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53、刀尖

　　江府不同往日，不知是不是主人变少了，透着几分不相符的冷清。
　　在一番简单的喧嚣之后，雪饶又坐在了她初来时坐的那个主位上。
　　“我准备在祈丰宴之后几日动手，具体是哪一日，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们。也就是说，我们成功了，你们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江行听着雪饶的话，脸上渐有笑容。江允慎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反而是江允明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某一定会好好配合雪饶姑娘，完成最后的大计。”江行站起来，做了个揖，俯了俯身。
　　“雪饶姑娘有什么事可尽管吩咐允慎。”江允慎在江行之后站起身说道。
　　三个人，唯独江允明没有发声。雪饶注意到了他，起身走到江允明身边。
　　“此时可是个表忠心的好机会，为何唯独你不说话？”雪饶微侧着头，斜睨着江允明。
　　“说了话，就代表忠心了？云蝶台的翘楚女间什么时候也学会轻信男人的话了？”江允明笑了笑，“事到如今，你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是让我去下毒还是其他的什么，不过是你的一句话罢了。”江允明已经十分坦然。
　　江允明的回答，雪饶还是比较满意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对江允明这个人总是不放心。初见时，江允明的性格她还是很欣赏的，不与他的父亲和哥哥同流合污，始终有着自己的坚持。这也正是雪饶不放心的地方。性格迥异的人总爱惹麻烦。她倒宁可江允明与其他江家人是一样的货色。
　　“不久之后，宫中会传出纳兰邵彧被遣出城的消息，至于原因，到时你们自然会知道。”
　　“你说什么？你竟然将心思动到了纳兰邵彧身上？”江允明不再镇定，站起身来走近雪饶几步。
　　“你喊什么？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江允明，怎么，你保了纳兰慧婧又想保纳兰邵彧？若是保了纳兰邵彧你是不是又要保整个纳兰家，最后还想保整个靖周？”
　　一瞬间，两人针锋相对。
　　“雪饶，你真没良心。”江允明毫不惧怕雪饶。
　　“良心？”雪饶冷笑着，不知何时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匕首，一瞬移步上前，刺入江允明的胸膛，“我倒要看看，你的良心是什么样的？”
　　江允明措手不及，清晰地感受到了疼痛的蔓延，却依旧和雪饶对视着，那气势没有因为身上的疼痛就弱下来。
　　“雪饶姑娘饶命啊……”江行着急了，急忙上前劝阻。如今，他们江家人力越来越弱，真的不能再有人出事了，“是小儿不懂事，顶撞了姑娘，还望雪饶姑娘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江行看了看江允明的伤口，在晃眼的刀光下，鲜血不断流出。
　　雪饶抬手抽出匕首，拿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匕首。
　　江允明向后退了两步，微微弯了弯腰，他抬起手，捂着伤口。
　　江行走过来扶了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这次只是给你个教训，不要试图挑战我。”雪饶的目光从刀尖上离开，看向江允明，仿佛把刀上的厉光带了过来，“告诉你，不只是纳兰邵彧，就算是纳兰慧婧，如果对我的计划有益，我该利用也会利用的。我救了她好多次，她也该被我利用利用了。”
　　“你言而无信！”江允明恨恨地看着雪饶。
　　“我何曾有信过？”
　　“你是长着一颗冰块做成的心，永远捂不热。无论怎么努力，最后要么依旧是冰块一颗，要么就是冰块融化了，你根本就不会有心。”
　　“你说得对，继续说，把你所有的不满都说出来。然后，我将我心中的不快都加注到纳兰慧婧的身上。”雪饶嘴角的笑容妖异，让人毛骨悚然。
　　说到纳兰慧婧，江允明的气势终于弱了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江允明毫不犹豫地跪到了地上，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也不再顾及身为一个男人的尊严。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江允明也算是了解雪饶的，他知道这个女人真的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已经晚了。”
