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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滑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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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童新叫唤了许久,喊得嗓子都哑了,半边身子都撞得生疼,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来看一眼。
就在童新即将泄气的时候,外面开始传来躁动的声音,带着慌乱的喧闹,听不真切。
童新心里咯噔一下,真出事了。
他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脱困,靠着门板侧倒,不平整甚至有些尖锐的石块磊成的墙戳痛了他那撞了半天门的身子。他灵机一动,双手往石块上磨起来。
“妈的!怎么还不断!”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叫声,童新这头磨蹭了半天,麻绳还是没有断开,他急得不行。想他现在就算叫破嗓子,人家就算听见了,也没空理他,只能耐着性子,手上动作更快地上下摩擦起来。
“大祭司不好了!山神发怒了!”来人急冲冲地闯进祭司的房子,抓住守门的人大叫道:“山上滑下去了一大块,房子塌了,好多人都在里面呢!”
被喧闹声吵醒的祭司披着披风从房间内走出来,沉声问:“怎么回事?”
来人语无伦次,急忙道:“塌了塌了!埋了好多人!”说着想要拉祭司出去。
祭司抓住来人的手,用力按了按:“慢慢说,说清楚。”
“山上冲下好多泥,二叔家被冲垮了,被埋了!”来人悲痛道。
“走!去看看!”祭司招呼众人,跟着来人走出去。
刚走出大门不远,祭司感觉脚下松动,连忙停住脚步,就看到眼前不到5米处,一大块山体陡然滑下,向山下冲去。
“快跑!”来找祭司主事的人瞬间大叫,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山下还有几户人家,瞬间被泥沙冲垮,只冒出个屋顶。
祭司看着眼前的变故,心下骇然:“快,快救人!”招呼着随从下去帮忙,这些可都是他的族人啊!
顿时间,慌乱的呼救声,悲痛的哭喊声,风雨吹打草木的沙沙声,交错混响,这个夜晚,漫长而混乱。
这边众人都在为了这场变故而奔忙的时候,童新终于靠着自己强大的毅力,钝石磨麻绳,挣脱了双手。
可前面的门是锁起来的,他心下恼怒,都把自己绑起来了,还要这般防备,生怕我跑似的!
这可真像是闯关!
他揉了揉自己被束缚了几天血液快要不流通的双手,在漆黑中摸索了一根细枝条,沿着门缝戳进去,一点一点的划开被拴上的门。
若说这门也不算锁上,村里人也只是拿一根小木棍,横在两扇门的锁孔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轻易能进去。
童新现在就算这么一点一点地划开锁住他自由的小木棍。
也不知道外面山体滑坡到底多严重,多少人受灾,听着外面杂乱的步伐和慌乱的叫声,他心急如焚。
“快点,快点……”在童新不停的念叨中,横闩的小木棍终于掉落,他重获自由了!
他兴高采烈地迈出门槛,铺面而来的大雨瞬间浇透了他,山风一吹,顿时激得打了个冷颤。猛然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何不趁乱逃走?留下了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他试图忽略远处传来的呼救声,望了望四周,月黑风高,四下黑得连树影都看不见,只听得耳边哗啦啦的声音,不知是雨声还是树木摇曳的声音。
这要是一头扎进深山里,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令说呢!童新心有戚戚,一咬牙,管他后面遭什么罪呢,他们的命也是命!
于是他义无反顾地冲进那亮光处,有亮光的地方,是人聚集的地方,应该是出事的地方吧。
他摸黑着往前跑去,要赶紧带人撤离,边跑边叫:“快往山上跑!快往山上跑!”
在一片惊慌的尖叫声中,这话显得特别突兀,人人都知道山神发怒了,山崩了,要避开,纷纷往山下跑去,这人是谁,怎么叫往山上跑?
没人信他,也没人搭理他,都抱着家里的细软往山下跑去。
“大哥,大哥!”童新看不清楚,抓住与他擦肩而过的要往下冲的人,喊道:“山下不安全,随时都有可能被山上冲下的泥沙掩埋,赶紧往山上跑!”
“你是谁啊!蒙谁呢!祭司都在山下呢,跟着祭司才安全!”那人挣脱了他,自顾自跑下山了。
“咿——咿——”童新挫败地看着人往山下跑去了,晃神间又听到不远处传来猪叫声。
童新循着声音走过去,听得一个妇女道:“别怕,别怕,我带你走!”原来是一个妇女想要抱走家里养的小猪仔。
童新感慨,生死存亡之际,人还是有感情的,家畜都不愿意放下让他自生自灭。
“老娘养了大半年的肉呢!”一句话童新内心的暖流冻住了。
“大娘,人要紧,咱们先山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童新学聪明了,把人带到山上安全的地方就好,不用说山上,这样兴许人家愿意信他。
“等我逮住这只猪,旱了两年都没舍得杀呢,要是被埋了就太可惜了!”那妇女楞是要去抓猪。猪比人对自然的变化要敏感很多,受了惊吓的猪在圈里团团转,妇女也难以抓住它。
这么耽搁下去,别说猪了,人都凉了!
