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之美人策》瑶席

11、不卑不亢

　　那是一片荒芜而不知边际的黑暗，伴随着让人恐惧的声音。
　　“咝咝咝……”那是蛇吐信的声音。

　　雪饶很小就杀过人，可以说很少有什么能让她感到畏惧，唯独怕蛇。
　　“不要，你们不要过来。”雪饶不知该躲到何处，她随便一动都会摸到那有些冰凉的东西。
　　她怕极了。
　　这里太黑了，她看不清到底有多少蛇，只能身体发麻，动弹不得。一条蛇趁此爬到了她的手臂上，她大叫着，想要将其甩开，却怎么也动不了，全身麻痹，她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雪饶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光亮便放下心来，调整着气息。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虚弱地从床上爬起，后背凉凉的，是被汗浸湿的。
　　梦境中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是她犯了错所受到的严厉惩罚。她一直想让自己忘掉那段恐怖的过往，也确实做到了些。至少不会再做噩梦了。只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这一日，穆王来了府中。江行竟无耻地认为，雪饶是江府的福瑞，她一来府中，靖周国最尊贵的两个人便先后到访了。

　　“不知王爷此番前来是为何事？”江行摆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圆滑笑脸。
　　“查案。”
　　秦穆只用了两个字，就让江行跪倒在地。
　　“不知王爷要查什么案？”江行心中没底，战战兢兢问道。
　　“让你女儿出来。”
　　“这……”
　　“王爷，可否将事情说明，再唤雪饶。毕竟她是女子，之前又随母亲在外奔波。若是再让人说了闲话，雪饶此生便会毁了大半。还请王爷恕罪，允明作为一个哥哥，有些急迫了。”跪在一旁的江允明及时说道。
　　“本王并不是要怎么样，只是要证实些事情。江侍郎差人去叫女儿出来吧。”
　　“下官遵命。”

　　雪饶来到前厅，先打量了一下屋子中的情况，随后低下了头，走上前去，给秦穆和江行请安。
　　“雪饶给王爷请安，给爹爹请安。”雪饶跪到地上行着大礼。
　　“江雪饶，本王来只是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可。”秦穆坐在上座。室内的气氛并不是很好。
　　“是。”雪饶和顺应道。
　　“你可是经常和你母亲去春莺楼弹唱？”
　　“是。”雪饶下意识抬眸，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她似乎是在无声地告诉秦穆，她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而来。
　　雪饶此举，并不会显对秦穆的不敬，而是要迷惑秦穆，让他看出自己是心中无愧，所以才会对他今日追上门来的问话心有不悦。

　　“你可记得，楼后面是何等景致？”秦穆继续问。
　　“有柳树还有其他我不知道名字的树，一片片的，还有小桥流水。”雪饶说这句话时，偶尔停顿一下，似乎是真的在回想。
　　其实，她在来靖周之前，辗转去了一趟泰辽，就是为了日后身份被人怀疑时，可以有些说辞。
　　“实话告诉你，本王派人去查你了。”秦穆直接道。
　　雪饶表现得像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笑了笑。“王爷是要找证据证明，雪饶就是那日的贼人，还真是费了些心思。”雪饶话语中带着不满，听在别人耳中，就是很大的不敬。

　　雪饶那日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告诉江行，所以江行有点不明所以，但也灵活地配合着。“住口！你怎么能这般对王爷说话？王爷只是问问，你如实回答就是了，你那是什么态度！”江行先呵斥雪饶两声，又和声对秦穆说着，“小女不懂规矩，还请王爷恕罪。只是下官可否问问王爷，这贼人一说究竟是怎么会事？”江行提出合理的疑问，化被动为主动。
　　“前几日有黑衣人闯入本王府中。本王与他交手时只看清了他的半张脸，而那双眼睛与你这女儿的眼睛像极了。”秦穆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雪饶那双冷傲的眼眸。
　　江行明了，立刻装作惶恐的样子跪到地上。“王爷，若说小女会些歌舞还可，可是她弱不禁风的，怎么会是贼人啊。”江行没将话说死，没有直接说雪饶不会武功之类的话，是为了给雪饶的行动留余地。
　　“王爷的话着实让人感觉可笑。别说眼睛，在这天下之中，就是长得相似的人都有很多。一双眼睛，又能说明什么？几日前，王爷还说要拿出证据证明。今日，您来不仅没带来什么证据，竟还胡搅蛮缠起来……”
　　“你给我住口！”江行格外着急道。
　　“让她继续说。”秦穆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多余的东西。
　　雪饶毫不客气，继续说着。“您是王爷，武功自然不会差，所以能与您交手的人必然武功高强。可是雪饶怎么也不像是会武的人，还望王爷明察。”雪饶说道最后，给了秦穆一个台阶下。

