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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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走后，只剩下萨利和莱利的屋子再次被沉默充斥了。
他们并不是不想知道对方近年的遭遇，只是两个人都无法自然而然地开口询问——他们都清楚，回忆对于他们而言过于沉重。
“……这个家伙，”还是莱利首先开口打破了屋里过于安静的氛围，开启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话题，“留下了一堆垃圾啊。”他有些不自在地伸出手，想要收拾一下一片狼藉的茶几。
然而，他显然忘记了些什么——在上午并不很刺目的阳光下，莱利伸出的手直直地穿透了布丁的盒子，他棕色的瞳孔骤然一缩。
鬼魂是碰不到现实的事物的。
他们都默然不提的事情以这种猝不及防的姿态暴露在二人之间。莱利有些无措地僵在原地。
对于自己已经死了的这件事情，在这么多年里，莱利早就接受了现实——能够和萨利再次相遇已经是梦境般的幸运了，他并不奢求更多。
然而他却不希望萨利再次意识到这件事情。莱利还记得他刚刚死了的时候，变成鬼魂待在树屋，屋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往常蔚蓝的天空和远方碧绿的草地在雨帘水雾中扭曲着，露出狰狞的相貌，再不复从前的美好。
透过树屋的入口，他从上方静静地看着萨利，看他焦急地跑来，蓝色的发丝被雨打湿紧紧地贴在面具上，他在树屋下找到了自己留下的算是遗书的便条。从莱利的角度只能看见萨利头顶小小的发旋，然而他听到了萨利愤怒的质问声，听到了在雨声的掩盖下的啜泣声。那是莱利第一次看见萨利哭。
后来，在罗伯森那个老太婆的帮助下，他和萨利见了最后一面，而后两个人分别去解决公寓里的诅咒。之后，他们就再没有见过了……
莱利不希望萨利为他难过。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双手穿过阳光，那些盒子收拾了起来。莱利一愣，回头看向手的主人。
萨利站在他的旁边，一只湛蓝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蓝色的双马尾在阳光下变成了澄澈的水蓝色。这幅画面就像是像是久远的回忆，越过了时间的洪流，在他的眼前展现出它最美好的颜色。
一切不安和生疏都如同水雾般蒸发了。
他们本就是彼此除了家人之外最亲密的存在了。
“我们应该看看露比吧。”萨利突然开口。他别过脸，和莱利错开视线。
萨利感到脸上有些微微发烫，并不是那些狰狞的伤疤造成的，而是更加莫名的情绪。能和莱利再次见面，就像是一个风尘仆仆，在一片漆黑中茫然前行的旅人突然看到月亮从乌云中缓缓移出一般，抚平了所有的焦躁不安，带来温柔的光芒。虽然他依旧在黑夜中前行，却不会再惶惶终日，汲汲不安。
他感到有些窘迫，只能这样转移话题。不过露比本就是他们昨夜一行的目的，只是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现在才能冷静下来想想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
然而莱利却干脆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应该先去休息，老兄，”莱利依旧是生无可恋的表情，然而话语中却透着不容错认的关怀，蜜糖色的眼睛也泛着担忧的神色，“洛佩兹会受到好的照顾的。明天再去也不迟。”
“……好吧。”萨利回答道。
他在警局的时候吃过一点警员给他准备的三明治之类的食物，到现在还不饿，于是只是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经过一夜的惊魂，放松下来的他本应该很疲倦，然而或许是刺激过头了，萨利现在完全没有睡意。
他回到客厅坐了下来。
莱利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他将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腿放在地上，另一条搭在另一个扶手上，整个身子歪躺在沙发上。
这个画面让端着咖啡进来的萨利有一瞬间的时空错乱感，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地下室莱利那个并不整洁却无比熟悉温暖的房间，两个人无所事事地斜倚着，杂七杂八地聊着学校里的，公寓里的一些有趣的，无聊的小事。背景里sanity‘s fall乐队在竭尽全力地嘶吼着。
萨利愣了一下，而后坐在了莱利的对面。
“你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老兄？”萨利开口问道。他们恢复到了那种自然而然的相处之中，因此萨利很快就将刚刚见到莱利时的那种奇异的心情抛到了脑后。
