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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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安
不同于童新在的这处低矮的昏暗的窄厨房，在山腰上，有一处房子，高高地凌驾于这个村落其他房屋之上，而且修得比别处的房子都大，房柱比任何一处都要粗壮，房顶上的茅草也比别处更加厚实，在风雨大作的天气里，不得不说这样的房子给人的安全感稍微要强一些。
敞亮的房子里，祭司靠坐在宽大的竹椅上，望着门外彻夜不停的雨幕一脸欣喜。旱得太久了，牛渴死了，人饿死了，今天终于见雨了。
这时的祭司，已经洗去了乌青的装扮，卸下了长缨头冠，额前束着一条编带，使那头长发不至于披散开来。
“祭司，小姐已经回房歇息了。”来人禀报。
“嗯。”祭司沉吟：“这孩子该是吓到了。”
“上天仁慈，留下了妹妹。”在一旁与祭司有些像的高壮男人高兴道。
“唉，总算是下雨了。”祭司如释重负道：“已经旱了两年，再不下雨，族里的存粮就撑不下去了，献祭月儿也是没有办法，谁叫他是我的女儿呢？”
在这个年代，地力不足，一年一收就只够一年的嚼用，但凡遭遇一年的干旱，遇上一年粮食歉收，立马就不够吃了。
“去年旱了一年，全族上上下下都已经省着吃了，裤腰带是勒了又勒，水都不敢多喝，再不下雨，实在是熬不下去了。”男子想到妹妹，也不好受：“好在上天垂怜，把妹妹还给了我们。”
每一回旱灾，都要献祭一对生辰八字合适的童男童女，往年有旱灾，族里也是挑选人家献祭了的，今年只有月儿一个童女是合适的，身为祭司的女儿，更要身先士卒。若是主动献祭还好，落个为族献身的好名头，若是隐匿不出，族中被旱灾逼疯了的人们非冲上来活生生扒了月儿不可。
祭司也是心知这点，主动献出了自己的女儿：“唉，弃儿，去看看你妹妹吧。”祭司挥了挥手，让身前的男子下去了。
“好！”男子不带停留，转身就往月儿的房间走去。
这男子是祭司的第一个孩子，根据传统，第一个孩子要假意抛弃，扔在山上，傍晚再去接回来，所以给孩子取名“弃”，姓莫，莫弃。
房间里，月儿苍白的脸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睁得老大，听到动静，微微转了一下，还活着。
“月儿，疼不疼？”莫弃一脸心疼地轻轻抬起她那只被割破了的手。
月儿冷漠地抽回了手，扯到伤口，她疼得脸皱成一团。
“月儿，爹是迫不得已。”莫弃知她委屈，但为了救一族的人，没有办法。
“那你呢？”月儿淡淡出声。
刚定下来她是童女的时候，月儿简直难以置信，她哭过，闹过，求过，一点用都没有，每个人都跟自己说，是为了族人，神明选中了自己，是光荣，是骄傲。呵呵。
“呼——嘿——”
全族上下为了久旱逢甘霖而欢呼起舞的歌声回荡在山谷之中，飘进月儿的耳朵，她不耐，索性翻了个身，扯了被子蒙过头。
祭司一家关心从神明手下解脱的月儿，童新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则无人关心，一直被锁在厨房，直至夜幕降临，要开始做饭时候，厨房的门才被打开。
一个枯瘦的女人推开门，利落地用脚拨开柴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吵醒了一旁的童新。
童新睁开眼，看见有人，欣喜道：“姐姐，我可以出去了吗？快帮我解开。”童新转过身子，把被反绑的手伸向女人。
女人看他冲自己过来，有点害怕地躲开了，也不说话。
满心期待重获自由的童新毫无察觉，一个劲儿地往女人那边挪动：“快，帮帮我！”
厨房窄小，女人避无可避，只好嚅喏道：“不可以，祭司没说放了你。”
听得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童新身上，重获自由的期望，被扑灭了。
女人怯生生地看了童新一眼，慌忙地跑出去了，不一会儿又抱了一个个瓦罐回来。
童新迷茫地看着她的动作，她正小心地一点点地把水倒进一个干净的空罐子里，又把剩下沉底的泥沙泼出房外。原来是今天趁着下雨，女人动用了家里所有的瓦罐出去接水，但是雨水带沙，要澄清才能做饭。
看着女人一个接一个罐子地倒水，童新不由地出声：“要不，我帮你吧？”
女人闻言看了一眼他被绑着的手，摇了摇头。
童新趁机道：“你帮我解开，我帮你干活。”
女人还是摇摇头，她不敢。
童新没办法，只好跟在她身边，想起自己的身份现在还不知道，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女人看了看他，一脸陌生，摇了摇头：“不知道。”
