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岐岐鹿

3、第 3 章

　　下课铃响完，班主任停下持续了一节课的喋喋不休，带着课本离开了课室。
　　老师一走，同学们瞬间闹哄起来。

　　苏淼还在愣着神，旁边有原来高一班里的人叫他名字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摆摆手。

　　乔林看到他的新同桌时却一怔，有点意外。

　　“你叫什么？”乔林问。
　　苏淼回过神来，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乔林点头。

　　“苏淼。三个水。”
　　“哦。”乔林起身看他，用力晃了一下脑袋醒神，然后继续说：“乔林，两个木。”

　　说完也没等苏淼回应点什么，一声不吭往教室外走。

　　苏淼看着他离开心里有点发堵。
　　拽个锤子哦。

　　照理说他平白无故招惹人是他的不是，这没错，但是打也给他打回来了，医务室那一下也不是白躺，照着理，他自个儿才亏吧？这人的态度就让人很不爽了。

　　更何况还是新学期新同桌，苏淼没想到一来就碰上这种事儿。

　　得，嫌弃就嫌弃呗，我还看不上你呢。

　　苏淼白了一眼乔林离开的方向，一脸无所谓地把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这才发现早上书包里的东西全撒到地上了，沾了一堆沙土。

　　何旭明这个大老粗估计是随便一拢就往书包里塞的吧？装了这得有半斤沙子。

　　苏淼抖着书里夹着的沙，越抖越用力，差点没把书页给抖落出来。

　　他自认为性格够随和了，没跟人结下过什么梁子，更没有这样被别人避之不及，现在真遇到了除了难受委屈就是无措。

　　苏淼抽了抽鼻子，受过伤的地方疼得眼泪快要飙出来，硬是给憋了回去。

　　不怪他脆弱，大概是泪腺发达，有时候这眼泪他真的控制不住，而且必须得嚎。比方说他幼儿园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小朋友打架，结果力气没人家大，被一推推进了垃圾桶里，死活没法自己出来，顿时哭到对方也被他那阵势吓哭，被接回家的一路上还在嚎，甚至那几天一看见能把自己屁股塞进去的桶就哭。

　　这木楞属性硬是跟着他十几年也没改掉。

　　等到把课本笔记本整理完，苏淼手上已经弄上了一堆土，于是起身准备去洗手。

　　走廊的尽头就是洗手间，洗手间门口是楼梯。

　　苏淼刚出门就看见乔林爬上楼梯，从对面方向朝他走来，手上还提着一个袋子。

　　有些人表面高傲实则心里慌得一逼。

　　苏淼就是这样，乔林只见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跟自己擦肩而过也只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走进了洗手间。

　　课间只有五分钟，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一回，此时苏淼正踩着第二次上课铃的尾音快步走进教室。

　　刚坐下任课老师就进了门，苏淼抽出纸巾擦擦手上的水，做了个深呼吸平复气息，正打算找出课本，就发现桌子上放着一管消肿止痛的药膏，旁边还有一个水袋，表面覆上了一层水珠。

　　他伸出手一摸，里面装的是冰水。

　　苏淼一愣，何旭明给的？
　　不应该，连收拾书包都能往里头装沙子的人哪有这么细心，更何况要用药的话早在医务室就给了才对。

　　要不就是刚才落在医务室的？苏淼摇摇头，这个更说不通，医务室的医生怎么可能给自己送来。

　　不是何旭明也不是医务室，那就只有——乔林了？

　　苏淼看向正在玩手机的乔林，试探地问道：“这些，是你的？”

　　乔林转了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嗯”了一声，转过头去不久又给转回来，补充了一句：“给你的。”

　　苏淼瞪大了眼，正在经受大悲大喜的内心翻腾，面上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早上的事我也有不对，抱歉。”乔林不卑不亢地说完，又把头埋回去看手机，过没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

　　苏淼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点儿懵。

　　这怎么跟传说不太一样。这还是那个打人不眨眼的暴躁乔林吗？这人性格和处事方式明明很正常啊？而且长得还帅，为什么那么多人躲他？

　　苏淼平复了下情绪，眉眼弯弯地小声对乔林说了句谢谢。

　　乔林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乌黑的头发与纺织物相互摩擦，擦出一根根发丝。

　　苏淼于是又偷偷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乔林也并没有那么不好接近，毕竟传闻终归是传闻，纵然一面之词不可信，三人却也会成虎。

　　乔林本身是怎么样的其实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知道，但苏淼看见的确实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

　　他甚至都觉得，乔林比很多人还不错？

　　于是这一天的班会课上。

　　“苏淼，”班主任程诵在讲台指挥他的江山换座位，此时指着他，把手指往前划，指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你到这儿坐。”

　　苏淼依言站起来，往旁边瞟了一眼。

　　乔林从上课开始就一直看着窗外，没理会班里人七手八脚地挪桌子，一副换座位不干我事的模样。

　　苏淼犹豫一会，抬头真诚地说：“老师，我能还坐这儿吗？”

　　班里嘈杂的突然安静了。
　　乔林托着下巴的动作一顿。

　　程诵似乎也没料到苏淼的回答，再问道：“什么？”

　　“我说，”苏淼加大声音无所畏惧地说了又一遍，“我想坐在这儿，不想换位置。”

　　乔林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苏淼于是低下头朝乔林一笑，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些。后者眼皮子一抖，只一瞬间的事，让苏淼都觉得自己看走眼，但最终乔林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班上一阵诡异的安静后突然响起一阵阵质疑声，细碎的话语传到苏淼耳朵里。

　　他也不介意乔林的冷淡，抬头跟程诵对视着。

　　程诵皱了皱眉：“其他人按我说的先换好座位，不要吵到其他班。”
　　然后他转头朝苏淼摆了摆手，“好，你先坐下。”

　　苏淼点了点头，开开心心坐到了乔林边上。

　　他的成绩很好，好好打造有希望考上重本的那种。

　　沈珞刚怀二胎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坚信自己肚子里的娃娃是个女孩儿，于是早早就取了个淼字做名，大有把孩子教导成温柔如水一淑女的架势。
　　结果孩子生出来是个带把儿的，沈珞虽然失望不是女儿，但是这不妨碍沈女士培养下一代的计划。

　　从幼儿园开始就试图给苏淼找各种启蒙老师家教老师兴趣老师，想要将苏淼培养成一个温文尔雅学识渊博样样精通的如玉公子。

　　但是因为夫妻俩的工作原因，苏淼和他哥苏垚到乡下奶奶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搬了家在奚城，又遇上了资金紧张。导致这些计划就没几个能好好实行的。

　　苏淼除了学习很不负厚望，其它该操的心一样都没给他妈省下来。

　　相反，乔林在学习上就是个弱渣，现在还加上了暴力狂的标签，大家多少有些畏惧。据说乔林初二以前还是很可塑一大好少年，但自从初三发生了点事儿，整个人就变了。

　　老师从小就教导孩子们不能光看表面要独立思考，可大家总就喜欢随波逐流。

　　这也就是乔林在好几个学校待过，却貌似都没什么好名声的原因。

　　课室桌椅拖拉的声音响过半节课，最终归于寂静，放学后程诵单独把苏淼叫去了办公室。

　　因为是头一天上课，放了学，教学区的学生基本没事干都走光了，走廊上空荡荡，苏淼走到办公室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有人从身后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