莱利将手放在脑后枕着，看向萨利：“当时艾希莉那家伙来树屋找我，说你需要帮助，我们见了一面，不过后来她就没有消息了……”
莱利将上个世界最后的见闻娓娓道来，在温和的阳光下，两个人相对着，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唔，好像是没多久，罗伯森太太突然来到了树屋。她还是那副鬼样子，然后就告诉我你去了另一个世界，问我要不要去帮你。”
“之后她带着我穿过一个黑洞，我们就到了阿斯加德，就是洛基那家伙的家，罗伯森好像和奥丁——洛基和索尔他爸达成了什么约定，之后洛基就带着我到了这里……”
“……之所以变成猫，是因为据说这样比较稳定。”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有些紧张，脸微微泛红了一瞬间，偷偷地瞄了一眼萨利，见他并没有什么异样，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萨利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友崩人设的羞涩样子，他喝了一口咖啡，双手抱着杯子，神色凝重。听过莱利的经历之后，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了。
呼……他将一口热气呼出，将想法压了下去，还是先开始和莱利说起自己的经历。
“当时我们解除了所有封印之后，我去了艾迪森先生的房间，我见到了无尽尊者……”
他再次想起那个漆黑的房间里散落一地的茶杯，门上带血的手印，漆黑的一坨坨看不出成分的所谓的“艾迪森茶”，还有……掩埋了无数尸骨的无尽尊者。
想到无尽尊者的那副尊容，萨利就生理性地有些反胃。
他继续说下去。
“打败了无尽尊者之后，我在……应该是记忆空间里见到了小时候的艾迪森先生，还有你父亲。”
萨利看了一眼莱利，对方果然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们让我杀掉所有被黑暗污染的人。”说到这里，萨利还是尽力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语气，只是他的手却下意识地握紧了杯子。即使过了这样久的时间，那之后的事情还是如同噩梦般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但他并不想让莱利担心。
莱利还保持着那懒散的躺姿，然而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出，其实他的身体有些僵硬地紧绷着，并不像他表面那样放松，他的眼神也有着掩盖不住的认真。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他忍受不了红眼恶魔的折磨，就干脆地选择了自尽。而真正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我妥协了，我拿起了那把刀，我……”此时，萨利已经控制不住声音的微微颤抖了，他想勾起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却失败了。或者，其实即使他笑了，也会被面具遮盖地严严实实。
“我杀了他们所有人……罗伯特，莉萨……”萨利低下头，不敢同莱利对视，“我甚至杀了苏打。她还只是个孩子。”
“当时我催眠我自己我必须这么做，我没有办法。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本就是我的错，我罪无可恕……而且，即使杀了那些人，我还是没有阻止邪教和恶魔。”萨利微微撇了一下头，像是在笑，然而隔着面具，莱利看不清他的表情。
莱利轻轻地站了起来，绕过茶几，走到萨利的面前。
“我在公寓的大门遇见了托德。他被红眼恶魔附身了。”萨利感觉视线有些模糊，隔着一层水雾，朦朦胧胧中只能看见莱利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下不去手，我不能杀掉他……我……”萨利终于带上了哽咽的声音。
“摘下面具，老兄。”莱利说道。
萨利照做了，莱利会怎么看呢？一个杀人犯，他甚至杀掉了他的妈妈。或者一个疯子，他其实同邪教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侩子手，只是他多了一个虚伪的借口。
萨利将面具摘了下来，他坐在那里，低着头，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然而他落入了一个带着凉意的怀抱。或者说这并不算是一个拥抱，因为他们甚至都无法触碰对方，然而萨利可以感受到鬼魂的那种凉意。
