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璇蛊之殇

2、第 2 章

　　皇后静静地坐在大殿上，静静地等江涵过来。她知道，皇上虽然表面上和司徒家和和气气的，但司徒家手握兵权，司徒南的父亲司徒青又镇压边境那么多年，他自己又冒出来了，这个赐婚，只不过是大张旗鼓地安插一个棋子在司徒南身边罢了。只是这棋子找得也不容易啊，要能听命于皇上，且又配得上赐婚这个身份，皇上膝下公主少，能担起顺从二字的根本没有，现在这位……
　　“娘娘，公主到了。”一个宫女从门外缓缓走来，向皇后报道。“嬷嬷已经带下去梳洗了。
　　“知道了，退下吧。”皇后端起眼前的茶杯，有些凉了。说到底，她还是瞧不起这个所谓的公主。
　　江涵不是很喜欢陌生人碰自己，从脱衣服，到沐浴，再到梳妆打扮，她演着一个柔弱的任人摆布的木偶，她想，等出了宫，她就再也不用刻意去伪装自己，麻痹敌人。
　　“……”当皇后瞧见了江涵，她被惊讶的说不出来话。人人只知戴贵妃生的芸淳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却不知，真正的绝色就在这里。
　　“见过皇后娘娘。”
　　“不愧是皇上的女儿。”皇后起身，走向江涵，“皇上说，要我给你起了封号，以前因为你母亲，连着你也受了牵连。既然皇上要赐婚给你，让我好好想想，你叫什么好呢？你的眼睛很柔，柔得像片云，叫，云，云……”
　　“云晗，可否？”江涵弱弱地问道。
　　“云晗，好啊，晗，雪后初晴，天将明，有了这么一个好彩头，希望你以后有福气，承得起这封号和姻缘。”皇后看着江涵那么一张绝美的脸，可惜了，前半生被淑嫔连累，而后这一辈子都要任人摆布，可惜了。当她还想再嘱咐两句，殿外来人了。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几个太监从外进来，“皇上让奴才来接公主。”
　　江涵知道，自己真正的考验来了，皇帝是吗，那么多年没见过，还真有些小期待啊。希望，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江涵左右跟着两个太监，这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她只是蹙着眉，忍耐着。
　　皇帝摸了摸他那有些微白的胡须，金黄的龙袍在阳光下明亮着，但他此时却看不清。前几日在御花园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吹进眼睛里了，在那之后他就看不太清东西了，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人都分辨不大清了。秘密地找过宋太医，看来也没多大用处。总感觉这眼睛问题出的蹊跷啊。皇帝没有宣扬，把这件事压了下来。
　　“皇上，公主到了。”一个太监走进殿里向坐在榻上的皇帝禀告。随后他便看着有几个人影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鲜艳点的估摸着就是那个自己已经没了印象的女儿了。“云晗见过父皇。”皇帝看着她行礼，“平身吧。”
　　一干宫女太监都退下了，皇帝只留了刚刚带江涵过来的高公公和他的贴身宫女竹心。他换了一个姿势坐着，便开口：“这些年你代你母亲受过，可有怨言？”
　　江涵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是老相识了，面对这样的一张脸，她不免想起以前那个把年幼她和江桥捡回来的人，那个最后毁了自己一生的人，肖靖阳。
　　“嗯？”
　　“嗬……”江涵自知失态，便顺势跪下，埋下头，压着心里的恨，装作柔弱得带着哭腔说道：“云晗不敢，云晗从未有过怨言，求父皇息怒。”
　　“是吗？可惜这么多年，你为你母亲赎的罪，你所做的一切，远远不够。”皇帝听见脚边跪着的人在哭泣，自认为达到了他所要的效果。“不过现在，为人子女的你，是该为父皇做些什么，来报答这，生养之恩了。”
　　“父皇要女儿做些什么？”江涵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的觉得恶心，但还是忍着。
　　“天底下没有可以白白得来的东西，朕可以给你公主的封号，荣誉，给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朕还可以不计前嫌给你母亲追加妃位，这一切，都会在你完成我给你的任务后，全都实现。”
　　江涵似是考虑般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问道：“那，那是什么事？”
　　“很简单，朕要你嫁给司徒南，在司徒南的身边充当朕的眼睛，耳朵，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可万一，万一我要是被发现了，我……”
