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朝夫人

3、第 3 章

　　镇子上种着许多柳树，正是盛夏时节，柳条长长的垂下来，柳林旁的一家旅店还亮着灯，随着蝉声上下，门口的烛火也在跟着晃来晃去。这家店迎合某些复古者的爱好，因而放弃了简单便捷的能源灯，用蜡烛来充做门口的灯柱。焰火昏黄，连带着来去的旅客也模糊不清。在玻璃的灯罩里晃晃悠悠，有些醉人的暧昧。
　　沈夜带头冲进去，柜台上有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正趴在木头的柜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被推门的声音吵醒之后揉着眼角看向来人，话里还带着几分睡意朦胧。
　　“两间房。”钱币拍在桌子上的声音让沈夜有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事实上，让沈医师能够如此豪迈的还是陈非的钱包。小姑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登记了两人的名字，抬手指了指楼上最深处的两间屋子，又趴回柜台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一个粗犷的女声从楼上传下来，“别他娘的想着偷懒!”小姑娘打了个激灵，乖乖的坐回柜台，再也没了刚刚那副要睡不睡的样子。沈夜拉着陈非往楼上去，在经过那间传出声音的屋子时却慢下了脚步，陈非疑惑的看他一眼，正想发问，就听到隔音效果并不优质的墙内传来嘟嘟囔囔的抱怨。
　　“真是的，也不……不怕女疯子来晃悠，天天…就想着偷懒。”声音日渐低沉，沈夜索性也不再回房间，揣着意外之喜重新回到楼下。那女孩显然是困意难消，眼皮跟粘住了似的，沈夜清了清嗓子，伸手敲了敲柜台。小女孩猛地惊醒过来，看到站在她对面一脸微笑的青年才如释重负的缓了口气，显而易见的，她对刚刚那女声仍然心有余悸。狠狠地搓了搓脸才开口问道，“你有什么事情吗？”沈夜拾掇了条椅子坐下，胳臂支在柜台上撑着头，很是漫不经心的开口：“没什么，睡不着想找人聊聊。”看他那样子散漫慵懒，倒也没什么恶意，真像是闲着没事儿找人聊天的。
　　女孩放下戒备，问他聊什么。
　　“刚才那位…挺凶的吧。”沈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顺便打量这四周的布局。
　　周围很空，暗黄的灯光笼罩着大厅，给人一种说不清楚的迷蒙感觉，卫生状况不太达标，角落里还能看见零零星星的蜘蛛网，再远远的看过去，花瓶里插着几束花，小小的白色花瓣羞怯的绽放，倒是没有大红大紫的艳俗感觉。
　　“我妈啊—就这样，喜欢喝酒，喝完了就骂人。不过最近也是不太安定，那女——”女孩释怀的笑笑，却在“女”字上停了下来，似乎在犹豫着些什么。
　　“女疯子，是非人吧。”沈夜一语道破，收回在四处探究的目光，自己心里却直犯嘀咕。非人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古怪的东西，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不敢告诉别人，何以这些人躲躲掩掩的不敢说出来？是因为另有隐情？还是……
　　小女孩听到沈夜的话，眼睛亮了一亮，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东西，很快又把自己激荡的情绪平复下来，胡乱的嗯了几声，就看着柜台旁边的仿古座钟说着不早了，她要接着看店了，摆明的架势就是不想再多谈。沈夜知趣的离开，进了门就一把合上然后反锁，迎面撞上在屋里的陈非，一屁股坐下来先不管不顾的灌几口水，然后才一抹嘴，压低自己的声音。
　　“这次的事儿有问题。”沈夜的声音带着点毛剌剌的感觉，但压下来就觉着有点沙哑，刺的听者心里也毛毛的。陈非看他一眼，沈夜顺便把这家店境况不怎么好之类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还说末了打了个哈哈，“没想到那种恶声恶气的老板娘竟然会在大堂放清新脱俗的小白花。”说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白花。
　　陈非也像是想到什么，迅速翻出那几张照片放在桌上，女孩笑得灿烂，身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白花。
　　这小镇子果然有点问题。
　　“明明是一个镇子的人求助最后却找了个半死不活的老人，说不出半点有用的消息，全镇对这件事讳莫如深，像是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白花有祭奠的意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亮着灯的几家店面里几乎都有，没亮灯或者光线暗的不太注意，不过想来也是该有的。”为了换一种更保险的方式，沈夜选择用自己的智脑给陈非发过去这么一段话，怕被人发现，打字打的小心翼翼，加之一边与他讨论小店情况分了心，是以前前后后耗了不少时间才写了这么小一段，但足以列出他沈夜发现的疑点。
　　陈非只回了一个字，“查。”
　　天色不早，两人回了各自的屋子睡觉，沈夜仰面躺在自己的单人小床上，蜡烛在玻璃灯罩里晃晃悠悠，昏黄不定，沈夜为这种久远的事物引起兴趣，盯着灯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酸涩的睁不开，才盖好被子睡觉——他不老实，蹬完被子觉着冷了再拉过来盖上，依旧是蜷成一团的姿势，长手长脚在这时缩起来，像煮熟的大虾似的。
　　第二天理所应当的起的晚，沈夜赖床赖了好一会儿，由着陈非在外面笃笃的敲门，听着像勤劳的啄木鸟，他听出了韵律，直接当成催眠曲又睡过去，陈非踹了门进来，无奈于这人的酣睡程度，把早饭放在他床头就下了楼。木制楼梯踩起来声音奇大，柜台女孩和她身侧的女人都被吸引过来目光。
　　女人嘴里叼了根烟，妆容精致，丝毫看不出前一晚醉酒的模样，只是眼神阴鸷，看着陈非的脸，不知道想些什么。小女孩认得他与昨夜的无聊男子是一道的，倒是热心说早安，不过很快露出了吃痛的神色，同时眼神看向女人，想来是女人踩了她的脚。
　　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