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侯》阿拆

74、到达中山

　　“什么？”叶限惊愕，随即她立马皱眉对冯玑道，“停车，我要下去！”

　　如今天色已已然大亮，马车哪怕走得不快，也绝非她脚力可及，这一晚的功夫，足够她走上两天了。

　　“女郎莫急。”对于叶限的失礼，冯玑表现地相当温和，他只面带微笑，安抚地说道，“是某的不是，”然后他扬声道，“调转车头，往回走！”

　　冯玑态度温和，与之相比，叶限一下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她面上有些不自在，却也不太好向冯玑赔礼，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感觉，叶限只微微垂着头，用手支着头，做出不甚舒服的样子，冯玑见此，也不再搭话。

　　马车摇摇晃晃叶限靠在马车壁上竟然渐渐睡了过去。

　　其实夏日里天亮的早，马车并没有行出多远，等叶限醒来时，她发现马车已经停下了，并且她发现他们早已经过了那条河，到了一座新的城池前。

　　“冯公子，你这是……”叶限下了马车就看见面前的恢宏的城门，不禁十分惊讶。

　　“女郎只身上路，想必困难重重，我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多送女郎一程。”冯玑微笑道。

　　叶限再次发自内心的感激：“多谢冯公子。”

　　冯玑微笑着点点头，而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侍从立马上前，手中拿着一个叠的四四方方的包裹呈给叶限。

　　“这是什么？”叶限疑惑道。

　　“一些……衣物，”冯玑说到这儿颇为羞赧，“我看女郎衣衫尽湿，穿着这些湿衣怕是对身体不好，故而……”冯玑用手挡住嘴咳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叶限打开包裹的一角，果然见着是衣衫衣角，面料虽然说不上好，但也绝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冯玑怎么也不会买那样的东西。

　　叶限合上包裹，拒绝道：“我与冯公子萍水相逢，得您相救，已是感恩不尽，我怎么能收公子的东西呢？”

　　“这不过是一些衣物罢了，你就收下吧，你一身衣衫尽湿，这样下去，会得风寒的。”

　　叶限当然知道穿着这些湿衣裳不好，只是她当真不能收，也不是不想承冯玑的情，只是穿着那身衣裳，她走不到中山。

　　冯玑见叶限没有说话，便是拒绝，只以为是她不想承他的情，便道：“女郎，我家祖上与南郡张家也颇有源远，若是……”

　　“不是那个原因，”叶限打断他，“我真的不能收，”叶限冲冯玑行一礼，道，“多谢冯公子相救，救命之恩，终当报答，告辞。”

　　冯玑张了张嘴，但也知道叶限表现地很决绝了，他摇头笑笑，也拱手对叶限道：“女郎好走，一路顺风。”

　　接着，叶限便离开了，冯玑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上了马车。

　　他的侍从上车驾马，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公子，我听您说南郡张家？”

　　“是，她说她是南郡张家的侍女，你也知道张家落了难，她能一路逃亡至此，也不容易。”冯玑随手翻开一卷书简，淡淡说道。

　　“公子，那您有没有问起女公子？”

　　“什么？”冯玑的书卷差点没拿住，“女公子，”冯玑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南郡张家在记忆里处于怎样特别的位置，他一下打开车门冲下马车，却见叶限消失的方向空无一物，连叶限的衣角都看不到。

　　“罢了，罢了。”

　　身后的侍从上前扶冯玑回马车上，“公子，算了吧，反正女公子也已经没了。”

　　冯玑点点头，而后道：“不过能问问小满下落也是好的，过年江妪遇到阿翁还问起她的下落呢。”

　　“公子，依我看，她若还活着，也绝不会和女公子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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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亏了冯玑的帮助，叶限已经完全进入了赵国的领地，赵国已经离朝歌较远，查的也没有那么严，叶限直穿城池而过，速度快很多，而赵国离中山国素有来往，道路通畅无阻，叶限自进入赵国以来，每一刻都有种离中山越来越近的强烈的感觉。

　　叶限一直满怀着期待，多日的跋涉，数时的艰辛，只为了到达灵寿，她一直在想，若当真到了那一刻，她会如何，是哭还是笑，是喜极而泣，还是喜形于色，毕竟这一路以来所遭受的，已经抵得过前生所有了，第一次，她一个人，或怒或喜，都是应当的。

　　但是当她当真看到灵寿城门的那一刻，她却是半分旁的感觉也没有，只像是早已知晓预定的结局，毫无意外，不悲也不喜。

　　入城之前她还特意找了一条小溪，洗干净脸，再从昨晚烧剩下的炭火里找出一截碳，轻轻地描了描眉毛，透过溪流的倒影，见着自己的脸色勉强好些，这才入了城。

　　中山王邸并不难找，只街上随便拉个路人都知道，只是那路人眼色狐疑，面带警惕，道一声：“你问中山王邸做甚么？”

　　叶限哑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哪怕面容清洁，但身上的衣衫仍然可以说的上褴褛一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透过残破的衣衫看穿一个人的本质，叶限猜，中山王府的门童肯定不会。

　　叶限寻了一处无人的小巷，从里衣里掏出一支金簪，还不及她手那么长，这一路来，身上的东西丢的丢，扔的扔，这是她唯一仅剩下的了。

　　现如今到了中山，她就不再需要它了，她现在只需要一身新衣裳，一身至少能进入中山王邸的衣裳，勿需华服，整洁足矣。

　　叶限紧紧地捏着那枚金簪，随意地走入一家成衣店，现在天色尚早，成衣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两个伙计在忙活，他们见着叶限进门，眼皮也没抬起一下，只忙着自己手边的伙计。

