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界打铁（嘉兰）》毕二虫

56、第三十章 伤害（1）

　　先前虽然起了大雾，此时大雾消散，但两人出来的速度却比之前慢了很多。
　　一直到走出黑森林回到皇宫，天已经暗了下来，根古一努的夜晚相比巴德里来得早很多，两人回到皇宫不过四点左右，明亮的灯盏已经将皇宫点亮。
　　两人刚一回来，莫德就被罗德利叫了去。
　　莫德搂了搂嘉兰的肩：“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嘉兰点点头。
　　然后在嘉兰的拒绝里，莫德强硬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这才跟着罗德利离开。

　　嘉兰站在原地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萨迦经常习惯性地亲吻这个位置，又一次开始想念萨迦……
　　最后在自己的脸上搓了两把，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准备回房间洗个澡，好好准备和莫德的晚饭。
　　“哟，这不就是那个嘉兰嘛？”在往回走的时候，走廊边传来一个挑衅的声音。
　　寻声看去，对方有着一头亮丽的艳红短发，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相比卢瓦尔一族偏爱光系的亮色，他穿着一身黑色皮衣，腰间别着一把神金匠的工匠锤。他依靠在廊柱上，双手抱在胸前，正在和有着亮紫色短发的炼金术师奎恩对话，此时他正邪邪地对嘉兰笑着。
　　是卡一姆。
　　嘉兰回笑道：“是我。”
　　“看不出来，你在希勒部落过的挺滋润的，这么快就把莫德钓到手了。”卡一姆看了眼莫德离开的方向，不屑道，“萨迦不要的女人，莫德就喜欢捡别人用过的东西。”说到最后，卡一姆特别加重了‘东西’这两个字。
　　“多谢你的夸奖，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魅力。”嘉兰完全无视卡一姆的冷嘲热讽。
　　“听说米莱尔老师一向很看重你。”卡一姆从倚靠着的廊柱移开，站定，“她如果知道你现在这样，一定很失望。”
　　卡一姆是米莱尔接手海尼尔神金匠班的第一届毕业学生，火系的神金匠，脾气火爆，目中无人，称呼萨迦直呼其名，称呼卢瓦尔部落的罪人却在后面依旧加上“老师”，足以见米莱尔在他心里的地位，应该跟嘉兰自己是一样的吧。
　　要是他们早认识，说不定会成为好友，但现在不是。

　　嘉兰背着的手紧紧握拳：
　　“萨迦不过是手上没兵权挂了个头衔的军事大臣，莫德可是法王，和他结婚以后我会是希勒部落的王后，何况我本身也是希勒人，这没什么不好啊。”嘉兰轻松道。
　　“不要脸的女人！”
　　果然，卡一姆随即就单手握拳要上来给嘉兰一拳头，却被奎恩按了下去：“注意场合。”
　　“这里可是希勒部落的地盘，卢瓦尔部落的人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嘉兰勾起嘴角，对卡一姆冷冷一笑。
　　“看到没有，这就是你一直为她辩护的好友。”卡一姆收回自己的拳，愤懑地对着廊柱的另一头说道。
　　心跳陡然跳停，嘉兰在看看到由廊柱后方出来的人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僵硬在原地。

　　爱莎从廊柱后方出来，一双大眼睛早已噙着眼泪，她紧紧握着拳头：“都是骗人的对不对？你不会喜欢莫德的，你明明告诉我，你那么想要为萨迦生一个孩子，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部落，告诉我，我们会想办法救你的……”
　　这世界上只有爱莎，只有爱莎最懂她，爱莎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卢瓦尔部落的使臣来到希勒以后她们有见过面却没有对话过，但她想的爱莎都知道。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讨厌我。
　　接着，爱莎所有极力挽回的话都在嘉兰随后打断她的话语里被判了死刑：
　　“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
　　爱莎怔在了原地，许久许久，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说什么？”
　　“爱莎，你本身就是靠着男人过活的一个女人，以前的时候靠你的父亲，他给你那么好的物质条件你居然不知道珍惜，后来靠着马修，如果他不是骑士团长，不是巨人一族的王子，你估计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吧。原本来到巴德里跟着你住在埃尔维斯花园我觉得还行，结果你居然这么不争气，跟你的父亲闹掰了……”嘉兰微微扬起下颚，姿态高傲地平静道，“不怕告诉你，跟你在安柏巷住的那几年是我感觉最糟糕的日子。”