　　雪饶对着江允明笑了笑。对于江允明来说，这笑容无比刺心，让他喘不上气来，却又无能为力。
　　“是我惹了你，有什么事便冲我来。她对你那么好，难道你不能网开一面吗？”江允明的嘴唇已没有了原来有气血的红色。他急迫地求着雪饶，是因为他从她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冷酷与绝情，那种寒凉胜过冬日的刮骨般的寒风，比她刚来之时都要凌厉。
　　两人的谈话没有避讳江行和江允慎，他们也已经听出了些门道。这样委曲求全的江允明让他们惊讶。原来，那个不畏人言，甚至有些清高的江允明，也会因为惧怕而毫无骨气地屈服。
　　“你的命，没有她的好用。这世上最好的让人屈服的方法，不是针对那个人本身，而是针对他所在乎的一切。这样，不仅会让那个人屈服，还会让其痛苦百倍，生不如死。不然，不可一世的江允明怎么会向我低头，甚至是下跪？”
　　“你到底想怎样？”江允明跪在地上，可是一身骨气却还在。
　　“放心，我会留她一命的。”雪饶笑笑，让人猜不出她的笑是何意。
　　江允明还想说什么，便听到秦睿珣来府的消息。几个人立刻散去，除江允明以外的人皆赶到门口迎接。
　　江允明回了雅竹轩打算简单处理一下自己的伤口，再去见秦睿珣，不然很容易被他发现些什么。

　　秦睿珣望着眼前的一群人，只是微微打量了一番，紧接着走到雪饶身边。
　　“跟我回宫。”
　　“陛下，雪饶想在府中住上一日，可以吗？”雪饶试探询问。雪饶知道，今日之事又让秦睿珣担心了，所以他反悔了让她继续留在江府。
　　“不准。”话语虽短，带着的力量会让人知道，这件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那雪饶和陛下回去就是了。”很明显，雪饶不高兴了。

　　两人一上马车，秦睿珣就将雪饶拉入怀中，紧紧地抱住。
　　“我已经生气了，没用的，你别想挽回。”雪饶不为所动，只是任由他抱着。
　　“对不起，是我的疏忽，让你失去了采篱。”秦睿珣的声音透着淡淡的悲伤和自责。
　　雪饶愣了愣，片刻后抽泣了起来，越哭越凶。既然秦睿珣说了这件事，她怎么也要配合着他的悲伤。
　　秦睿珣一手轻拍着她的背，一手抚着她的头，给予她安慰。那一刻，马车中只有雪饶的哭声。
　　“阿珣，饶儿想求你追封采篱为一品女官，可以吗？”雪饶缓了缓情绪问道。
　　雪饶想着，她们主仆一场，她怎么也要为采篱求些什么的。
　　“好，我答应你。”
　　“阿珣可知，她虽然与我相伴的时日并不长，但是她是真心待我好，真正地忠心于我，就像……就像妹妹一样。只可惜，她还那么小，就失了命。”
　　“此事与杨菁菁有关，朕会惩罚她的。”
　　“若是惩罚，岂不是太过分？她……并不是有意的，她又怎么会知道，好好的马怎么就惊了。”雪饶已停止哭泣，离开秦睿珣的怀抱，神思低落地看着他。雪饶在话中，似有若无地提点着秦睿珣一个事实——采篱是杨菁菁害死的。
　　“马是她的，不罚她，罚谁？”秦睿珣握住雪饶的双手，以示安慰。
　　“饶儿听说，她要进宫为官。”
　　“犯了这么大的错，我不会同意她进宫来的。”
　　“阿珣，采篱去了，饶儿虽然伤心，但是也不能不讲理。杨菁菁若是有那个能力，你就不能阻止她进宫为官。”
　　秦睿珣笑了笑。“饶儿，你若是为后，定当是个好皇后。”秦睿珣宠溺地抚了抚雪饶的头。
　　“可是阿珣还未封饶儿为皇后。”
　　“你这丫头，当初我说封你为后，你不同意，如今便找起后账来。”秦睿珣被气笑了。
　　“那你是封还是不封？”
　　“封！祈丰宴之时，朕便将这个消息昭告天下，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饶儿是我的皇后，是我秦睿珣最爱的女子。”
　　雪饶难以招架他眼中如同漩般的深深情愫。
　　不想沉沦，便要早早脱身。
　　“好啊。饶儿等着。不过，恐怕等不到祈丰宴，饶儿就要失宠了吧？”雪饶说着转过头去。
　　秦睿珣无奈一笑。“你还真是记仇。我不就是没让你在家留宿吗。怎么，还在生气？”秦睿珣伸手将雪饶的头轻轻扭转，面向自己。
　　雪饶拨开他的手，转开头。
　　秦睿珣笑了笑，将她拥入怀中。“也就只有你这般不给我面子，在我面前胆子这么大。我都将你宠成这样了，你还敢说你要失宠了？”秦睿珣捏了捏雪饶的脸颊，“我不是有意不让饶儿在家留宿，是实在担心饶儿的安危。之前，纳兰邵彧想着法对付你，谁知道还有谁隐藏在暗中想要害你。目前宫中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等处理好了，我陪你回去，多住几日，好不好？”秦睿珣用下颚抵着雪饶的头，轻声哄着她。
　　“你……打算怎么处置纳兰邵彧？”雪饶试探着问，“之前你不是说要给他遣送到哪里吗？”
　　“饶儿可知，他今日在事情败露之时杀了梁秋。”
　　随后，秦睿珣将今日并非计划之中的事讲给了雪饶。
