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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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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琴出生的时候,家人给自家宝贝女儿的第一个名字是琴清,等到孩子长到六岁,父母忙不迭地给孩子改名,不改不行,这孩子太冷清了。
还是琴棋书画的琴吧。
书香世家,琴棋书画都是拿得出手的。
年岁渐长,秦琴教养愈发的好,也就不再是小时候的冷清模样,但……也不见她与谁更暖心过。
秦琴从小样貌就出众,小学二三年级,就开始收歪瓜裂枣的情书和礼物,再大一点,书香气越重,模样越来越出挑,与身旁人的差距越来越大,身旁挤眉弄眼地凑近乎的小毛孩就更多了。
秦琴家的教养是极好的,对同龄人有礼貌,尊重师长,也不见她与谁红过脸,有调皮捣蛋的小男生通过欺负她的方式获取她的注意,也没见她真个儿生气,平素该上课上课,该跑步跑步,既不是弱娇的林黛玉,也不像聪慧外露的薛宝钗,但就是跟谁都不亲近。
小学期间,身边的小男孩大多皮得狠,秦琴与他们玩不拢,她样貌好看,成绩优秀,品学兼优,女生也喜欢她,但秦琴与她们,也玩不拢。
等到小升初,初升高,秦爸爸与秦妈妈对女儿的冷心肠操碎了心,自家女儿并不是冷若冰霜,跟谁都能说上话,也会听笑话,可就是,与谁都不亲近。
有一两交好的同桌,从未见秦琴在校外与她们如何相约戏耍。有对她诚挚又真心的少年郎,从未见秦琴对谁有过牵挂。
秦爸爸与秦妈妈不但不封建,在同龄父母里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开明,最是乐见女儿与他人交往,不论男女,不论早恋,他们甚至总琢磨着把同样教养好的孩子往自家女儿身边带,不拘少年少女。生生的,秦琴就也没遂了她们的愿过。
有的人外冷心热,有的人外热心冷。
秦琴,就是秦琴。
清晨的阳光铺满窗台时,十六岁的秦琴在顶层的花房浇花。
她家是三层的独栋,家在市区,闹中取静,往前走没多远就是竹林小溪,小区里有两个人工湖,养了满塘荷叶,还有数对黑白天鹅,清晨的薄雾缠绕在竹林上端,伴着鸟鸣,最是美轮美奂。
这里是市区最好的小区,买房的时候挤破头,为了这套房,秦爸爸卖掉了两件藏品,秦琴小时候都住在秦爸爸秦妈妈身旁的卧室,等到五年级,少女说喜欢早晨的露珠与花香,将卧室与书房搬到三层,与花房为伴。
就为这个,秦爸爸秦妈妈没少在背后嘀咕,说女儿冷清得连父母都不亲近。
现在寒假,临近过年,再开学秦琴高二下,假期里作业不少,少女每日清晨浇花弄草,迎着早晨温煦的晨光在露台铺开的石桌上写三幅字,然后回书房做寒假作业。
午后少女总喜欢去竹林里走走逛逛,回来午休,下午常常先弹两个小时的钢琴然后看书,晚饭后也不看电视,独自一人在三层收收整整,到十点就睡了。
才十六岁,活得像七老八十要入土的人,作息比当父母的还健康。
如果说有什么意外,就是秦爸爸秦妈妈总爱带她出去转,走亲戚看朋友,给少女增添几分活泼气儿。
用了早餐,秦淮对饭桌前的女儿说:“上午去你舅舅家做客,我们十点出发。”
快过年了,城里就近的亲戚,如果不打算一起过年,年前年后互相串个门子,就当拜年了。
“好,”秦琴吃下最后一口蒸蛋,用餐巾擦擦嘴,厨房做饭的梁姨过来给少女端了一杯牛奶,少女捧着牛奶小心翼翼地上楼,向媛叫住自家女儿,“今天早市卖个儿大的草莓,过来尝尝。”
于是少女下楼,坐在饭桌前吃了三个,就着草莓喝了牛奶,对过来收拾的梁姨说了声谢谢,上楼做作业去了。
秦淮与向媛面面相觑,担忧地叹气。
自家女儿才十六岁啊。
到了十点半,一家人带上礼物坐上车,秦淮开了导航去秦琴舅舅家,车开了四十多分钟,停进了小区停车场。
刚进门,屋内传来小儿啼哭的声音,来开门的舅妈忙慌地给一家三口找了拖鞋,扭头就进了卧室。
秦琴的表兄向韦从卧室里出来,跟秦淮一家热情地打招呼。
正在阳台抽烟的舅舅向国栋把烟蒂戳进烟灰缸压灭,进了客厅招呼秦淮一家坐下,与儿子一起搓着手接下妹妹和妹夫提过来的礼物,连声道:“不用这么客气。”
向国栋与向媛差了近二十岁,向媛出生的时候向国栋已经当兵去了,退役后向国栋与战友一起做工程,早期进账多,家里环境还不错,买了现在住的这套一百二的房子,后来慢慢接不上单子,前几年就退了休,打游戏打麻将消磨时间。
向韦作为表兄,同样年长秦琴许多,当初读书时成绩不好,工作的时候家里不肯帮衬,很是吃了些苦,年轻时候与向国栋夫妇俩闹得不可开交,反而与姑姑向媛更亲些,等到找对象,对象家境也不让父母满意。不过向韦一意孤行,父母也懒得管他。
城里房价贵,向韦子承父业常在外跑工程,留下妻子在外租房也不放心,所以一家人就住在一起,等到向韦的孩子出生,家里倒是多了几分热闹。
向媛喜欢孩子,与向国栋寒暄了几句就去卧室逗弄还在床上翻跟斗的侄孙,好一会儿才出来,问起向国栋家另外一个孩子,“阳阳呢,小圆带她出去玩了?”
