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衿洢

13、第十二章

　　叶斯贤有些轻微的脸盲症，如果只是见过一两次的人基本没什么印象。
　　唐诗这样一说，叶秾皱紧了眉头，努力回想这七年前的那一场秀，就是在潞城博物馆，叫“寻梦丹青”。
　　七年前的云想才刚创立品牌，是柏晖集团的子公司。柏晖集团并不是靠服装业发家的，但差不多十年前，潞城有一段时间服装业得到极大的发展，柏晖眼馋这一笔买卖，当时的主事人宋协诚，也就是宋晏一的大伯父，主张往服装业拓展，收购了一个小规模的公司，花重金聘请了个总经理就开始他想象中往服装业的鸿图。
　　然而事情并不随着他所想的发展，那时的云想还叫“祥云”，在两年中就保持着不赢不亏的尴尬状态，单纯的只是一个服装加工厂，没啥子名号。
　　后来宋承易成了公司的总经理，一上台就换掉了“祥云”这个名字，改成了“云想”。
　　据说还是有寓意的：穿上了云想的衣裳，就是花也羡慕你这样的美貌。
　　虽然叶秾一度觉得很尬，糟蹋了“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诗。
　　后来叶秾因为某些原因进了云想，在一年里就在潞城打响了名号，“云想”成为一个时尚品牌。在这一年中，“寻梦丹青”就是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
　　那时潞城博物馆为了展出《江山秋色图》而举办的一次展览，还邀请了不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人到现场做展示。
　　博物馆馆长提议给近年来快速发展的服装业一个传承传统文化的契机，举办了一个选拔。
　　最后云想在千军万马中成功过了那座独木桥。
　　那时规模依旧很小的云想给了所有参赛的大品牌大公司一个措手不及，之后的云想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众人的视野了。
　　而那时得知入选的云想中的众人想到的只有：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回忆好像跑得有点远，叶秾秀气的眉毛微颦。
　　唐诗提醒：“是在时装秀结束后。”
　　时装秀结束后……
　　那时的叶秾作为项目经理接受采访。根本就是宋承易懒得应付才推给她的，这家伙现在依然是这样。
　　叶秾恍然刚想起来了，那时有一个外国的记者，带着黑框眼镜，一头漂亮的金发变成麻花辫垂在腰间。
　　“这些衣服真的是太美了，这是在我们国家不会看到的设计，您是怎么想出来这样的设计呢？”她扯着一口不甚流利说普通话，但是叶秾看到她的眼里是对这些东方文化的惊叹。
　　叶秾面对十几台摄像机和无数只话筒，她从容地看着外国女孩偏蓝绿色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想我们得以创造出今天这场秀要感谢我们优秀的传统文化。它是镌刻在我们骨子里的千年的美，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它都不会老去，它不仅仅在史书上，博物馆里，更是渗透在华夏神州的寸寸土地上。我们今天展示的只是最皮毛的一层，更深层的还要您自己了解中国，了解中国文化。这个过程是让每一个了解它的人流连忘返！”
　　叶秾很难将记忆里那个带着眼镜的女孩和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时间啊！真是不可思议。
　　唐诗把车停在公司附近，开口：“其实第一次，因为我的普通话不是很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了你话中的意思。你知道吗！那时我听了你的话，然后我真的请了整整一年的假，走了大半个中国，我的普通话变慢慢得很好，我也越来越着迷中国的文化。就上半年吧，总部派我重新来中国，说要找中国的合作商，那时我就第一个想到了你，想到了云想。然后结果真是令我大失所望，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叶秾，也不是我想象中的云想！你们的设计风格为了迎合市场，变得……平庸，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的叶秾眼睛里都是对自己国家文化深深的濡慕与自豪，整个人就像在闪着光。叶秾，最初的你，最初的云想，真的很好！”
　　最初的叶秾吗……
　　唐诗打开车门锁，故作傲娇地说：“我是看在你请我吃了这么好吃的一顿早餐才和你说这些挖心窝子话的，毕竟我不是叶秾，不是云想的CEO，我不是很了解你们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我仅仅站在唐诗的角度来说这些问题，而不是这次合作项目的负责人，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吧。”
　　叶秾其实挺感谢她这番“挖心窝子”的话的。
　　“谢谢，不过是‘掏心窝子’，不是‘挖心窝子’，听着真瘆得慌。”
　　“诶？瘆得慌是什么意思？叶秾！回来说清楚啊！”
　　“下次遇到你再告诉你。”叶秾只留给她一个挥着手的背影。
　　叶秾的背影看似潇洒，但她的心里却一直梗着。
　　最初……
　　最初的自己是很喜欢偏中国风格的设计，但后来她一直追求的都是云想怎么做得更好，怎样才能打入市场，怎样获得更大的市场竞争力，都忘了，忘了最原来，最纯粹的自己，甚至在众人提出变换设计风格时，为了占据更大的市场，迎合消费群体，她也只是迟疑了一下就地同意了。就连这次和P&D的合作选择中国元素的设计也只是有最大赢面的方案。
　　她，是否初心不再了？
　　叶秾想着，一路走得浑浑噩噩的，其他同事都被她身上的低气压吓到了，不敢和她打招呼。
　　电梯到了十七楼，叶秾一出电梯就被人撞到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老大，你怎么才来呀！孙佼佼和秦娇妍都快打起来了！走走走！”黎欢定睛一看，连忙拉着人往办公区跑去，一双高跟鞋踩的“咚咚”作响。
　　叶秾的神思被拉回，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腕往五组的办公室走。
　　“秦娇妍？她们俩怎么了？”
　　“我哪知道！曲靖和孙佼佼去五组拿一个什么项目方案，然后曲靖就叫我拉上你去围观。那肯定是打起来了呀，不然还能让我们去看她们相亲相爱是一家？孙佼佼这个人吧，真是跟谁都不对付。”黎欢补充道，“就对曲靖还友好些。”
　　两人到了五组办公室的门前，宋晏一也刚好到了。
　　“怎么回事？”宋晏一低声询问。
　　他今天穿了黑色衬衫黑西裤，“男要俏，一身皂”这句俗语还真没说错，显得整个人清冷挺拔，星目剑眉。黎欢看到他，心里的小鹿就像突然被喂了春药一样，撞得她心跳加快，血液飙升，就像打了一支肾上腺素。一双眼珠子都快粘到宋晏一身上了。
　　食、色，性也。黎欢一点都不掩饰自己是外貌协会会长的事实。
　　叶秾看着她，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她炽热的视线，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说着便身拉着黎欢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