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前途未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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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盘污血被仆人从梁连的房内端出来。
“又烂脓了……”一个婢女掩着鼻口退出门外，围在门边的几个姐妹闻言不禁各个愁云惨淡起来。
“熬得过吗？别是我当班的当口就没了……”
“帮他擦拭的时候还能哼哼，过得去，你今晚换药时手稳着点就是了。”
“谁愿意换来着，”婢女哭丧着脸小声抱怨，“上赶着麻烦去惹。”
“想不到许相公生得星眉朗目，竟是条蛇妖……”
“怎地？不是说是他收在家里的那个陪房才是蛇妖吗，怎又传是他来了？”
“嗯……或许他两都是妖怪呢？好瘆人！”
几个婢女低声碎语着下去了。
房内，高烧不退的梁连不断的呻吟告饶，仿佛梦中仍反复受着惊怖。
若是其他苦楚，进不得茶饭还可以流食代替，可梁连烂在要害处，却是连流食也得控制着分量，不然只苦得他要疏通便利一番都要痛得钻心剜骨。
书房内，梁相国不言不语地伫立在暗处，许久，房内传出一声叹息，凶狠又颓唐。
月影竹疏，晓风残荷。那些不相干的人早逃了个干净，这夜的廊檐上下只小青、仕林二人，本就不热闹的宅邸显得愈发落寞。
帷幔下案几边，四处散落着写满“御象”“寰宇”云云的稿纸，字迹如狂蟒般连绵chan 绕。
许仕林坐卧在檐下，不言语地醮着茶水写下一个“蛇”字默默出神。他已数日未出过门了，即便一直未参朝事，上头也无甚斥责或罢黜的旨意下来，更让仕林这心一日日惶惶不安的悬着。
而门外，府城的街头巷尾，无处不是他许仕林与蛇妖之间妖冶诡魅的传闻，一时间，他成了千万人口中那个欺世乱俗的妖孽。
“你是打算在这里坐化吗？”小青不耐烦的声音从檐上传来。
一连数日，无论她怎么劝，仕林对她归隐的提议总是置若罔闻。
“就跟素贞一样！”小青想着，烦闷的翻了个白眼，至檐上探出半个身子冷语道，“这人世到底哪里值得你这般留恋，他们哪肯容你？他们只会负你！”
许仕林皱了皱眉，一语不发的闭上眼。
见他不应，小青从梁柱上滑下来继续道：“人类狡诈、虚伪，你不过是一条蛇，你斗不过他们的，还不走吗？”她把他缠绕住转而晏晏轻语道，“跟我回去吧，做蛇不是更好，何必做人？”
许仕林不屑地坐起身：“做蛇有什么乐趣，你不觉得闷吗？”
“难道做人不累吗？”小青警戒地松开他，他愈发像个人了，也像极了那年不听劝阻执意做人的素贞。
许仕林的神情不觉露出稍许轻蔑，他回答不上这无甚意义的问题，索性站起身去拾了串葡萄来吃。
居高临下，他盯着盘坐在地的小青看了半响，突然笑了：“你修炼百年才成了人形，但终究只是蛇，自然不理解人的好处。”
他相信自己生来要比眼前这青蛇优越，他只是非完人而已。
“可你已不为世人所容！还有什么好强求的？”
“未成定局，便总会有转机，佛祖尚能托生于孔雀，我不过借白蛇降世罢了。”
“你说的佛祖可不在轮回之中！”
“却不都是历遍繁华？”
“你本不属人类！”
“也不再是蛇。”
“……”
许仕林半跪着俯下身逼视小青：“话说回来，你若无所求，何苦到这世上来，直到现在也不肯离开？”
小青抬首迎上他明亮的双眸，眼中刺痛。
可笑，她为何不走，他竟半点不知？双眸转黯，眼泪不争气地淌下，她不再看他，只觉得诉无可诉。
心念一恸，仕林手中的葡萄珠落琳琅，他掰过她的脸正对着自己，那双眸所盛的一切叫他神魂动荡，不可自持地，他覆上她的双唇倾倒下去，任由散落身下的葡萄，覆压挤捏，甜汁粘腻，不可收拾……
他抵着她，轻笑着将她耳际的碎发捋回耳后，凑上前ai 昧的hu气：“我竟错了，人的好处你是知道的……”
眩目缭乱，素贞的妩媚与许仙的英朗混作眼前人，他强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膛直敲进她心房，至他身上散发出诱人沉沦的冻情气味，叫她无能为力的张惶柔软，她双目暝息，再不计较一切的束手就擒。
温热的动荡，分不清是万劫不复地沉沦还是永不落实的飘荡。
小青思绪迷离，恍惚又见素贞近乎谄媚地把许仙纠缠。
那个横在自己与素贞之间，又勾引素贞做人的人，小青仍恨他，错是他酿成的！
天旋地转间忽又对上一双晶晶冷眸……
“姐姐！”小青猛地睁开眼，眸内散乱的星芒来不及收拾。
难道素贞也怨她？怪她横在自己与许仙之间，又引you许仙寻乐，祸是她小青闯的？
她支起身茫然地与许仕林四目相对，眼中一片混沌不安。
她不甘，红尘轻浮人心不足，素贞怎将错只算在她一条蛇身上？
“怎么了？”许仕林语调迷惑，要她继续延绵情意。
“仕林？”她回过神，定睛将他看入眼里，眸中大雾骤散，心惊意乱，她不可置信地推开他，忙乱穿戴。
荒唐，竟贪恋人的乐趣，且还是与他许仕林，素贞若在定又怨她抢了自己东西。她青了脸，气自己窝囊。
“小青……”仕林意犹未尽，拽过她不肯放开。
她迅速抽回手，仓皇退缩，出逃，再晚一步怕穷途末路万劫不复，袖一扬，“噗”一下化作青烟消散，余下仕林一人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处。
这时，门外一阵嘈杂，许仕林连忙收回心神，匆匆整理，才走出书房便迎面对上闯入的官差。
“相府有令，请许官人随我等出去一趟，相爷有几句话吩咐。”
排头的几个捕头冷剑横握戒备地四处张望搜寻，见无甚异样才收回目光锁定许仕林，神色鄙夷而惶恐。
“我随你们去便是。”许仕林自若得好似成竹在胸。
官差将他套上手铐和脚镣，羁押着出了门去。
“小青，我只有你了。”他喃喃而语。
用了心思说与小青听的话，他赌她能听见。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前途未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