　　“这你放心，只要你完成朕交代的事情，作为父亲，朕怎么会不管你呢？”皇帝尽量露出和善的面色，只是在江涵看来十分虚伪和恶心。
　　“朕给你一些时间好好准备准备。”皇帝看不见江涵的表情，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让竹心带着江涵退下去，自认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站在一旁的高公公有些担心：“皇上，这个公主靠得住吗？”
　　皇帝想端起桌上的茶，高公公立刻上前捧了放在他手心里。“靠不住，你以为，朕真的糊涂到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来替朕办事吗？”他轻抿一口手里的茶，“关键不在她，人人都认为朕派了一个被废弃的多年的公主去监视司徒南，这样，对其他人的提防自然会轻了，只要细作够聪明，她够蠢。”
　　“皇上英明。”
　　黑暗无情地吞噬着皇城，飞来的乌鸦低声“哇哇”地叫着，夜渐深。
　　江桥趁着夜色疾步向太医院走去，从侧门旁的低墙翻进去。
　　“师傅。”江桥叩开其中一个房门，刚迈进去就看见宋凝在等着他。
　　“不必说了，我已经知道了。”宋凝深思熟虑后，还是打算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我要救她！我不管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江桥眼眶都红了，明明上一刻她还在与自己谈天饮酒，而现在却连见一面都难，他无法想象，江涵将要嫁给一个陌生人，一份没有爱情的婚姻，她这辈子就完了。
　　“没有用的，那是皇上，是王，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抵抗。”宋凝不知该说什么来劝他，“司徒南乃我朝青年才俊，容貌才学皆属一流，战功赫赫，不会委屈了江涵。”宋凝知道说这个没有用，但他还是想劝劝，他觉得，江桥是陷入儿女情长之中了，“司徒南很好，而且，江涵还是以公主之尊嫁去，作为正妻，没人会欺负她。你就别担心了。”
　　“你不明白，注定没有感情的婚姻，她怎么幸福？”江桥知道，一直有个人在江涵心里，他感受得到，他妹妹很爱这个人，所以她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接受一段婚姻，去爱一个人？
　　“我来之前一个宫女来找我，告诉我，江涵一切都安排好了，说让我不必担心，要我等。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她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瞒着我，她还拿自己的未来开玩笑。”江涵，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皇宫高墙外，司徒家。
　　奶娘抱着啼哭不已的婴儿轻声哄着，孩子太小，粉嫩的小手在空中胡乱的抓着，却什么都抓不到。
　　“少将军，多少吃点吧。这几天你都没吃什么，身体要紧啊。”丫鬟白韶对站在一旁的司徒南说道。
　　司徒南沉默不语，战场的风沙已经把这个少年打磨了一个将军，他身上散发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冷冽而让人难以接近。
　　“阿南，”从小照顾司徒南的李婆婆开了口，“我熬了碗粥，一会给你端来你喝着，身体要紧。”
　　司徒南偏头看向李婆婆，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伸手去握着孩子的手，“映雪……”
　　他知道映雪的死不是意外，好好的怎么会从楼上滚下来，生下孩子就离世了，他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一想到这里，司徒南的眼里就涌起了恨意，他虽不爱映雪，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在，他早已将映雪视为家人。映雪离世，新仇旧恨，皇帝……
　　“少将军，不好了！”清风从外面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站定在司徒南面前，“皇上，皇上给你赐婚了！”
　　“什么？”
　　“千真万确，皇上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云晗公主许配给你，婚期，居然定在十日之后！传旨的太监也快到了。”
　　司徒南更加确定，映雪的死，绝不是意外了，“你够狠。”
　　“这怎么可以！”映雪的妹妹映月原是跪着的，听了这个消息猛然站了起来，“长姐尸骨未寒，皇上怎么忍心让你再娶！怎么可以！”将军，不要娶……映月盯着眼前的司徒南，她狠狠地咬着嘴唇，有些话，她还是说不出口，那份卑微的感情啊……
