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63、第 63 章

　　滴答、滴答。
　　木做的村门被风沙腐蚀，看不出村名，却能看清中间镶嵌的钟表。村庄安静得诡异，表针转动的声音如此清晰。放眼望去，村子里全是矮房，钟表随处可见，指针转动的声音像交响曲此起彼伏。矮房排布奇怪，简直像是迷宫错落，每扇微开的门后都藏着未知的什么。
　　不远处的沙丘，沙子撞在一处，像是被凭空阻挡。空气扭曲，穿过这层无形的结界，可以看见停着的一辆跑车。
　　阿莱皱着眉操控无人机，摇摇头，低声说：“不行，这里不能高空勘察，无人机被屏蔽了。”
　　“开门试试，”无钟往前一挪，给阿莱指出村庄内一扇扇微开的门，“搞清楚门后是什么。”
　　９接上他的话：“小心点，门后可能有人。”
　　“门后会有什么吗？”阿莱紧张地回头，“那我把屏幕放中间吧，一起看，我自己……可能会怂。”
　　ＭＯＯＮ直接把他的屏幕扯到车中间播放，一边还在检查手里结界球的剩余情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靠近村子的时候开启了一颗结界球，还加上了阿莱临时添加的光学迷彩功能，彻底隐藏起他们。
　　视角逐渐下落，无人机从高空向下到达一人高度，画面信号恢复正常，可以看清路面和左右的房屋们。
　　阿莱屏住呼吸，无人机向左转，靠近邻近的普通木屋。这里的门缝隙最大，说不定可以不推门就看见屋内。他祈祷着让无人机靠近门缝，把所有能拜的人都拜了一遍，无人机真的从足够大的缝隙中瞥见屋内的情景。
　　狂风忽至，无人机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门被吹合，发出“砰”的一声。
　　阿莱傻眼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来得及失望，又看见门反弹，重新打开。他又燃起了生的希望，向屏幕探身。
　　门慢慢打开……然后卡住了。门口有一小堆沙堆落下，挡在门前，现在的门缝还不如右边的那扇大。
　　阿莱的希望破灭得如此干脆，心脏刚坐完高定过山车，差一点停住，猝死销号。他喷出一口气，“麻了，”他回头看，“拜托你们告诉我你们看清了屋子里有什么，求求了。”
　　无钟耸耸肩，阿莱面色灰暗一分，转向９：“酒神，求求了。”
　　“普通的农房，屋中间站着一个人，”钱水崇看着阿莱亮起来的双眼，“但我只看见这些。”
　　“足够了足够了，”阿莱感激地点头，“屋里有人，那咱们就得潜行进入了吧？”
　　无钟歪头皱眉，强调道：“阿莱，搞、清、楚屋里有什么。”
　　“仓促出发很危险，”ＭＯＯＮ转头，“起码打头这些房子都尽量搞明白。”
　　阿莱重重叹气：“知道了。看着屏幕，我来推门。”
　　钱水崇坐在后座，默默盯着屏幕。无人机推开这扇离村门最近的门，光慢慢从门缝渗入房间，房内的情景出现在屏幕上。
　　破旧的木质家具，还有一个背对门口佝偻站着的男人。男人缓慢地呼吸，肩膀一起一伏，喉咙不断发出咯咯声。阿莱回过头和他们确认，钱水崇向他点头，他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无人机向后退出。
　　木门发出“嘎吱”一声，那男人迅速回头，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在无人机身上。他……不，它脸上爬满了血管，肉皮不规律地抖动着，喉咙发出的声音变大，一步一步地向这边走来。
　　阿莱死死咬住嘴唇内侧不尖叫出声，虽然知道丧尸看不见无人机，但依旧心头恐惧萦绕。
　　那丧尸趿拉着过来，裤脚破烂地摩擦过地面，茫然张着嘴，抬手抓向空空的门口。
　　什么都没抓到，当然。无人机已经退到安全地带，车内的四个人隔着屏幕和那个丧尸对视。钱水崇看得仔细，把每一处都打量到。丧尸的眼球浑浊，动作迟缓，对声音敏感，相比之前被传送到沙漠的丧尸，这些丧尸看上去更像专业的丧尸ＮＰＣ，有可能是竞赛本身自带的。
　　“退到后面的门那儿，”无钟忽然开口，“把那个门也打开。”
　　“那这丧尸不就发现无人机了吗？！”阿莱压着嗓子，满脸“你疯了吧”。
　　“测试一下这丧尸的听力范围，顺便看看丧尸和丧尸间会不会打起来。”无钟解释。
　　“还有它们主要靠什么辨认对方，”ＭＯＯＮ点着手指，“才好更好的潜入。”
　　阿莱咬住牙：“那我撞了？”
