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月影乌瞳金丝喵

54、虎毒

　　一直默默关注着事态的王芙听到这个声音，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她几乎控住不住自己，在这样情势不明的危机状况，不管名门淑女的礼仪，直接蹦起来，衣袖将面前的小案都掀翻在地。是摄政王赵康的声音，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里，不管在人前如何的淡定自若，午夜无人之际她也会惶惑的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葬身沙场，甚至盘算过是要在都城守寡还是去他的封地，为他挑选一个承嗣的子侄。每每多想想这样琐碎的事情，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仿佛就能稍稍缓解。
　　赵康一手制住薛怀宝，一手撕开脸上的假面，先看了一眼惊喜失措的王芙，用眼神安抚了她，内心不由得嘲讽自己，就是因为这样不加掩饰的爱才让王芙屡屡成为别人想要制衡自己的把柄，反而害了她。他又看向了恢复仪态的小皇帝赵治，和高高在上不管下面如何惊涛骇浪依然岿然不动的杨太后。今天就让他来做这个恶人吧！
　　“太后娘娘，这阉人失了神智，口不择言，不可尽信。”赵康轻描淡写的将薛怀宝的惊天秘密说成了痴心妄想，杨太后还来不及赞许他，只听得他用貌似谦卑，实则胁迫的语气说：“若皇长子真是太后的儿子，太后还怕没有摄政的时候吗？如今皇长子年幼，生母身份不明，逆贼言之凿凿，皇室血脉不容混淆，还请太后娘娘三思。”
　　杨太后恨恨的怒视着赵康，旋即仿佛被人抽去了骨架般瘫坐在了塌上，在薛怀宝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她还怀揣着一丝期望，年少的皇帝可以念及血脉亲情，保全幼子。偏偏却是赵康，他偏执，看似漫不经心，却始终心系于江山社稷。她的儿子和她，只能活一个，赵康好狠的心，竟要自己亲口说出诛杀之词。她不死心的用哀求的眼光看向赵治，自己的亲生儿子，希望他念及同胞之情能够为自己名义上的长子开脱。可是赵治抿着嘴侧过头，并没有看她。那是她的孩子啊，十月怀胎，她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听着他呀呀学语，她在他的身上第一次体会到了做母亲的万种柔情。她颤抖了几下嘴唇，神色戚惶的又看向王芙，王芙一颗心都记挂在赵康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她只好再一次看向摄政王，用从未曾流露过的哀怜神色，期望能让他略有动容，而赵康冰冷着脸色不为所动。杨太后的脸色终于变色如死灰一样沉寂，她看了一眼被摄政王打晕在地的薛怀宝，哀恸的神色从面庞上褪去，渐渐变成了那个在无人问津宫殿中苦苦等候时机却永远坚韧不拔而最终成为摄政太后，她的面容平静又坚毅，一字一顿的说“皇长子年幼体弱，逆贼叛乱，受不住惊吓，不....幸.....夭......折......”。
　　赵康心满意足的点点头，不去理会杨太后那深渊一般沉黑的眼神里都潜藏着多少恨，他轻声唤进店内一个随从，耳语了几句，将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薛怀宝踢开，大大咧咧的又坐回自己的小案边。他在战场上受了极重的伤，近乎九死一生，身体还未恢复便又乔装改扮回到都城。这场大戏终于要落下帷幕，如今看来，他耗费了太多心血在这些事上，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他压下口中翻涌的气血，屏气凝神。
　　杨太后微闭上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哀家乏了，先回宫了，陛下主持大局吧”。
　　“太后娘娘稍等片刻，还有最重要的事没有做完。”赵康却不等杨太后起身便出声制止了她，“这酒乃臣自西域带回，名为醉生梦死，喝下能解除人的一切烦恼，请太后娘娘品尝。”
　　杨太后骤然变了脸色，“大胆，摄政王此为何意，贼首俱已伏法，摄政王却依依不饶，现在是我，难不成明日就是陛下了吗？”说着杨太后看向了赵治，不管有多少隔阂，她们始终是亲母子，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逼死自己。
　　赵治也不曾想过要弑母，被杨太后言语煽动，不由得也怀疑起赵康的用心来。如今情势，小皇帝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指使薛万均。“九叔，太后也是被贼人蒙蔽，我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是不会害我的。乞望能让她颐养天年吧！”赵治忍不住求起情来。
　　赵康笑了，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他轻声说：“陛下，难道刚才赐死的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吗？古人云，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后娘娘比之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