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夏》王佳书玲

23、扫墓

　　清明时节雨纷纷，清明节前雨不停，到了清明节前两天反而出了太阳，国家法定假日，清明节那天都放了假，梁春和梁冬都回家来了。

　　七围村还在实行土葬，今年过后会将所有的墓葬移至镇外的高山，做墓葬群，以后要扫墓就只能去那儿了。

　　梁家爷爷奶奶的墓连在一起，就在梁家的后山上，生产组的墓穴都在一块，从房间的窗口能看到的，小时候梁夏不敢一个人睡觉，觉得后山那一片片的坟阴森森的恐怖极了。

　　梁夏爷爷也是道士，建国前的封建迷信比较严重，所以爷爷经历的鬼怪传说也特别多。

　　梁夏还记得有一年的中元节，爷爷就讲了一个故事。说是抗战时期打战，白天村里的人都躲山上去了，不敢出来。中元节的晚上，当村里人从山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各家各户开始烧纸钱给祖先，烧完纸钱又做了供奉的饭菜端上桌，洗干净了筷子放桌上给祖先吃。没过几分钟，筷子上就都是黑乎乎的，似乎还有泥巴。

　　爷爷问小小的梁夏，筷子上为什么会有泥巴呢？

　　梁夏当然是摇着小脑袋说不知道。

　　爷爷说：“那是因为他们刚刚在抢纸钱啊，纸钱烧了就是黑乎乎的，饭菜供奉的晚，他们都饿了，来不及洗手就上桌吃饭了。”

　　听完这个故事后，每年的中元节梁夏都特意瞧供奉桌上的筷子和烧纸钱的纸钱堆。生怕能看到黑乎乎的泥巴和正在抢钱的人影。

　　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将被子从头蒙到尾，躲在被子里面，天真的觉得她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任何东西也就看不到她了。就算是天气炎热也绝不掀开被子，就因为这样梁夏都不知道中过多少次暑。无论梁妈说多少次，梁夏就是固执的不肯放弃被子，被打的手臂通红也不行。梁夏认为她宁愿被打也不想看到，鬼。

　　清明节的下午，梁妈把纸钱，香，还有炮竹，纸扎花，一家人就上山了。

　　昨天梁爸梁妈把坟上的草割了一下，所以梁夏他们过去的时候是很干净的，上了香作了揖，梁夏嘴里念念有词，让爷爷奶奶保佑梁爸梁妈身体健康，大家都平平安安，然后她偷偷觑了一眼梁春，心里默念：“让姐姐赶紧嫁出去吧，一定要保佑她嫁个好老公啊。”

　　说完又给爷爷奶奶鞠了三个躬。

　　天气好，如果是小时候，梁夏三姐弟早就在山上撒欢去了，这个时候有映山红，摘猫耳朵，各种野花野果子，也只有在白天玩耍的时候梁夏才不怕这山上的坟堆堆。

　　梁春一向是带头的，又提议说这些纸扎花不好看，要不去摘些新鲜的放墓碑上吧。

　　于是三个人就往山里去了。

　　山上灌木丛跟人差不多高了，刺藤疯长，走的时候要非常小心，不然手上不知不觉就会有一长条伤痕了。

　　“不晓得野草莓有了没，我们分头找找，有花摘花，有果子摘果子啊。”

　　梁春做指挥，梁夏和梁冬就分开行动了。

　　山里的映山红开的一丛一丛的，有两三种颜色，白色，粉红色，鲜红色。梁夏找到一处，周围还有小朵小朵的小黄花，叫不出名字来的。

　　梁夏还讲究搭配，折了一些绿树枝当陪衬，周围放小黄花，里面都是映山红，梁夏沉浸在自己插花的世界里，忽听得她姐的尖叫声。

　　“姐，你没事吧。”拿着未完成的花，梁夏急忙往梁春的方向赶。

　　两人隔的并不远，还能听到梁春的声音。

　　“你什么鬼？眼睛夹豆豉，这么大活人看不见。”梁春很气愤，她弯着腰在摘野草莓，突然有人摸她屁股，又是坟地边上，这种诡异的事情会让人发疯的。

　　她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小眼睛，戴着眼镜畏畏缩缩的男的，她也看不见人家抱歉和无地自容的神情，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梁夏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的捂着左边脸颊，气愤的在跟她姐辩理。

　　“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跟你做了解释，草丛太深了，根本看不见你，我跌了一下，手往前撑以为会撑到地上，哪知道你在那呢，不说青红皂白直接打人太没教养了。”