　　叶限并不感到恼怒，这些日子她受了太多白眼，无非是她的衣着罢了，她自走到伙计旁，轻声说出自己的要求。

　　“对不起，我们店不制成衣，你且去别家吧。”

　　叶限皱眉，手指着柜台后挂在墙上的衣裳，道：“那……那是什么？”

　　那伙计仍是没抬眼，道：“那套不太适合你穿，尺码不对。”

　　“是么？我瞧着挺合适的。”

　　“嘿，”那伙计猛地抬头，看着叶限道，“我说你怎么听不明白呢，小店最便宜的衣裳都不下于十五个钱，”他上下打量叶限一眼，继续道，“你要的样式，我们真不卖。”

　　“十五个五铢钱？”

　　“正是。”

　　“我若要一整套衣衫，”叶限举起那枚金簪，她的狼狈丝毫没有影响到金簪的光华，“这个够不够？”

　　那伙计猛地瞪大了双眼，显然震惊了，另一个伙计见状也走了过来，二人面面相觑，半晌一人才开口，狐疑道：“你这是？真的？”

　　叶限皱眉：“你不认识？”

　　他是当真不认得，二人对视一眼，使了一番眼色，而后那人才道：“我去寻老板来。”

　　说罢就往后面跑去，留下叶限同另一个伙计，他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叶限手里的金簪，叶限只也并未将之收进去，只由着她瞧。

　　老板很快就出现了，他年近不惑，脸上带着商人一贯的精明，哪怕他是笑着，叶限也能察觉到他眼神精明。

　　“女郎，可否容我瞧上一瞧？”他笑呵呵地冲叶限见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限也没说什么，只递上金簪，老板拿着金簪细细地看上几眼，而后笑容愈深，更加恭敬地将金簪递还给叶限，笑道：“女郎，方才是我们失礼。”

　　叶限接回金簪，淡淡一笑道：“现在有我穿的衣裳了么？”

　　“有，有，自然是有，不瞒女郎，昨日店里刚制了一身衣裳，是当下时新的样式，料子是蜀锦，灵寿旁的店绝没有第二家能拿出蜀锦来，”他极力吹嘘那套衣衫，但紧接着却话锋一转，上下打量叶限几眼，道，“不过，下裙的腰身似乎大了些，要改几针，女郎可等上一等？”

　　叶限毫不犹豫地道：“那就不要了，换一套。”

　　“呃……”他似乎没料到叶限这么说，一下接不上话茬半晌才道，“可是小店没有适合您穿的衣裳了，只此一套。”

　　叶限指着刚才那套衣裳说：“那不是有么？”

　　那是一套月白色的衣裙，料子虽说普通，但是新衣一眼看上去总是美丽的。

　　一旁的伙计欣喜于色，忙道：“这套好，我给您取……”

　　老板一把拉过那伙计，满脸抱歉地对叶限道：“那套衣料粗糙，实在比不上您的……”

　　“没关系，只要是新的，料子无所谓，”叶限怕他担心金钱，又补充道，“钱也不用你找……”

　　老板再一次噎住，但这次迅速反应了过来，“我话还没说完呢，那套不仅是衣料粗糙，而且是别人定的，午后就来取，小店成衣本来就不多，除去这套，就只剩先前那套了。”

　　叶限皱眉，她不愿意在穿着上花这么多时间，她现在只迫不及待想去找到姨母，见着叶限皱起眉头，他知道叶限等不及，忙道：“您放心，只改腰身，缝几针便罢，一盏茶的功夫就好了，您若是去别家，路上的时间，衣裳都改好了。”

　　听见老板这么说，叶限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老板忙跑到柜台后翻出账本开始记录，他抬头看向叶限：“敢问女郎芳名？”他忙又解释道，“女郎勿忧，只做记账之用。”

　　“阿照。”

　　老板补上两笔，而后放下账本，走到叶限面前，躬身，满脸不好意思道：“女郎，咱们这儿，都是先付定金……”

　　叶限也不犹豫，只爽快地将金簪交予他的手中，许是因为刚做成了一庄生意，老板笑容灿烂，忙道：“女郎，请坐，稍等片刻，”随即又吩咐道，“去，给女郎添茶，上点心。”

　　而后老板就带着另一个伙计往后院走，刚迈入后院两补，这时那伙计忙问道：“外边那套衣裳什么时候订的？我怎么不知道？”

　　老板一把拉过伙计的手臂，往后疾行几步，然后看看外面，确保外面听不到，这才小声道：“我骗她的，我们店哪里又有蜀锦了。”

　　伙计惊讶万分：“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老板蔑了一眼伙计，解释道：“你看她的模样，像是能拥有这个簪子的人么？”

　　“确实不像，”伙计撇撇嘴说，“一看就是偷来的，也不知她是蠢还是什么，竟然只拿来换一套衣裳。”

　　“偷窃可是重罪，要砍手的，”老板道，“我估摸着是来咱们这儿销赃，得赶紧报官。”

　　“报官？！！”伙计对此显然很震惊，他皱起眉头不解地，“咱们做了这单生意就是赚了一笔，管她这东西怎么来的呢！”

　　“旁的也就罢了，收了就收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老板举起那枚簪子到伙计眼前，道，“看出什么了么？”

　　伙计摇摇头：“没有。”

　　老板指着簪尾的部分，问道：“这是什么字？”

　　伙计恍然大悟：“叶！”

　　老板满意地点点头，这个伙计总算还不太笨，他将金簪塞到伙计手里，吩咐道：“你快从后门走，拿上这个，去找寻城吏韩大人来，这个点儿，他应当就在过去两条街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