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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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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最后找来一条干爽的毛巾把男孩的黑发揉搓蓬松,随手撩了撩,“我呢,头发洗好必须马上吹干,滴下来的水渍弄脏地毯和被褥,会让我脾气变得暴躁,”她背过身整理细碎零件,又一次打开衣柜,拖着长长的尾音,好不容易地一路翻到最底层,“没有,没有,我可真是什么都没有…这一件,希望你长大以后回想起往事不要杀了我。我是认真的,Snape巫师,我要你用今晚的面包向梅林发誓,你可以不喜欢我的衣服,但是不能记恨我的用心,如果你不是这样不请自来,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这是你的问题,错不在我。”
小Snape看着她手里那件女士打底衣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就一会儿,等买到了新的就换下来,”她给男孩折起袖子,Dora的身材比寻常英国人的身子骨细弱,这件衣服比他在蜘蛛尾巷时穿的那件艾琳女士的衬衣要更合适一些,这个‘一些’的含义同样值得商榷,但至少套在圣诞节毛衣里丝毫不觉得突兀,再穿上一条Dora买错尺寸的牛仔裤,堆在脚踝的裤脚倒有点“垮掉的一代”的意思,要是能不把穿着白袜子的干净的脚塞进那双不知道多久没清洗过的破鞋子里,Dora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赶着圣诞节商业狂欢,Dora一点也感受不到杂货店售货员说的大罢工,也体会不到传说中二战带来的经济低靡,街道上人流涌动,穿着毛呢大衣的女人就像Dora看过的黑白老电影那样精致,透着摩登气息,行走匆匆的西装革履的男人们忙着下班回家,喇叭裤的年轻男女把老式摩托车骑到最缓慢的速度,像开了屏的孔雀炫耀他的尾巴。Dora把男孩的拒绝置若罔闻,继承了维多利亚女王那样冷漠的铁手腕,像是给自己选衣服一样自然而然,片刻也不想停留,人多的地方让她感到窒息,青年人的朝气蓬勃明显不适合她。
“如果你想回去,就等吃过晚饭,我会送你回家,”天空有些褪色,今天的伦敦看不见太阳,“如果不想走,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哪怕你去了霍格沃茨,在假期或者圣诞节也依然可以回到这来,你可以拿着我的备用钥匙,直到你再也不想见到我的那一天,喏,就是这,”她拉着男孩停下脚步,两人站在南华克桥的中央,“等到你羽翼丰满,成为一个不再让我担心的人时,你就可以站在这里,把它扔进泰晤士河里去,我绝不拦你。”
“你瞧,我都给你解释了这么多,如果非要说什么企图的话,你就当我在买一份养老保险或者是教育投资,等你长大以后还给我。”她叹了口气,继续道,“Snape,对你我真是该死的耐心,我一边希望你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最好是连我也不要相信,一边又希望你能对我放下戒备,轻松愉快地度过你的一生,你可真是个惹麻烦的小孩,我又希望你能长大,又希望你永远也不要长大,也就只有你,换作别的小孩,我一早就踢开,自生自灭去。”
桥的另一端一个带着自供电音响的街头艺人打开麦克风,电磁波刺耳的声音正好挽救了两人尴尬得沉默,她和男孩就像约定好了那样一同扭过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Dora没有说过那些莫名其妙的话,Snape也同样不曾见过她逆光中单薄的身影,那个三十出头模样的卖唱男人摘下他夸张的高脚帽向Dora漏出一个满是绅士味荷尔蒙的微笑,他在唱一首法语歌,声音就像大提琴震动的琴弦那样让人沉醉,那些语句对于Dora而言不算太难,只言片语,她依旧听了个大概。
et si tu n\'existais pas
若你不在了
dis-moi pourquoi j\'existerais
告诉我,为何我还要苟活
des passantes endormies dans mes bras
在我怀里睡去的人儿啊
que je n\'aimaerais jamais
我永远不会爱上她们
et si tu n\'existais pas
若你不在了
je ne serais qu\'un point de plus
我将只是一个渺小的个体
dans ce monde qui vient et qui va
在这个世界上来了又去
je me sentirais perdu
我将会迷失方向
j\'aurais besoin de toi
我将会需要你
et si tu n\'existais pas
若你不在了
je crois que je l\'aurais trouvé
我相信我会发现
le secret de la vie, le pourquoi
生活的奥义
simplement pour te créer
仅仅是为了创造你
et pour te regarder
为了让我凝视你
“晚上好小姐,”曲毕,艺人收起话筒,向他仅有的两个听众嫣然一笑,用法语向她问好, “有什么让你如此烦忧,就像伦敦雾雨纷飞?”