　　——住在安柏巷的那几年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热泪早已夺眶而出，奎恩上前想将人拉回来，爱莎甩掉他的手，依旧坚持道：“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的还不够多吗。”嘉兰上前一步，面对一旁的奎恩和卡一姆道，“我记得当时你们有事没有参加，知道艾尔迪亚的婚礼为什么会被叫停吗，这个女人，没成年就开始陪睡了，我想想，是七十三个还是七十四个，巴德里曾经那些贵族里的老男人你都陪过吧。”
　　话刚说完，身体猛然被人推了一把，嘉兰往后踉跄一步，站定后，马修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此时他腰间的短刀已出鞘，闪着寒光的刀锋距离自己的颈项不足一毫米的距离，马修的眼里充满杀气语气冰冷道：“向爱莎道歉。”
　　嘉兰丝毫没有惧怕，反而勾起嘴角冷冷笑着：
　　“你来的正好，卡一姆说莫德喜欢捡萨迦用过的东西，那马修你是什么？你捡的是破烂！爱莎还怀过孩子，被那么多人睡过，都不知道是谁的种！”
　　话语越到后面越激动，所以最难听的，最难堪，最能让爱莎遍体鳞伤的话语全由昔日的好友说出来，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平日鲜少有情绪波动的马修此时已经愤怒到极致，他语气暴怒，脖子上的青筋暴起，随时都可能一刀向自己劈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爱莎，她被吓了一跳，立即上前抓住马修握刀的手臂：“马修住手！”
　　“她这么说你，你还护着她！”
　　“让她走。”爱莎恳求道。
　　“爱莎。”
　　“让她走！！”
　　嘉兰楞在原地，爱莎的背影十分消瘦，她最近瘦了不少，肩膀上看着只剩骨头。
　　当爱莎回头看她的时候，那双熟悉的眸子是暗沉的，里面满是失望的神色。
　　嘉兰知道自己做到了，但随即而来的悔恨让她恨不得当即撞死在一旁坚硬的廊柱上。
　　“真是情深意切，谢谢你了。”嘉兰双手抱在胸前讽刺道，转身用背影朝爱莎挥挥手，“祝你们幸福！”

　　——祝你们幸福，真心的。

　　离开的背影是决绝的，但嘉兰咬着牙，整个人僵硬地连呼吸都在颤抖。
　　从小到大，她和爱莎吵过不下一百次的架，大大小小，经常都是爱莎的任性导致的，但最后都是以嘉兰低头认错结束，她不止一次想着总有一天要赢过爱莎一次，让她知道自己当时是有多难受。
　　今天她终于将爱莎狠狠伤害赢了一次，那么彻底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了。

　　当晚，是根古一努长久以来难得的晴夜。虽然是晴夜，但天空依旧没有任何星光和月色。
　　嘉兰在午夜守卫替班的空隙从皇宫侧门离开，往黑森林赶去。
　　白天的时候起了大雾，虽然跟莫德一起步行过来，但根本看不清路和走的方向，她需要再一次确定这条路线。
　　嘉兰根据一开始的记忆走到一个岔路口，在原地找了很久，在一侧的草丛里找到了一把短刀。
　　锋利的刀刃在夜晚的黑森林里反射着寒光。
　　那是白天嘉兰故意被绊倒时丢下的。
　　她紧张地环顾四周，一边用短刀在树身做着标记，一边往岔路的左侧走去。
　　果然，没走了多久，面前就出现了一片空地，小心地试探了一下，有张隐形的保护网，触摸着走近，越过那一层网，面前一栋二层楼的独栋小屋。
　　里面的灯已经暗了，米莱尔应该已经睡下了。
　　在黑森林里远远地眺望了一会儿，在脑海中反复记下了来时的路，嘉兰才安心地离开。

