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界打铁（嘉兰）》毕二虫

107、第四十六章 “嘉兰”（4）

　　不明白诺维娅为什么会出现。
　　考场上她的言行，对自己的恨是显而易见的。
　　奎恩说了那句话以后就消失了，那是萨迦的意思吗，让她去皇宫门口找他？
　　嘉兰站在悬空的走廊上，气势磅礴的皇宫就在脚下。
　　湛蓝的天空中飞起一批火龙，他们有序地盘旋着，随后又有序地降落在皇宫门口的地方。
　　七星神金匠考试已经结束，是各大部落的首领准备离开。
　　嘉兰扶在栏杆上眺望，发现视野里远处的景象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大清楚。
　　攀附在皇宫墙壁上的金蔷薇瑰丽地绽放着，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巴德里待得太久了。

　　嘉兰来到皇宫门口旁边的走廊，准备等候各个部落的首领陆续起飞离开才现身。
　　正门口。
　　萨迦穿着纯白的衬衫，黑色的紧身裤，皮质中长靴，衬衫下摆塞进裤子里，将他的身形勾勒得特别好看，然而最为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头充满生命力的金色短发，阳光那么明媚，仿佛镀了一层金箔。
　　萨迦是个把握人心的好手，他穿的这样休闲送各大首领离开，显得更加平易近人，给人亲和力。
　　嘉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萨迦身上。
　　他谦和地与各族首领握手，他挥手告别，他的一举一动……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停留片刻。
　　萨迦最后与克雷告别，临走前，克雷与萨迦说了很久的话，声音很低，几乎是附耳说的，即使是一旁两米远的守卫也不一定听得到。
　　萨迦的神色一向是外人看不出的，云淡风轻，反倒是克雷有所紧张，最后萨迦轻轻颔首，简短地说了一句，克雷便翻身上了火龙，最后一支巨人的队伍也跟着离开。

　　萨迦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火龙飞向远方，一直消失在天际，也并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巴德里皇宫依山而建，建筑在最顶端，顶上的风总是强力的，风满满地灌进他白色的衬衣里，萨迦站在整个都城的最高点，望眼远眺，风吹动他金色的发丝，凌乱地飞舞着。
　　他的眼睛似乎没有焦点地空灵，不知在看向哪个地方。
　　以前的时候，萨迦就喜欢站在这里望向远方，嘉兰不知道他在看哪里，望哪里，大约是一种兴趣吧。
　　奎恩在萨迦身边，看到嘉兰走近，向萨迦提醒了一下，萨迦收回视线转到嘉兰身上。
　　“出来了？”
　　秋天的风凛冽地吹动他的发，他的话语稀松平常。
　　嘉兰刚从审判殿堂出来，没有戴遮面的黑纱，凉爽的秋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的舒爽，嘉兰从未觉得如此自在过。
　　嘉兰走近，点点头。
　　“以后准备怎么样？”
　　嘉兰站在他身边的地方，在同样的角度眺望远方的天空。
　　那是一片醉人的蓝，蓝得透彻，干净，水洗过的天空中有薄薄的浮云在游走。
　　——“回去吧。”
　　“回去？”头顶，萨迦的声音传来，“回去希勒部落？”
　　嘉兰点点头。
　　隔了很久，嘉兰以为自己的回应不够明显，打算写一行字的时候，萨迦才缓缓地又问了一个相似的问题：“确定准备走了？”
　　嘉兰抬头看他一眼，萨迦平静地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水蓝色的眸子就这样认真地等着她的回复。
　　——“卢瓦尔部落不合适希勒神族生存。”
　　嘉兰写下这句之后觉得可能解释地不够到位，又在后面写下：
　　——“器官会衰退。”
　　萨迦又是没有回应，当嘉兰又以为萨迦没看到的时候，萨迦隔了很久道：“我知道。”
　　——“那我走了。”

　　萨迦没有回应，嘉兰有什么感觉不对的地方，但就是想不出来。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萨迦没有与她对视，只望着远方，隐忍了许久一般：“嗯。”

　　与萨迦告别，萨迦依旧站在那里，双手插进裤兜里，凛冽的风灌进他的衬衫，他微微仰头，看着远方的天空。
　　嘉兰这才意识到，萨迦偏爱穿黑白色的衣服，白衬衫加黑色紧身裤，是他一贯喜欢的穿着，几十年过去，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点印记。
　　也是，他现在是完全重生了，没有了忠诚之血的束缚，新的身体，新的开始，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现在的萨迦是完全自由的。
　　皇宫门口旁边是一个小型的喷泉，喷泉水溅射在地面，聚成一个小水潭。
　　嘉兰看到里面自己的倒影，不同与曾经那样青涩的五官，拔高的身材与更加丰腴的身姿，尤其再加上海格尔滋溶液留下的布满全身以及大半张面孔的深褐色斑块，即使是萨迦完全恢复了记忆，他也没有认出来。
　　嘉兰伸手抚上侧半边脸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视自己，这几乎陪伴了她半生的狰狞面孔，她花了这么多年才真正愿意面对且接受它。
　　清风拂过，吹起她银灰色的发丝，嘉兰首次坦然地笑了。