　　“呵，你摸人屁股就有教养了？”梁春气极反笑。

　　梁夏赶忙去劝架，她姐那火爆性子，再次动手都很有可能。

　　梁家三个小孩，梁春因为是长女长孙，那个时候极尽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疼爱，性子养的跋扈了些，梁冬虽然是个男孩，长辈也疼爱，可是奈何有大魔王梁春，所以性子也很温和，梁夏更不用说了，家里第二个孩子都是最可怜的，疼爱关注变小，上有大姐梁春压迫，下有小两岁的梁冬要照顾，梁夏自己都能掬一把辛酸泪。

　　拖住梁春，一看，竟然是林业局的科员赵旭。

　　“赵哥。”

　　被梁夏认出来，赵旭侧了侧身，不好意思应了一声。

　　梁春摆脱梁夏，问：“你认识他？”

　　“见过，是林业局的人。”梁夏抱住她姐的胳膊，以防万一，“既然大家都认识，这事儿就算了吧，赵哥也道歉了。”梁夏想息事宁人。

　　梁春眼神责怪梁夏胳膊肘往外拐，“道歉有用，警察用来干嘛，世界都和平了。”

　　赵旭显然没料到梁春如此难缠，他已经第一时间低头认错了，还这么不依不饶，好脾气也快无法控制了。

　　咬牙切齿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春撸袖子了，“嘿，你做的龌龊事儿了，怎么感觉倒像是我错了，公务员的素质都去哪儿了？”

　　梁春还在火上添油，梁夏打圆场，“赵哥不是那意思，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冒犯了，也真诚道歉了，他只是想要个解决方案嘛，不然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这时梁冬和李岳都闻声赶过来了，梁夏又跟两人说了一遍发生的情况。

　　也不知道梁冬怎么想的，竟然说：“他摸了大姐，让他负责。”

　　然后本来跟斗鸡似的梁春，脸更难看了，直接巴掌拍到梁冬脑门上，“你姐风华绝代还嫁不出去咋的。”

　　梁冬委屈的默默脑门，小声嘀咕：“可不就嫁不出去嘛。”

　　梁春作势还要继续再打，梁夏赶忙拦下，“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您给句话吧。”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台阶也给了，面子也足了，人赵旭都卑躬屈膝了，梁春还能怎么的，能真嫁给他？这又不是摸摸小手就得负责的古代了。赵旭诚意十足赔礼道歉，梁春也就借驴下坡了。
　　搞定老姐，危机解除。

　　还要打破尴尬，“班长，你们在山上干嘛呢？”

　　李岳回说：“接下来不是要迁坟地，做山林规划了吗？我跟赵哥到山里头转转。”

　　“节假日也不休息，真是太敬业了。”梁夏赞叹说。

　　赵旭羞赧的回：“实在是在屋里呆着也没事，出来踏踏青也挺好。”

　　“赵哥谦虚了。”梁夏边说边对她姐使眼色，多实诚的人啊，都是误会。

　　她姐傲娇的把脸转到了一边。

　　“你们来扫墓？”李岳问。

　　“是啊，顺便采点鲜花给爷爷奶奶。”梁夏回答。

　　“哦，那你们继续吗，我和赵哥这就下山了。”李岳问。

　　梁夏看手里的花，“已经采到了，而且爸妈还在等我们呢，一起下吧。”

　　走到爷爷奶奶墓碑前的时候，看到梁爸梁妈在下面一点的小路上跟一个年轻女孩子在聊天，走近一看，竟然是周美芬。

　　梁夏下意识的就去看李岳，发现他眼睛里都是惊喜，闪闪发光，梁夏心里还是有些微的酸涩。
　　梁春揽住她的肩，“先去献花吧。”

　　然后带着她恭敬的在爷爷奶奶的墓碑上放上了亲手摘的鲜花。

　　“你不是喜欢李岳？”梁春当然也看到了周美芬，更加没错过李岳见周美芬那个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

　　梁春急忙否认，“没有。”

　　“你觉得我能信？”

　　“真没有，就是小时候有点好感，再碰见的时候有想过，不过人家有喜欢的人了。”梁夏很淡定的说，“姐，你别乱猜了。”

　　“有喜欢的人又怎么样，又没结婚，只要你喜欢就可以追啊，不要留遗憾。”梁春郑重的摸摸梁夏的头说。

　　难得的姐妹情深，梁夏拿下她姐的手，放回到她胸前，“姐，你真的想太多了。”

　　“最好是。”梁春恨铁不成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