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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番外(一) ...

  •   阿言,我是琴师,我还在等你。
      我曾无数次在心底唤着她的名字,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她了,但每次想到她,脑海之中便全是她。
      阿言离开已经十八年了,我日日等在这里,期盼着能再听到她的声音。清音阁在阿言走后第三年便因战乱摧毁,阿言并不知晓这件事情,她大抵还觉得我会在那里生活得很好,所以十八年来,我没能收到她的任何一点音讯。
      可我还是在等她,我这一生除了能时常摆弄手边的琴,便是思念她了。她大抵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存在了吧。
      我与她的相识是在清音阁,她那时初来乍到,偏偏被安排在我所住的院落。
      我是十八岁那年来的清音阁,战乱之时我与家人走散,辗转来到京都,而后进入清音阁靠抚琴伴奏为生。那时的清音阁乐姬不少,但乐师却只有我一个。那里的人都十分尊重我,知晓我这一手琴艺绝非出自普通门户,便也将我当做贵人,安排我独自居住在南边的院子里,清音阁可供居住的院落并不多,所以其他姑娘们总是挤在一个院子里,我虽有些歉意,但也始终不愿与女子生活在一处,哪怕只是在同一个院子里。
      只是那时姑娘们居住的院子漏雨正在修缮,从前住在那处的人只得勉强塞进玉夫人的院子里。阿言方才进阁,实在没地方安置她,玉夫人便叫她偷偷进我院子里住上几天。她也曾叮嘱她小心行事,切不可被我发现,但她性子莽撞,刚进来便走错了房间,闯进了我这里。
      当时我因逃亡落下的眼疾还未痊愈,所以她进来时还以为是每日来送吃食的小厮,并没有多加理会。
      那丫头大抵是听玉夫人说过我的性子很是古怪,但她并不怕我,见我好似患有眼疾,便凑近了我,恰巧被我闻见身上的香气,我便发觉是女子闯入了我的房间,当即变了神色。
      “谁?”我问道。
      她也并不逃走,而是坦荡地答道:“我叫奚言,今日方才进清音阁,玉夫人说原本给我安排的地方漏雨住不得人,我便在你这里住几日。”
      我没有回话,心中已是极其不悦。
      “你是琴师吧,那你叫什么名字?”她并未察觉我的不悦,好似坐在我的身边,继续问道。
      “你不能住我这里,且去寻它处吧。”我将手中的琴放好,尽量让她不要碰到。
      那时候,珏云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未曾想,此时这有些讨厌的女子往后竟会比珏云更为重要。
      “你这院子这么大,就你一人,平日里难道不曾觉得孤独寂寞?我虽是需要在这里讨生活,但我能有法子让你开心一些,若你收留我,你不吃亏的。”阿言自信说道。
      我没有回答,想着等会带她去找玉夫人,让她把这烦人的丫头带走。
      “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见我良久不说话,阿言便继续追问道。
      “无名无姓。”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初来清音阁那会儿我还身负重伤,眼睛瞎了腿也断了,昏迷数日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所幸自小学习的琴艺没有一并被抹去,能让我有一技之长傍身,不至于流落街头。
      “怎会无名无姓?那我总不能叫你琴师吧?”阿言很是震惊,立即蹦出这句话。
      “姑娘随后同我去见玉夫人,再寻他处落脚。”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觉得她十分有趣。清音阁的人都尊称我一声“公子”,我自知担不起,但若整日琴师相称,却也难以接受,眼下我并没有要她改了这称呼,自此只她一人称我琴师。
      我的确带她去找了玉夫人,也明白了如今处境的窘迫,若我不收留这小丫头,她怕是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好在我的院子还算宽敞,阿言住进去后像是不存在一般,也并没有打扰到我的生活。
      她每日都会早起去练舞,而我每日只在晚些时候去珠帘后抚琴,所以一日到头也不会碰见。我偶尔也会从其她乐姬口中听闻她的事,大抵是说她舞跳得极好,才进阁一月不足便成了头牌。
      许多名门公子纷纷来一赏她的舞姿。清音阁素来卖艺不卖身,玉夫人为人正直,只是爱好音律才开了这间乐馆,所以尽管那些公子王爷出再高的价钱,只要阿言不同意,她也一并回绝。
      这段时日不知为何,阿言从未出过房间,我虽心中好奇,却也不愿过问,我也只当是她生得国色天香,有些惹人喜爱,面对那些疯狂的追求者有些茫然失措,便干脆闭门不出。
      我平素里独自清静惯了,每日能做的事很少,除了养护门口的花草,便是摆弄珏云。这日我也像往常一样研究新乐曲。
      “琴师你弹得真好!”我虽只与阿言交谈过一次,却立马认出她的声音来。
      “今日怎的没去乐馆?”我顿了顿,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琴师没听说吗?我不知怎的将当今圣上招来了,据说他这两日微服私访便要来看我跳舞,我是极不愿意与皇室的人有所交集的,所以只能假意称病不去跳舞了。”她很坦然地将个中原委与我道明,丝毫不顾及我于她而言是不是值得信赖的人。
      “若是陛下知道了,你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我淡淡地说道,实属好心提醒她。她是有那个本事获得荣华富贵的,乐馆中大多数的姑娘都盼望着这一天,她那时年纪尚小,不懂得权力和地位对于当时的百姓来说有多么重要。她进清音阁也只是因为喜欢跳舞,家中又没了别的亲人,只得卖艺讨生活。
      “他怎会知道我骗他?只有琴师一人知晓我并未患病,难不成琴师会去告发我?”她
      有些惊讶,似乎真的觉得我会出卖她。
      我浅浅笑了,这丫头一直有趣得紧。
      “从前也没见过琴师笑,今日一见果然是风神俊朗的美男子啊!”我听见她夸奖我道。
      “你我只匆匆一面之缘,我也并不爱笑,未曾见过再正常不过。”我收敛了笑容,继而道。
      “才没有,我每日跳舞时琴师就在珠帘后为我伴奏,我日日观察,真的没见过琴师笑。”她立即反驳道,丝毫不掩饰,便将日日偷窥我这样的话放在明面上说。
      她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容易招人误会,便立即噤了声,我等了良久她还是没有开口,便唤道:“奚言?”
      “琴师还记得我的名字!”她似乎受宠若惊。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乐馆中与我有过交集的女子极少,我也并不记得她们的名字,唯独阿言,我自遇见她起,便将她的名字记在心里。
      “琴师刚刚弹得是什么?是新曲子吗?”她见我淡漠无言,依然满怀热忱与我交谈。
      “嗯。”
      “这曲子可有名字?”她追问道。
      “欢颜。”
      良久,我回答道,那时我脑海中只有这二字。
      听见她欢喜的笑声,我的笑意更浓了。我那时没见过她的惊鸿舞姿,也并知道她是何等天人之姿,但不可否认的是,我还是被她的只言片语深深吸引了,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我大概已经放不下她了。
      她是我近二十年的岁月里,无声开放的花,绚烂美好,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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