“你唱的是什么歌?”
Dora想,那个男人一定是个该死的情场老手,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种类型,他穿着四十年代那会流行的浅色西服,配上一条颜色鲜艳的领带,头发打上厚厚的发胶,夜晚时分拿着一支白玫瑰嘘寒问暖,太阳升起时虚头巴脑的和你告别,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我唱的,正是见到你后的我的烦忧。”他说。
是的,太心急了,不论是这个色欲蒙心的游吟诗人,亦或是Dora自己,她扪心自问,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独立成年人来说,凡事都要有十足的耐心,就像那些收养流浪动物的人们要花数不尽的时间让那些奄奄一息的动物明白自己毫无恶意,又要花余下的十几年,教会它们插座是带电的危险品,旋转的电扇会搅碎它们冒失的鼻子或者爪子,收音机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妖魔鬼怪,甚至于在它们余生,都在不断地进行磨合,太心急了,一定是因为今天的风寒冷刺骨,划得她的脸僵硬,脑子里也灌了河水。
他们在一家家庭餐厅吃了晚餐,桌子似乎是胡桃木的,实际上Dora并不认识什么木头,只是觉得女主人为他们铺上那块得到了充分清洗并且熨烫平整的红白格桌布让人心情愉悦,她愿意赌一便士,他们一定用的薰衣草味道的洗涤剂,指腹摩挲下感受到它精致的纹理,女主人是一个十分热爱生活的人,没有错。餐厅老板家的大女儿把金灿灿的头发编成一个蓬松的辫子,发梢系着一牙新鲜的槲寄生,笑起来像是秋天的麦田被风吹出阵阵波浪,她一手把菜单递给Dora,一手端来一束插在珐琅瓶里的鲜花。
“这年头不常看见野月季,被拿出来赞扬的通常都是玫瑰,血红色或者是奶白色,这种花就像消失了一样。”Dora把菜单推给男孩,闲得无聊,随口搭讪起来。
“哪个姑娘会被野蔷薇骗去一整晚的时间呢?”
她被这个大女孩逗笑了,单手撑着下巴,一缕头发不是很老实,顺着耳际滑下来,遮住了一边眼睛,“我就可以,要是我喜欢他,别说是月季,拿着一把稻草都能把我拐走,要是我不喜欢他,即使他的红玫瑰镶满了钻石,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混账蠢货的事实。”
“这不妨碍,两码事。”
Dora耸耸肩,忽然没了继续聊下去的性质,又是该死的性解放,这几年在青年男女里流行的厉害,其实不过是一个时代留下的空虚需要填补罢了。
“选好了么,小先生?”她转过头,用Snape转移开话题,不管那个女孩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她都不再想被扯进那种毫无意义的讨论里。
男孩的脸有些微微发红,虽然他隐藏的很好,Dora还是能看出来他在强撑着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并不窘迫。
“随意你怎么选,等你毕业以后请回来就可以了,”餐厅女孩站在他们身侧,让Dora不好多说,“其实我也不太会选,看到菜单这样的东西就感觉头晕眼花,脾气都有些暴躁起来。”
“很多人都是这样,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餐厅女孩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又很想和她继续聊下去,“其实我也可以提供一些建议。”
“Dominica,”她不喜欢随随便便的人叫她Dora,“那就听你的吧,你说呢,Snape?”她说完,回过头看看男孩。
餐厅的人很少,除了他们只有两三个待在角落里,他们没有等很久,第一道被端上餐桌的是土豆泥沙拉,这家店显然是夹生的田园休闲风格,随意得很,就像是给自己家的饭菜一样,但卖相更加好看,胡萝卜和豌豆色彩鲜明,味道也不错。只是对面的男孩不太友好。
Dora用叉子挑起一块土豆泥,仔细咀嚼,吞咽干净,牙齿洁白无污渍,叉子依旧抵在下唇,腮帮子卡在左手上,懒洋洋的,一点没有初次见面时盛气凌人的跋扈,“嘿,小Snape先生,别这样哭丧着脸,让我猜猜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