　　“饶儿认为若是如此，当如何处置纳兰邵彧？”
　　“我说不好，想饶过他，可是他不会饶了我，只要放了他，我就会有危险。他已经彻底与我为敌了，已经不是最开始的小的想法，而是变成了大的手段，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但是，他还是慧婧的哥哥，我很难抉择。”雪饶安心地靠在秦睿珣的胸膛上。
　　“他要害的人是我，简直是胆大包天。按照靖周的礼法，他必死无疑。”
　　“阿珣，其实饶儿感觉纳兰小相是个人才，杀了他，甚为可惜。”雪饶说的这句话是事实，但并不诚心，“阿珣身为一国之君，当有一颗爱才之心。”
　　“那你怎么办？靖周有才华之人不只他一个，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饶儿。”秦睿珣抱紧了雪饶。
　　“我没法向慧婧交代。”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之前，因为和亲之事，你已经帮了一次忙，这次就算是委婉推脱了，也实属正常。到时，你就将所有的事都推在我的身上就好，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雪饶忽然挣扎着抬起头，看着秦睿珣。“阿珣有时候不像阿珣。”已经很多次了，似有若无间，她感受到了他时刻的冷静睿智以及洞察世态的能力。他不像是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变得昏庸而置国家于不顾的人。正是那偶然间的强烈认知，让雪娆突然觉得秦睿珣似乎是一个比秦穆都要棘手的人。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动了情，就有了致命弱点。就像她一样，一个女间动了情，迷途不知返，最后只有死路一条。一切的一切，都因了一个情字。
　　秦睿珣伸出一根手指轻点了一下雪饶的额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什么我有时候不像我？”
　　“阿珣，雪饶有一个很无理取闹的问题要问你。”
　　“你说。”
　　“饶儿与江山……哪个更重要？”雪饶自知是无理取闹，可眼中还带着期盼。她希望秦睿珣能如实回答，哪怕是让她不开心的真话都要比违心话好，她还是不希望他敷衍她。
　　认真对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才能说明其重要性。
　　“饶儿。”
　　“你骗人。”雪饶的内心深处还是欢喜的。
　　“要不，你试试？”
　　“怎么试？”
　　秦睿珣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将鞘取下，递到雪饶手中，匕首锐利的尖部正对着他。秦睿珣将雪饶的另一只手放在匕首柄端，然后用自己的大手包裹着雪饶的柔荑握紧匕首，缓缓靠近自己的心脏处。
　　雪饶讶于他的举动：他真以为我不敢杀他吗？
　　雪饶急于收手，秦睿珣并没让她的手收回。匕首抵在他华贵的衣服上，寒光阵阵。
　　“匕首我已经放好了，饶儿想试，随时都可以。”
　　“你这是做什么？我信你就是了。”雪饶勉强挤出一些笑容，使劲想将手抽回，可秦睿珣竟无比坚持着不放手。雪饶几番挣扎，想用自己的手为秦睿珣阻挡匕首，却不小心被匕首划伤手指。
　　微微的疼痛让雪饶急忙收回手，眼看着鲜红的血流出。
　　“饶儿！”秦睿珣立刻将匕首扔向一边，翻出手帕为雪饶包扎。
　　雪饶愣愣地看着他，心中想着：阿珣，谁都说我没有心，所以我自然也不会心软。就算你将剑柄交到我手中，让我有随时可以杀了你的机会，我也不会因为你的信任而手软半分。对你动心本来就是我的一个失误，抹掉这个失误，才能让我这个云蝶台第一女间，永远位列翘楚之位。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皓月的安全无忧。所以，对不起。祈丰宴后，一切便该结束了。
　　“这么小的伤口，不必包扎。”雪饶看着他忙乱的手，唇边漾出一丝笑来。
　　“饶儿，你记住，我不希望你受伤。这种情况下，你只需保护好自己就好，永远都不要管我。”
　　“你可以保护我，为什么，我不能保护你？”
　　“因为，我想比你爱我多爱你一些。我希望，在你的心中，我存在过。”
　　“阿珣，为什么，你总是要说一些我听不大懂的话？”雪饶眉间带着疑惑，这疑惑已经不是一两回了。
　　“以后，我会讲给你听，你全会懂的。”
　　“那你现在讲给我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秦睿珣轻轻抚着雪饶黑软的长发，紧盯着雪饶的脸颊，哪怕这张脸早已镌刻在了他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