　　江涵又做噩梦了，她猛然惊醒过来，冒了一身冷汗。她又梦见那场爆炸了。
　　轻抚蚕丝做的棉被，嗅着空气中那丝淡淡的安神香的气味，江涵空洞地张着那双眼，一动不动。
　　“轩……”江涵哭了，她还是很想他，就算过了十五年。他的样子已经在她记忆里渐渐淡去，这是让她十分害怕的一件事，她不记得他的样子了，她不记得了。
　　江涵的故事开始于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江桥是一对被遗弃的双胞胎兄妹，她不记得为什么父母不要他们，她后来想了很多很多理由来骗自己，但谎言没办法让他们生存下去。没人收留他们，没有东西吃，他们在大街上乞讨，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江桥发着高烧，他们饿了好多好多天，那个时候，江涵真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在她气息奄奄的那时，她看见了一双鞋停在她眼前，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她用尽全力抓住那双鞋，央求那个男人救他们一命，从那之后，江涵的人生就改变了。他们被那个男人带走了。她也因此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肖靖阳。江涵被带到了他们称作训练营的地方，她亲眼看到那些受着折磨，被训着要做强者的人，她便决定用自己的忠诚和努力换江桥平安幸福的一生。她成为了肖靖阳最好的杀手，也就是在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地方，她遇见了和她一样的白吟轩。
　　江涵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被折磨，被欺辱，为了那些钱，她手上染上了数不清人的鲜血，这就是她，那么不堪。
　　“公主。”房间的窗户外传来极轻的声音，江涵立刻拭去眼泪，说道：“怎么？”
　　“我已经亲自挑了人，安排进司徒府了，过几日公主出嫁，还有什么要安排的？”
　　“宋凝会把江桥安插进陪嫁人员里，你再安排一个我们的人，这样对我以后也好做事。还有，司徒府的地图，你拿到了吗？”
　　窗户被推了开来，一张纸完好的放在窗边的桌上。
　　“掌军事的王斯大人一直在打压我们安插在朝中的人，黎宇一直在找机会除掉他，但没有机会。”
　　“无妨，等我出宫，我亲自下手。让黎宇先把重心放在南方，南方商人林原富甲一方，因得罪高公公，被判流放，让黎宇把他收进来吧。”
　　“是。”
　　“还有，初阳虽然待在那很安全，但是，还是要小心谨慎。”
　　“公主放心，她会保护好初阳的。”
　　太阳慢慢爬上山头，天空的颜色变得温暖，夜晚，最终是离开了。
　　一夜未眠的江涵早早的被拉起来梳洗打扮，吃过早膳后，便被安排学习宫中礼仪，接下来几天也是一样的，对于江涵来说，只有那些老气横秋的嬷嬷让她做的事不同，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差别，至于大婚，她也不上心。
　　皇后这几日就很头疼了，婚期紧，虽然皇上的意思是简单办了，但有光皇家体面草率不得，而且皇上这几天眼睛不见好，这可急坏了众人，她分身乏术。
　　“母后！”晨悦红着一双眼跑了过来，这几日自从知道司徒南被赐婚，她不知哭闹了多少回，她不甘心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也配嫁给司徒将军？“为什么啊？为什么父皇要将一个被废弃的女人嫁给将军，而我，堂堂嫡公主，哪点比不上她？”
　　“悦儿，只怪，你喜欢的，是司徒南啊，” 皇后也心疼女儿，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司徒家如一根刺一般扎在陛下的心里，动手除去也是早晚的事，与其最后的撕心裂肺，不如现在就断了，“你父皇，是绝对不会把你嫁给他的。”
　　“就是说，你不会帮我。”她哭闹了这些天，母亲不但不帮她，还将她软禁，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近在咫尺的那个抢了她心上人的女人她都无法找到泄一泄心中怒火。
　　“要知道，现在和你现在对立面的，是你的父亲，当今圣上，是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的人，你拿什么，去拼？”皇后把心一横，“来人，把公主带回寝宫，自今日起，没有本宫的命令，绝不能让公主踏出寝宫半步！”
　　晨悦绝望的跌落在地，任凭他人把她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