　　秦穆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雪饶身边。“你是因为母亲逝世才以轻纱掩面的？”
　　秦穆的话依旧是试探。
　　“是。”
　　“可是本王打探到的是，柳媚的女儿因为脸上有疤，所以每日都掩面示人。既然是掩面示人，恐怕很容易被人冒充。”秦穆缓缓说出他得到的这个消息，这算是他掌握的一个强有力的证据。不过，其他的东西，他确实没有找到。今日他来，多半还是试探。
　　“这……这怎么可能。王爷，她确实是下官的女儿啊，还望王爷明察。”江行表现出一副急于辩解的样子。此刻他心中真的有些没底了，因为他很了解秦穆的性格。
　　“脸上的疤痕？雪饶从小不知父亲是谁，只有我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王爷懂得母女二人漂泊在外的不易吗？懂得雪饶的辛酸与不得为之吗？”雪饶连连发问，“雪饶只是想保自己的清白之身，只是想有朝一日脱离苦海，才出此下策的。王爷可想看看雪饶究竟长得何等模样？而这个样子对于生活在那种环境中的雪饶来说，有多危险。”雪饶正要伸手去摘面纱。
　　“不必。”秦穆及时阻止住了雪饶，“你母亲逝世，你此番是在遵守靖周国的礼法，就算本王是王爷也不可让你在外人面前摘掉面纱。”
　　“王爷是相信雪饶了？”
　　“从本王第一次见你，直到现在，每次说你是贼人，你竟都如此淡定，处乱不惊，当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秦穆一直盯着雪饶，似要看出些什么破绽，“这可不像是一般女子所能表现出的样子。”
　　“深处险境的时候，慌乱无济于事，冷静的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如果雪饶在泰辽，每次遇到危险都哭哭啼啼不成样子，恐怕今日王爷也不会看到雪饶了。”雪饶想让秦穆感觉，是她生存的环境将她变成了这样的性格。
　　“你这么冷静地同本王说话，难道你不怕本王？还有，你哥哥与本王说话的语气，可是大不敬！”秦穆有意吓唬雪饶。
　　“皇亲贵胄也好，街边乞丐也罢，雪饶都会一视同仁。王爷身居高位定是明智之人，冷静地同王爷讲道理才是雪饶最好的选择。雪饶不相信，睿智的穆王殿下会因为一个不成体统的小女子的说话语气，就同她计较。”雪饶不慌不忙地对答如流。
　　“可是你这般冷静，就已经引起了本王的怀疑。”秦穆在雪饶身前踱着步。
　　竟又绕回了这个话题，雪饶暗想。

　　“看样子，雪饶说什么王爷都不信，怎么表现都不对了。那就由王爷随意处置吧。反正您是王爷，您说的话，谁敢说不对。”雪饶开始耍赖。这一招，江允明也是用过的。
　　“哎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江行开始着急了，“王爷一定会明察还你个清白。你可不要乱说话。”
　　“我怎么说，王爷都不信，又不肯拿出证据，而他是王爷。我又能怎么办？”雪饶一副不讲理又很讲理的样子。
　　“你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说话口无遮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弄不好是会害死江府上下的？”江行还跪在地上，有些激动地压着嗓子喊着。
　　“口无遮拦？对，我就是不会说话。娘亲好不容易将我养大，但是没有父亲教我怎样说话得体有礼！”雪饶极其委屈。
　　此时，对话的性质已经变了，由查案变成了父女争吵。

