，您下次可以不用买船票。”
希勒部落的神族发丝检验是绿色的火光，卢瓦尔部落的神族发丝检验是红色的火光。
嘉兰扶着栏杆缓步向前。
她的发丝燃烧是红色。
那个夜晚，那个怀抱，那个人……
不知是否是上了船后水浪冲击的缘故，嘉兰觉得脚下很难走稳，步子轻飘飘的，此时想到他内心也还是空落落的。
嘉兰终于登上了这艘返程的船只。
重新盖上头巾遮面，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她没有马上进入船舱内部，而是站在右船舷上，注视着渐渐远离的码头。
透明的魔法屏障将雨水隔绝在外，奈杰儿港被细密的雨丝包围，仿佛一层薄雾，所以的建筑物都被笼罩在其中。
港口沿岸，一道猩红的亮光闪过，紧接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岸边，他笔直地站立着。
并不是慌张赶来，而是特地算好了时间一般出现在那里。
看到他的出现，嘉兰一颗心几乎悬在心口，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在朦胧的雨里，仿佛一个远古的雕像一般。
嘉兰与他远远对视着，他翡翠色的眸子那样沉寂，像是无言的诉说。
直到船只越行越远，所以的一切都在画面里缩小，被雨水模糊，视线再也不能看见。
……谢谢你。
知道他终于选择了放手，虽然已经太迟，嘉兰还是从内心深处感激他。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第三十五章 塔莫克绿洲（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