　　嘉兰来到根古一努的一个多月里，天气不是大雪就是阴天。
　　连续几天，嘉兰都和莫德在一起，一起吃饭，散步，在很多人的注视下牵着手。
　　但到了晚上，嘉兰都回自己的房间去睡。
　　虽然莫德没有给过自己任何那方面的暗示，但在又一天白天，她在皇宫的门口主动亲吻了莫德。
　　在这样一个特别又引人注目的地方，周围的守卫犹如雕塑一般矗立。
　　她的这一次主动让莫德呆滞了很久，接着莫德一手揽住嘉兰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头，开始深情地回吻。
　　嘉兰稍微主动一点，莫德就会更加主动。
　　那是合约签订的前一天，萨迦和洛德会在这一日从卢瓦尔部落来到根古一努，在最后第七日签下合约投降，或拒绝。
　　莫德深情地闭上双眼，嘉兰望到辽远的天际处，飞行而至的火龙。
　　魔法师的白袍在风中被鼓起，熟悉的身影由远而近，银白的发丝在风里凌乱地飞舞。
　　一直到队伍来到皇宫门口，这个绵长的吻才结束。

　　下来的说话的人不是作为法王的洛德，而是萨迦，嘉兰不确定自己能否这样直接地面对他。
　　即使双手紧握也阻止不了身体的微颤，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看他，嘉兰侧过身，为莫德拾去一根落在他肩上的黑色长发。

　　“条件可以答应，但投降不可以。”萨迦道。
　　听到这个答案，嘉兰心里受了极大的创伤，这些日子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那就免谈。”莫德一手搂着嘉兰的肩，挑起尖尖的下巴，一副拥有者的姿态。
　　“别这样，萨迦也算是我的朋友。”嘉兰有礼貌地上前道。
　　“惺惺作态！”刚跳下火龙看到面前这一幕，卡一姆目前的状态是一见到嘉兰就仿佛吃了火药一般。
　　卡一姆的话很有杀伤力，嘉兰的失落全写在眼里。
　　“卡一姆。”萨迦止住卡一姆，对莫德道，“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这是最大的让步。”
　　“让步？”莫德勾起嘴角，他微卷的短发蓬松地贴在两鬓，邪邪的笑是明显的不怀好意，“你有资格跟我提让步？看来你在卢瓦尔部落的地位很高啊，要不要我来爆一个劲爆料？”
　　“你想说什么？”萨迦冷漠道，他一向如此淡定，从不会让对手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即使是在此刻，嘉兰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他想说什么？
　　一个可能性瞬间出现在嘉兰的脑海，如果让卢瓦尔部落的人知道了萨迦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嘉兰扶住莫德的手：“我有些累了。”
　　她疲惫地看了一眼卡一姆，回避萨迦的视线，仿佛这是卡一姆带来的一般：“我不想看到他，走吧。”
　　“好。”
　　嘉兰全程都没有看萨迦一眼，她害怕与他对视。
　　莫德搂着嘉兰，两人完全将卢瓦尔部落到来的使臣抛在身后，转身进了皇宫内部。

　　两人走了一段，莫德搂着嘉兰的手松了开。
　　嘉兰犹疑地与莫德对视。
　　莫德轻微俯下身，在嘉兰耳边低语道：
　　“你不是说不会再想着他了吗，刚才是怎么了？替他说话？”
　　“这与萨迦自然也有关系。”嘉兰不能完全瞥开萨迦不谈，半真半假道，“我还是无法直接面对他……而且你用这个威胁他，也不是你的作风不是吗。”
　　“也是。”莫德将嘉兰重新搂进怀里，释怀一般道，“对不起，是我想多了。”
　　嘉兰回抱住莫德，无声地在他胸口蹭了蹭，仿佛一只受惊的小猫。
　　第二天就是7日之约的最后一日，看来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一夜，阴云密布，云层压的很低，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嘉兰洗完澡出来，房间里的灯闪了闪，随即而来的闪电和轰鸣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直接劈下，把嘉兰吓了一跳。
　　她丢下还在擦头发的毛巾就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在密闭的空间里，氧气很快被消耗掉，呼吸很闷，整个人开始冒汗，但随着巨大的雷声响彻耳边，她都不敢探出头去呼吸。
　　自从几年前那个雨夜里遭遇到的事情以后，她就一直害怕打雷的天气，巴德里也会有这样的雨天，但完全没有根古一努这样，仿佛整个天空被撕扯，每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仿佛即将爆裂开一般。
　　平时都是萨迦陪着她的，他会搂着自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入睡。
　　但是现在没有萨迦了……
　　嘉兰一个人在被子里躲着偷偷哭了很久。

　　最后，嘉兰裹着被子，离开了房间。
　　来到一扇双开的暗黑色大门门口，犹豫着敲开了莫德寝宫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