　　“你……”江行还要说话，被秦穆打断了。
　　“算了，你不必说了。”秦穆微微皱了皱眉。他本是来问罪的，怎么糊里糊涂的对话就被拐到了这里来，“你们都起来吧。”

　　江允明扶着江行起身，雪饶却不肯起身。
　　“怎么？你不打算起来了？”秦穆冷声问雪饶。
　　“雪饶也是要看王爷是什么意思了。如若王爷怀疑雪饶，又没有证据，还不如直接将雪饶抓起来，判个死罪。总比现在时刻被人怀疑好得多。”雪饶的声音清脆，悠扬婉转，带着几分不服输的气势。
　　“你……为父真是要好好教教你怎么说话了！”江行十分生气道。
　　“江侍郎这是在做什么。她本就是被你遗弃在外的女儿，此番你竟来强求她要说话得体，遵守礼数。说起来，她没学到的，还不是因为你造成的错误。”秦穆竟帮雪饶说气话来。
　　“是，下官知罪。”江行的语气弱了下来，终于不再多说话。
　　“你不用这么大反应。本王今日来只是询问询问了解一下情况，你不用担心。”秦穆的语气不似刚刚充满冷意。
　　顿时，雪饶在心中感觉，他的这番话，让她的反应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显然，之前秦穆对自己所有的询问都是试探。这也就说明，他在泰辽没查到一丝对他有利的证据，他今日前来也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自己是不是会露出什么马脚。

　　“王爷可还有要问的？若是有，雪饶便一并回答了，免得王爷再怀疑雪饶。”雪饶没有松懈，依旧保持着警惕。
　　“你在泰辽的时候好像并不叫这个名字。”秦穆毫不客气。
　　雪饶见试探还没有结束，便继续沉着应答。“是，小女子对外名叫‘柳婉’，但实际上娘亲给小女子起的名字是‘雪饶’。娘亲说，我并非生来低贱，真整属于我的名字，不能被那些轻浮之人叫去。”雪饶的话语中尽量表现出一丝无奈。

　　秦穆听懂了雪饶话中所指。
　　“本王没有问题了，之前给姑娘带来困扰，还望姑娘原谅。”秦穆谦谦有礼，带着君子风度，似乎刚刚那冷声质问的人不是他。
　　“雪饶不敢，只是希望王爷尽快查明此事，还雪饶一个平和的日子。”雪饶的语音依旧没有缓和。
　　“会的。”

　　穆王走后。
　　在江行的询问下，雪饶将那日夜探穆王府的事以及自己的初步打算说了出来。
　　“雪饶姑娘，这云蝶台的安排当真不会让穆王查出什么来？”江行有些担忧。
　　“柳媚是云蝶台的人，她一直留在泰辽收集靖周各地大事件汇报到云蝶台。而她确实有个女儿，确实脸上有疤。人们见过小时候的她，她逐渐长大，便用轻纱掩面，人们习以为常，不会再怀疑什么。我刚来时的表现以及故事，皆不是我凭空编造，都是由她们的经历得来的。而且，你年轻时曾去过泰辽为官几年，那时你去了哪，十多年后的今天要如何查探？近几年你多少也去过几趟泰辽。不得不说，是上天在帮助我们，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让我们利用。”雪饶嘴唇微勾，“云蝶台已经安排妥当。我只需对泰辽有更多的了解，便不会露出马脚。而这些，我在云蝶台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柳媚和她女儿此时在何处，不会被人发现？”江允明问。
　　“云蝶台的人，当然是回了云蝶台。既然回了云蝶台，谁又会轻易发现？”
　　“这就好。日后你定要多加留意，”江允明叮嘱，“不要再去探什么王府了。”江允明听了这件事，也是为雪饶捏一把汗。
　　“这是自然。不过，有时候还是要险中求胜的。这其中的分寸我自会把握，你不必为江府担忧。”雪饶一直认为，江允明的骨子里终究带着些懦弱之气。他身为一名坦荡男儿，关心担虑的事情过多了。
　　让雪饶感到不解的是，这种感觉并非来自江允明是一届文人。

　　雪饶听江允明说，最近皇帝会在祈丰城中微服私访，以便查探民情。这对雪饶来说当真是个不错的机会，可是要怎么才能更好的利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