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思》骆驼娘子

34、你到底是谁

　　回到寺庙，段思然本想与住持打声招呼便走，却发现寺里来了许多官兵，一经询问才知，是叶南书的母亲，叶衡将军来了。

　　这么大阵势，莫不是皇朝有何动静？

　　段思然发出信号，令暗卫秘密窃听室内人对话。

　　“大师，我此番前来，是带犬子还俗跟我去皇城，陛下有令，如今朝堂官位悬缺，命我前去担任护城国公。”叶衡对着住持说道，住持微笑点头，并不回复，嘴里小声念经。

　　她又转过头对着叶南书语重心长道，“我们举家搬离，你一人留在这里我实在不能放心，不要再任性了，速速收拾行李，与我一同回城。”

　　叶南书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转动手里的佛珠，并不想与她搭腔。

　　叶衡上前抢走叶南书的佛珠，由最初的温声细语提高了嗓音，“大师，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听没听到我说话？”

　　住持合手念出一句“阿弥陀佛。”

　　而被抢走佛珠叶南书也不生气，反倒是看到叶衡气急败坏的样子轻笑一声，“听到了，不就是她把该杀的都杀了，现在城内无官可用，宣你前去嘛！”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叶衡担忧地朝住持看去，见他无任何反应，又耐着性子劝道叶南书。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当初赢王一家被灭，你得知世女死讯后，吵着非她不嫁，她死了你就出家当和尚，这些我都随你去，如今十年过去，你还放不下吗？”

　　“放不下！你们都可以忘记她的仇，我不能！”

　　叶南书脸上笑意渐渐消失，看向叶衡的眼神更像是看仇人，“我不会跟你去皇城，给她那样的人效命，谁知道哪天会落个满门抄斩？”

　　“啪！”

　　一声脆响后，叶南书瓷白的脸上留下鲜红的手掌印，他捂住侧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叶衡，看着那个从小把他捧到手心里的母亲。

　　叶衡是真的被气到了，这种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那可是杀头的罪，“我就是平日里太惯着你，才让你如此肆无忌惮！”

　　“对，反正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走！”叶南书扭头跑了出去。

　　住持长长叹息一声，这才看向叶衡，声音平稳有力，“叶将军，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你不必忧虑，时机未到，且等两日。”

　　叶衡的眼睛亮了一下，“大师何意？”

　　住持拨动一下手中佛珠，苍老的眼中透出智慧的光芒，“明书红尘未尽，终会舍戒归俗，这一点，当初给他剃度之时贫僧就明了，将军大可不必忧心，如今机缘已到，将军静候佳音即可。”

　　叶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对住持的言论不明觉厉，知道佛门讲究天机不可泄漏，便闭嘴不再多问。

　　另一边，段思然听完暗卫的汇报，嘴角漾起笑容，刚好要去皇城是吗？

　　她知道，接近朝廷的机会来了。

　　要找到叶南书并不难，这个时候正是他心情低落，需要关怀的时刻。

　　他一个人跪在佛像前，一边哭着一边敲木鱼，断断续续的抽噎，哭的投入，连段思然进来都不曾发觉。

　　“还哭着呢？”段思然走上前，虔诚的上了柱香，又与他并肩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祷。

　　叶南书停下手中动作，嫌弃的与她拉开距离，语气愤愤，“与你何干？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想多了小师傅，只是该走了，想着既然来寺里住一晚，不拜个菩萨多亏啊！”

　　说完，她对着佛像磕三个头。

　　不知为何，听到她要走，叶南书心里无故咯噔一下，随后他忽略那抹异样，仍旧冷言冷语道，“要走就走，假惺惺的拜佛，菩萨也不会保佑你。”

　　嘴巴还是这么毒，若照小时候，段思然定一个耳刮子扇过去，可如今知道他出家是为了自己，内心多少有些内疚，便也不跟他计较。

　　段思然嬉笑着说，“她最好不保佑我梦想成真，反正我刚才许的愿，是愿你许个好人家，余生安乐。”

　　一听这话，叶南书脸上即刻红的滴血，又气又恼道，“你胡说什么？”

　　段思然侧过身，靠的离他近一些，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仿佛都带着羞涩。

　　“我没有胡说，我真是这么想的。”段思然一本正经道，毕竟知道了他出家的原委后，她也不想耽误叶南书。

　　瞧着她一脸认真，叶南书似乎信了，倔强地说道，“除了那人，我谁都不嫁。”

　　“就你这臭脾气，也得有人愿意娶你啊！”段思然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果然，叶南书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一个耳掴子扇到段思然脸上，段思然愣了一阵后，毫不留情的回两下过去。

　　“第二次了叶南书，当初我就应该让你永远留在那大坑里！”段思然眼里带着寒霜，出言嘲讽，长这么大没人打过她两次！

　　叶南书错愕怔住，手中的木鱼不知何时掉落，盯着段思然久久不能言语，好像不知该如何消化她话中的含义，半晌才抖着唇问道，“什么……什么第二次？”

　　他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吞咽一下，憋着气再次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

　　心中有隐隐的答案呼之欲出，那飘渺的虚妄又令他不敢轻易联想，他一动不动的望着段思然眼睛，从那双眼里看到自己的茫然。

　　“我是谁？”段思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他一眼，再与他拉开距离，语气生疏，“在下苏禾。”

　　叶南书也随身起来，抓住段思然的手腕，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第二次是什么意思？我之前有打过你吗？你应该让我留在哪个大坑里？”

　　段思然欲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握的格外紧，面色不悦地问，“你想知道？”

　　叶南书纹丝不动的看着她，段思然忽然灵机一动，转瞬间嘴角扬起弧度，笑道，“与叶将军带我一同上皇城，我便告诉你。”

　　她话中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让叶南书忽略了她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知道叶将军这回事。

　　“你是我母亲请的说客？”叶南书想到什么，警惕地问道。

　　段思然也为他这新奇的脑回路叹服，临上前一步，揶揄道，“小师傅，莫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出家人在菩萨面前，一直和我拉拉扯扯也不好吧？”

　　她说完，叶南书脸色又羞的涨红，刚才只急着追问，连礼节都罔顾，一时间，他心中升起浓浓的罪恶感。

　　“阿弥陀佛。”他松开手闭上眼，试图平静内心。

　　可还没等他平静下来，一记木椎敲打在他光秃秃的头顶，“听好了，我并非叶将军之人，但你那位故人，或许皇城之中可以相遇。”

　　叶南书惊的说不出话，捂着头顶片刻才回过神，“你是说……她还没死？”

　　段思然心道这不废话，此刻就在你面前站着，可又不好说透，便给他个眼神自己体会。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就知道那小恶霸不会轻易死。”叶南书对着佛像不停鞠躬。

　　一旁的段思然嘴角抽搐，想说什么终究是忍住没说。

　　次日，叶南书便答应同叶衡回城，只是条件要带上段思然，一行人整装待发，前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