童新气急,内心咒骂:“愚昧!无知!愚蠢!”骂着骂着闪过一计既然大家都迷信祭司,那就把祭司搬出来:“祭司说了,让我带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
听到祭司,妇女倒是听进去了,但是还舍不得猪,叫道:“那你帮我抓住这小畜生!”
“万物有灵,猪仔不会有事的,我们把猪圈栅栏打开,它会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不会被埋的,我们跟着它,就到安全的地方了。”童新连忙劝说。
妇女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把栅栏打开了。
脱了困的猪仔“咿——”地叫了一声,冲出圈外,往山上去了。
“我们也跟上去吧。”童新说道。
那妇女反应也快,看猪跑了,也紧跟着往上跑。
童新沿路叫唤,逢人便劝说山上安全,把更多人也带到山上去了。
山上的空旷处,此时围坐了不少老弱妇孺,男人都到山下帮忙去了。
能干的女人在山上扒拉了些干柴草生起火来,火苗摇摇曳曳,照向每个人的脸庞,众人脸上的惊慌、担忧,以及未干的泪痕若隐若现。
“大家靠过来点,烤烤火,暖和些。”童新张口招呼道,山上不会有滑坡的危险,但是山上风大,还伴着未停歇的雨,大家慌忙从被窝中跑出来,穿得单薄,及时现在是夏天,一阵阵山风吹过,也让人不住地打冷颤。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那个要被献祭的童男。
“我不要下雨了!”顿时人群中有抽泣声传来。
“真是遭了难了!”老人抹泪道。
“轰隆——”突然之间,一声巨响从山下传来,夜黑看不清楚,但不难感觉到又有哪里滑坡了,山下不知是谁家的房子被掩埋了。
“我不要下雨了,不下雨了!”人群中的哭声渐渐大了起来。
童新脑壳疼,只能苍白地劝说道:“会好的,都会好的。”
“孩子他爹还在山下呢!”怀抱着一个小男孩的年轻女人呜咽道,掩不住的担心。
“他们在山下能找到安全的地方的,祭司也在呢!”女人的婆母安慰着儿媳,也安慰着自己:“夜里黑,别再折腾了。”
女人只能低低地哭。
人群中,众人想到了自己的亲人,纷纷悲戚地低头。
夜里,除了不懂事的孩童,没有人能睡着,心都悬着。
好在,雨越下越小了,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下来。山上的众人迫不及待地往山下跑去,去抢救自己的房子,去找寻自己的家人。
山下,好多房子都被泥沙掩埋了,连原本锁着童新的那间低矮的小厨房都被冲垮了。
童新看着散落各处的茅草,横七竖八的房梁,倒塌的石块,心有戚戚:“要是昨晚没逃出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八成被埋在里面了。”
整个村落,除了祭祀台和祭司家里没怎么受灾之外,其余多多少少都遭到了损失。一时间悲痛的哭喊声喧天。
这时候,一所避风遮雨的茅草屋就已经是一户人家最珍贵的财产了,锅碗瓢盆、衣服棉被也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动产”,现在一场大雨,一场滑坡,什么都没了。
“啊——”有女人不甘心地哭喊,上手扒拉着泥泞的黄土。
童新不忍直视,仰着头,不让眼泪滴落,苍天啊,这让人怎么活!
“山神别发怒了,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一定好好供奉!”有老婆子直直跪下念念有词地向大山叩头。
听得这迷信之语,童新害怕,为了一场雨,要献祭童男童女,出了山体滑坡,又会是谁面临像自己一样被烧死的命运呢?难不成自己还要再死一次?
周围的人听了老婆子的话,也纷纷下跪祈求。还有人找出了理由说服自己:“祭台没有被埋,祭司家也没有事,祭司供奉虔诚,为了族人,把女儿都献出来了,神明护着呢!”
愚蠢!童新内心冷哼:“祭台是经过了精挑细选的安全位置,修得又高又平,怎么可能被埋?祭司家是全村落最高的位置,要是祭司家都被埋了,那全村的老老少少还能活得下来?看那祭司的房子,结实的石料,粗壮的房梁,不是神明庇佑,是越富裕,越安全!”
童新看着对祭司的崇拜愈加深的众人,心中计较,得想个法子,别刚下了祭台,又被当成祭品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