　　听到身后轻声离开的步子。
　　萨迦插在裤兜里的手微微握着拳头，分明是凉爽的秋季，却冒了许多的汗。
　　喊住她。
　　留下她。
　　不，她已经做得够多了，别再自私了。
　　一天前，奎恩给他带来了最近的调查消息：
　　据一艘渡船船员所说，数月前曾有一个希勒神族体貌的女子凭一张卢瓦尔神族的六星神金匠资格证等船，虽然是希勒神族的体貌，但经过检测却是卢瓦尔神族的女性，于是放行。
　　拥有卢瓦尔神族六星神金匠资格证的希勒神族女子，但经过燃发检测判定是卢瓦尔神族。
　　那只有一个人——嘉兰。
　　这和贝拉安娜出现的时间完全吻合。
　　用贝拉安娜的身份来到巴德里，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让他逐渐恢复了记忆。
　　现在她想走了。
　　没有必要相认吧。
　　他已经不在是希勒神族，虽然没有忠诚之血的束缚，但他属于哪里，连他自己的都知道。
　　莫德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就像当初他们说好约定的那样……

　　凛冽的风变得温柔许多，夕阳的光辉洒满大地，温暖而神圣。
　　皇宫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王都，密密麻麻的尖顶建筑就像是被撒了一层圣洁的金粉。
　　“走了？”一个高傲的女声在身旁响起，嘉兰回头，诺维娅一身女王的装扮，手持法杖，站在廊下倚靠着一根白玉柱，望向萨迦的方向：“走了可就是给我机会了哦。”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和萨迦从来没有过。”
　　没想到能和诺维娅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嘉兰笑了笑。
　　——“你当然有机会。”
　　有机会？嘉兰听来觉得滑稽可笑。
　　她可是个令人厌恶的人啊，偏执，丑陋，恶毒，这些都是萨迦对她的评价。
　　萨迦已经恢复了记忆，即使他现在还只记得嘉兰的部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忆起所有，最后他会选择爱莎的吧，要不要临走前去和爱莎道别？
　　对埃吉尔不是萨迦的孩子这一点，嘉兰看到克雷临走前与萨迦紧张说话的模样，萨迦应该是多少知道的吧，毕竟他这么聪明，但他还是选择包容。
　　“告诉我，你是谁？”诺维娅认真道，“你难道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神族，我不信，你这么恨我，我们曾经一定有所交集。”
　　——“那女王陛下为什么要放过我呢？”
　　诺维娅哼笑一声，双手抱在胸前。
　　“那不过是一笔交易。”
　　——“交易？”
　　诺维娅将一根食指贴在唇上，神秘道：“这是个秘密。”
　　下一秒，诺维娅的表情几乎变成了惶恐与惊愕。
　　嘉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皇宫的正门口，长无边际的台阶尽头。
　　有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无袖长裙，上面印着蓝色的碎花，腰间一条棕色的腰带，纯黑如海藻般的长发滑落至臀部。
　　正是夕阳西下，金色的光从那个女子的身后射来，耀眼极了，以至于嘉兰没能看清楚她的容貌。
　　但嘉兰能看到，她的对立面，萨迦的神情依旧没有多少起伏，但他不自觉地将手从裤兜里伸出来，然后僵硬似地站在原地。
　　“萨迦……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很轻，细细软软，在说这话的时候微微颤动，十分动听。
　　嘉兰不敢相信地睁大自己的眼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
　　萨迦没有回应，直到金光越来越淡，嘉兰才分辨出她的面容来。
　　不敢相信，那样的声音，那样的面庞，那是嘉兰……
　　不，如果她是嘉兰，那她是谁？
　　嘉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面对面的两人，和一旁的银铠守卫一般变成了雕像。

　　“不欢迎我吗？”她站在台阶下，抬头仰望般望着萨迦。
　　那是一双金色璀璨的双眸，仿佛吸收着日光般闪耀，萨迦说过，那样一双眼睛在夜里充满了悲伤地注视着他，陪伴他度过复活以后的日子。

　　“你是谁？”这是萨迦说出的第一句话，冷漠的，质疑的，毫无感情。
　　“我是谁？知道吗，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我们再见时的场景，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在意我……莫德比你好太多。”“嘉兰”眼眶微微泛红，眼眶里有泪珠在滚动。
　　“是嘛。”萨迦嘲讽得勾起嘴角，在“嘉兰”向他伸手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来找我？”
　　“你总是这样冷酷，太过理性，在根古一努发生的那些都是骗你的，为了不让你发兵，为了卢瓦尔神族的和平，我以为我们彼此信任，你说过会来救我我也选择相信你……可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那一个个黑暗的夜晚，你知道我有多难熬吗，我一直等一直等，却等到了你去世的消息……”
　　随着“嘉兰”的哭诉，萨迦先是诧异，接着眸中闪过若隐若暗的光，最后完全暗淡下去。
　　“嘉兰”声音柔软，充满了委屈，她呼吸急促，有些抽泣，金色的双眸楚楚可怜：“我来到巴德里已经很久了，经常在很远的地方偷看你，但又一直不敢出来，我怕你忘了我，你果然忘了我……”
　　“嘉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萨迦一把搂进怀里。
　　一直在打转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嘉兰”同样用力地回抱住萨迦。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萨迦很用力地将她搂住，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黑如海藻一般的长发，他小心翼翼地搂抱住她，闭上眼睛：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