“我在这里。”莱利说。没有萨利想象中的指责和厌恶，而是担忧与疼惜。
“对不起，Sallyface。”莱利继续说道。
对不起那么早的离开。
对不起我不能帮上一点忙。
对不起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
萨利感到脸上一片湿润。
掩埋内心深处的伤口，或许表面上看上去已经没有任何问题，其实在暗中，它早已破败腐化。而莱利的话就像是突如其来的阳光，让一切黑暗无所遁形。重新被翻开的伤疤固然疼痛，但却有了愈合的机会，不会再静静地腐蚀着这颗心脏，直到它分崩离析。
“之后我都会在。”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莱利注视着萨利，他脸上的陈年伤疤纵横交错，莱利却没有任何抵触，相反，他觉得萨利不管怎样都很可爱。这个人没有很漂亮的外表，却有着最好最坚韧的心。他独自一人走在一条荆棘的路上，无数的人不理解他，那些凶手在台下拍手称快。但他依旧坚守着本心，他想要拯救他们，即使他们并不理解。
积攒多年的恐慌和绝望仿佛都被击退了。萨利其实一直在麻痹自己，让自己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让自己尽量变得冷漠，才不会被巨大的感情击垮。但是现在，在这里，他终于可以将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了。
萨利哭的很安静，蓝色的眼睛浸泡在泪水中显得更加干净澄澈。
这是莱利第二次见到萨利哭，并不像第一次那样压抑而歇斯底里，而像是多年的重担放了下来，并不是释然，只是重新有了希望。
过了一会儿，萨利终于冷静下来了，瞬间感到了脸上发热——他们还保持着那个环抱的姿势。
然而，不等萨利开口，莱利就突然说道：“干，时间到了。”
随着一声尖啸，莱利的身影渐渐消失，而一直趴在一旁沉睡着的猫咪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竖瞳露出了人性化的无奈的神情。
它，应该说是他站了起来，甩了甩毛，轻巧地跳到了萨利的手边，无比熟稔地打了个滚。萨利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没有了面具的遮挡，莱利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开心。
棕色的竖瞳直直地注视着他，里面有着他还不明白的感情。
“我去洗个脸。”萨利脸上有一丝郝色，落荒而逃地进了洗手间。
“喵”莱利叫了一声，像是在打趣。
一切都在变好。
夜晚，底特律。
黑头发绿眼睛的邪神独自走在这座略显萧瑟的城市中，沿途是废弃的工厂，古旧的剧院，以及更多的，各种因无人管理而肆意增长的杂草灌木。
这也和他选择的路径有关，在这条路上，显然越走越发荒凉。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很好的样子。下一秒，绿光闪过，路上已没有了人的踪影。
这是一间散发着陈旧气息的房间，被主人尽力保养却依旧有些掉漆的收音机，掩盖不住表面细微划痕的唱片，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的一尺见方的还带着天线的小电视，已经不再泛着光泽的皮质沙发……昏黄的灯光照在这些古董的身上，使它们更像是被遗落在历史长河中的一幅画像，静静地向听不到它们声音的人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给这个房间唯一带来一丝生气的主人正站在厚重的窗帘边，沉醉地拉着那同样度过了长久岁月的小提琴，悠扬的乐声更为这个房间增添了一丝迷幻的色彩。
他身着一件古老的睡袍，上面精致的花纹虽然已经暗淡，却任然有着跨越时空的美丽。这睡袍松松垮垮的，露出了主人大半苍白却并不瘦弱的胸膛。此时他正闭着眼睛，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之中，黑色半长的杂乱的卷发胡乱地散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却又有一种颓废的惊人的美。他立在那里，手臂舞动着细长的琴杆，这幅画面明明不是静止的，却如同油画般厚重。
“啪啪啪——”不合时宜的鼓掌声打断了这副美好的画面。
主人拉琴的动作果然停了下来。
洛基小王子挂着欠揍笑容坐在沙发上，眼神无辜地看向对方：“哦，亚当，你的音乐真棒。我来给你送早饭来了。”
被称作亚当的人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转过头来，露出同洛基惊人相似的面容。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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