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Eyaww

2、迎春

　　阿雪是哑女。
　　阿古叫她阿雪，把她带回了村子边缘的小屋。
　　阿古生了火，把几个地瓜丢进了炭火之中。阿雪看见火苗，受了惊吓似的缩到了屋角，但看着阿古毫无畏惧地样子，又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火堆，伸出了白皙而纤细的手靠近炭火，结果被突然蹿起的小火苗燎了一下，小脸立即痛苦地皱在了一起，望了阿古一眼，再次退开与火堆拉了距离。阿古赶紧过去查看她的手指，还好，只是有些泛红。
　　他轻轻地朝她指尖吹着气，安抚着眼泪汪汪的少女。
　　阿古觉得她幽怨而不解的眼神和泫然欲泣的模样很是可爱。
　　他挑了两个看起来不错的烤地瓜放到阿雪面前，阿雪没有动，而是睁着大眼睛一闪不闪地看着他掰开地瓜，津津有味地吃着，就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阿古掰开了她面前的地瓜，揪下一小块薯肉，轻轻吹凉，再放入她口中。妹妹小时候怕烫，他也是这样喂给妹妹吃的。
　　“好吃吗？”他笑问。
　　阿雪品味着嘴里的香甜，向他展露了比之更甜的笑脸。就好像冬雪初融，春日的暖阳让一切都鲜活了起来。不知为何，阿古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为此漏了一拍。
　　但阿雪似乎并不打算自己碰这个被火烤出来的东西，只肯就着阿古的手，吃他掰开又吹凉的。

　　带回阿雪的第二天，雪便停了。太阳重新打起了精神，暖暖地照耀着被冰雪覆盖太久的山间村落。村里的老人们说，春天就要来了，这年冬总算是熬过去了。

　　也许是那双清亮如雪的眼眸，也许是长长的白发，亦或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阿古看着她，总会想起自己过世的小妹。
　　他的小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天生便是白色的毛发，但和很多的孩子一样爱笑爱闹、单纯善良。可她却被村里人当成了怪物，饱受排挤。父母去世后，他带着妹妹搬到了村外的小屋，让妹妹尽量避开村子里的人。
　　村子里还有一个流传很久的警预，说是白发的少女会给村子带来灾难。他不信他的妹妹会是什么灾星，可村里很多人都信。终于，在一场连绵几日的大暴雨之后，愤怒的村民们趁他进山打猎时处死了她的妹妹。他们淹死了她。
　　他想象着妹妹惊恐的眼神，想象着她痛苦地挣扎。这么多年一直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
　　阿古寻了一片布作头巾，把阿雪的白发一丝一缕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并叮嘱她不要在别人面前摘下来。他不希望，妹妹的悲剧在阿雪身上重演。

　　幸好，阿雪和村里人相处的不错。村民们也对这个山里来的少女感到惊奇，但她白净的脸庞和美好的五官看起来很是灵秀，不像坏人。大娘们喊她帮忙做些简单的活计，她也不厌其烦，乐呵呵地做这做那。
　　“不会说话也不打紧，就是太单薄了些。”这是阿青娘的观点。
　　“怎么，刚抱了孙子就急着给小儿子讨媳妇了？”邻家大娘打趣她。
　　“这哪是我急啊，是阿敬三天两头往阿古家跑！”阿敬是阿青的弟弟。
　　“是啊，我昨日也看见阿敬那小子围着阿雪转呢。”另一家大娘迫不及待地也加入了八卦讨论。
　　“你说这么个姑娘怎么把自己包的那么严实，大半个脑袋也给包着？”
　　“我问过阿古，说是在山上那会儿冻坏了，怕冷的很。”
　　“哎哟，怪不得上回我碰到她手，冰凉凉的！”
　　“那怕不是个多寿的……”阿青娘深思熟虑后皱着眉缓缓摇了摇头。

　　这天，阿古打猎回来，把猎来的几只山鸡拿进村里打算换些蔬果粮食。路上正好看见坐在田野边的阿敬和阿雪。
　　少年阿敬说了句什么，将手里的一束小花递给阿雪，小麦色皮肤的脸上似乎泛起了红晕。阿雪一副惊喜的模样，伸手接过了小花，揽在胸前，对少年报以灿烂的笑脸，少年便跟着她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看着少女的笑颜，阿古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特别是回家以后，阿雪拿了个杯子，装上水，再把小野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的时候。
　　于是，第二天上山打猎时，阿古便特意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山花。春日正盛，暖阳柔柔地关照着山里的一草一木，正是万物复苏、山花烂漫之际。但阿古觉得，再美再艳的山花，也不及少女收到花那一刻惊喜而欢欣的笑靥要来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