童新疑惑，她是不肯说还是真不知道？不甘心地又问道：“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吗？”
女人很自然地说：“从天上来。”
童新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人该不会是因为我今天说“我是天选之子”，信以为真了吧？
“我不是从天上来的。”童新解释道。
“你是。”女人看了童新一眼，又重新盯着瓦罐，慢慢说道：“那天族人在挖井，挖着挖着，没有见水，突然你就掉进坑里了，人们都说你是天上来的。”
童新吃惊！原来他是这么到这里来？
“这么说，你以前没有见过我？”
“没有。”
这么说来，现在的童新是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并不是这个村落里谁家的小谁，他还是他自己。
但这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
“那我为什么被选为献祭的童男？”童新疑惑出声。
“祭司说，你是上天派来救我们的，献祭了你，我们族里就可以少一个人沦为祭品。”女人不敢看他，小声地说。
妈的！原来当老子是替罪羊来了，这个老巫师！童新心里愤愤地想。
不对！
“既然祭司都说了，我是上天派来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现在还把我绑了扔这里！”童新反应过来，大叫道，他渴望自由。
女人被他吓了一跳，瓦罐滑落，滚在灶台上，她慌乱之间好歹护住了这个瓦罐，呼了一口气，不接童新的话，意思是她做不了主。
不能坐以待毙！童新讨好道：“姐姐，你带我去见祭司好不好？说不定祭司贵人多忘事，把我忘了，见了我肯定会把我放了的。”
女人还是摇头，祭司不是谁都能见的。
童新窝火，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想干什么？！
他憋闷地坐回墙角。
童新就这样呆坐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到处已经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点儿也不夸张。
肚子传来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响，也不知道自己是几天没吃东西了。
童新扭头看了一眼脚边的半碗白粥，那是女人做好饭之后给自己留的，刚开始的时候他硬气不肯吃，现在饿得不行了——想吃，但是这手被绑着，怎么吃啊！
“来人啊！有没有人啊！”童新大叫，想引起人们的注意。
可惜他叫了半天都没有理会。
他看了看脚边的白粥，腹中空空的绞痛感让他迫切地想吃，无奈他只好跪下来，低头像一只狗一样吸着碗里的粥，边吃边感慨，都说人不吃嗟来之食，现在自己这副模样，也真是……二十几年的人生，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但是没办法，谁叫他饿呢？顾不得这许多，他还是把碗舔干净了。
舔完最后一粒米，腹中绞痛感褪去，但也没有饱腹感。他躺倒在墙上，盯着炉灶里残余的点点火星出神，想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过去。
哒——哒
雨滴顺着茅草，滴落在童新脚边，他不自觉地挪了挪脚。
“唉，雨越下越大，等会儿漏的就不止这一处了。”童新已经预料到今夜不好过。
果然，在他迷蒙的睡梦中感到四周越来越凉，挪这边也有水滴，那边也有水滴，好不气闷。居然放完自己的血就把自家扔在这个又黑又破的鬼地方！
其实族人们的房中也差不多如此，茅草盖的房子下雨漏水是家常便饭。全族上下盼了两年才盼来的雨，屋里漏雨也毫不在意，反而觉得，漏得越多，雨水越多，田里才藏得住水。
渐渐地，童新察觉到不对劲，厨房里雨漏得已经无处落脚，山里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但童新却感觉这彻夜不停的大雨，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他心中焦虑，坐立难安，一定要逃出去的感觉越来越迫切。
他忍不住扯开嗓子大喊，甚至不断用自己身体撞击房门。
可惜他的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掩盖住了，人们对今夜即将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