向国栋烟瘾大,就这会儿工夫又在外面抽烟,闻言摆手道:“小圆去买菜了,阳阳出去玩了,没事,中午会回来的。”
“阳阳一个人在外面玩?”向媛皱了皱眉头,“新闻昨天还在说有孩子被拐,”话脱口而出,没能及时刹车,这个话题在向国栋家是不能提的。果然向国栋脸色沉了沉。
“有什么关系,我们当年那会儿还不是到处乱跑。”
向媛担心的情绪起来了,便压不住,“现在的环境跟我们那会儿能一样吗。”
向国栋抽着烟,靠着自家凉台,把视线往外抛。
向媛二话不说回到门厅换鞋,跟丈夫和女儿说,“我去找找阳阳,也快到饭点了,叫她回来吃饭。”
秦琴陪着她一起换鞋,“我也去,多个人找得快一点。”
出了门后,向媛对身旁的少女道:“闻不惯烟味吧。”
秦琴点点头,虽然向国栋一直在凉台抽烟,但敞着窗户,客厅里也满是烟味。不论大人和小孩,其实都呆不惯。
向国栋居住的小区远不如秦琴家,不但卖了大量车位给外面的人,楼里楼外还开了不少对外营业的店铺,小区门禁如同虚设。娘俩下楼后,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向媛往着小区中央的活动中心方向去找,那里有些露天的玩具,小孩子很多。秦琴只是找个借口出来透气,选了相对僻静的石板路,也不出声叫喊,安安静静地沿着道路走。
僻静的石板路尽头是一片草丛和低矮树木,树上的枝叶掉光了,光秃秃的,有几个小孩在草丛里玩躲迷藏,一个个跟泥猴儿似的。
秦琴着意看了一圈,没看到自家侄女,等到回头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一个小孩拎着嗓子叫:“向阳你个小傻子,躲在这儿也没用!让你不跟我们玩!”
扭头往回看,一个壮实孩子揪着一个女孩的头发,抓着捡拾的干枯树枝抽打女孩的腿。
女孩不会还手,用手捂在身前,干枯的树枝分岔戳破了女孩的裤子,小孩细嫩的腿似乎被划破了皮,开始向外流出血来。
小孩子们的打闹向来是不见血的,看到流血,壮实孩子有点心虚,松开女孩,招呼其他玩伴到另一边玩耍去了。
女孩怔怔地看着破了洞的单裤,与里面巴掌宽的割伤,用手捂了捂,她原本应该是坐在树下,身上有枯草叶子,小手不干净,碰到伤口,便疼得流眼泪。
这短暂的小儿纠纷不过一分钟长短,刚够秦琴走到女孩身旁,认真看了看女孩腿上的伤,女孩抬头就看到秦琴,眨了眨眼睛,露出些古怪的神情,却没有说话。
按理说,表兄的小孩,与秦琴和向媛的血缘关系都出了三代血亲的范围,但向媛喜欢孩子,称呼上特别亲近,秦琴见过女孩几次,女孩应该叫向媛姑奶奶,叫秦琴姑姑。
不过大概从没听她叫过。
“别怕,我带你回家止血。”
秦琴向女孩伸出手,女孩抿唇看她,迟疑了一会儿,小声道:“脏,去医务室。”
秦琴蹲下身,“你更想去医务室吗。”
女孩点头,于是秦琴尊重了小孩的意见,“那走吧,去医务室。”
因为秦琴还伸着手,女孩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秦琴,有些缓慢地把手放进秦琴手掌,一大一小走出草丛,往小区中间的医务室走去。
女孩腿上的伤口不深,只是零零星星地渗些血,但过不了多久也打湿了大腿上的布料,乍一看很是吓人,遇到了找回来的向媛,看到女孩的腿伤,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抱她。
女孩向后退了一步,没退开,被向媛抱了个满怀,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告诉姑奶奶,哪儿疼。”
女孩看了眼秦琴。
秦琴也看着女孩。
几秒后,秦琴对向媛道:“小孩子打闹划伤了,不是很严重。”
向媛仔仔细细地看着女孩腿上的伤,松了口气,“走,我们回家去,姑奶奶给你治伤啊,不疼,不疼。”
“去医务室吧,伤口有点脏,去那里清理得更干净。”
向媛没有多想,点头道:“也行,那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说一声。”
向媛示意秦琴接过怀里的女孩,秦琴接过来,两人互看了一会儿,秦琴将女孩放了下来。
向媛打完电话转头看过来,有些不高兴地教育女儿道:“阳阳腿受伤了,你怎么让她自己走呢。”
秦琴眨眨眼睛,有些不知道怎么跟自家爱孩子如命的母亲说。
女孩轻轻抓住向媛的袖子,小声道:“我想走路。”
“那可不行,会更疼的。”向媛俯身抱起女孩,一边小声地哄着,一边示意女儿跟上,大踏步地往医务室去了。
女孩的脑袋伏在向媛的肩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身后的秦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