　　这次无人机开门开得更加轻缓，门缓缓打开，这边的房间样貌也展现在大家面前。和对面的房间没什么区别，简陋陈旧，屋中央也站着一个背对大门的丧尸。
　　正看着无人机这方向的丧尸面对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呆愣地没有任何动作。钱水崇若有所思：“制造点声音出来试试看。”
　　无人机听话地继续后退，门“嘎吱”一声，房间中央的丧尸和往这边看的丧尸一同被吸引注意，活跃起来。
　　“往上飞。”钱水崇说。
　　无人机安静地向上，两个丧尸靠近，却彼此停在安全距离外，抬手胡乱的抓，侧耳去听。
　　阿莱死死咬着嘴唇，让无人机稳当地向内里能探查到的极限距离搜查。无声地把开门练熟练后，发现房型大多相同，而且每个房间必不可少一定有钟表。就像最开始的城市废墟一样，总有钟表。花费可消耗的时间后，将可用无人机探查的线索都探查完，阿莱在其他三人的点头下收回无人机。
　　等这次路过门口刚开过门的两个房间，四人发现丧尸已经回到房间，只留下门缝摇摇晃晃。
　　阿莱抬手接住无人机，ＭＯＯＮ总结道：“目前的信息，房子的版型都差不多，并没有可供躲藏的地点；丧尸除了听觉都很迟钝，并不是靠五感辨认队友；路线需要自己摸索，但到处都有的钟表或许可以作为线索。”
　　“不能探查到的地方大概会有岔路，”钱水崇思考着之前参加过的竞赛，“我们得找个地方暂时躲避，方便探路。”
　　“那得至少暗杀一个丧尸，”无钟靠过来，“咱俩解决。”
　　钱水崇当然没有意见：“还是原来的队形，我和无钟打头，可以吗？”
　　ＭＯＯＮ点点头：“丧尸听力还算不错，咱们要徒步穿行。”
　　“那重炮什么的……”阿莱犹豫。
　　“随身携带，但是不到危险情况不要用，尽量用无声的武器，”无钟嘱咐，“脚步要轻，不到万一情况不要走上屋子，老木头声音很大。”
　　阿莱连连点头，无钟看过来：“走吧，９。”
　　“收车，检查武器，”钱水崇背上长刀，藏起银白小刀在小臂，将银枪塞进枪套，与无钟一对眼神，“走。”
　　指针“咔哒、咔哒”走过，风起沙飞，木门小幅度地摇晃。
　　四个身影猫着腰走进村庄，各自走在窄路两边，紧贴着木屋墙根，藏匿在阴影下。烈阳灼烧着地面，照不出阴影里的影子。打头的两个目标明确，直奔视野最尽头的矮房，匆匆而安静地路过一排木屋。
　　风刮来，临近的木屋门“吱吱呀呀”地响起来。
　　钟戎迅速拉住阿莱蹲在木屋矮小的楼梯下，正处在大门下。两人尽全力降低气息，头上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是拖拉的脚步声。丧尸在他们脑袋上方徘徊一阵，什么都没听见，又半路折回，再次回到房间里站桩。
　　钱水崇和ＭＯＯＮ一路都隐匿在楼梯下行走，这边相对对面要更狭窄低矮，行走更加困难。但两人健步如飞，除了丧尸被门的动静吸引出来的时刻不停地行走，比对面要快约一个房子的进程。
　　丧尸的眼神是真的不好，钱水崇可以确认。对面的丧尸走出过房子时ＭＯＯＮ没来得及停下，他动作幅度稍大地帮她无声降速，没发出声音但白衣在阴影里并不算低调。那丧尸直勾勾地盯着他和ＭＯＯＮ，钱水崇都和那双红眼睛对上，那丧尸却探出头像个鸟侧耳倾听。半晌，什么都没听见，它溜达两圈，再次回了房屋，对这边的两个活人视而不见。
　　他比划给无钟，告诉他这一发现。无钟回应表示知道了，更加小声但快速地移动。
　　最终房屋的楼梯比其它都高，ＭＯＯＮ和阿莱都无法安静地登上。钱水崇和无钟会合，示意ＭＯＯＮ和阿莱在楼梯下稍等，比划着和无钟分头找进入方式。
　　从门进不太行的通，这间房尤其紧闭，木头也更加干涩，风吹都有隐约的“吱呀”声，更别提人上了。
　　钟戎踮脚从窗户向屋内打探，又看见了一个普通的丧尸。丧尸正对窗户，背对大门，没有武器，低头蜷缩。
　　从门那条路进，除了是丧尸的背后没有任何其他的优势，房门甚至还被锁住；从窗户进，窗户打开，不用自己推，木头下是厚厚的沙土，可以做到降噪，明显更适合暗杀。
　　袖枪加了消音·器的声音还是会唤起丧尸的警惕，需要更锐利的东西——钟戎看向９，招手把他叫来，比划到：我先进屋，绕到丧尸背后，你扔出小刀爆头，我接住丧尸，把你们安静地放进屋。
　　９点点头，蹲下·身做出托扶的动作，比划一下：踩着我进屋。
　　钟戎没磨叽，利落地踩住９的手心，被一托向上，超出窗棱，轻巧翻身越入屋内，立刻蹲下。沙土在脚底一凹，吞噬了声音。丧尸毫无防备，原地不动缓慢地呼吸。钟戎半蹲着，向丧尸缓慢接近。９从窗户探出头，钟戎绕到丧尸背后，冲他点头。
　　小刀无声划开空气，稳准狠地钉入丧尸眉间。丧尸抽搐着倒下，被钟戎接住，缓冲后轻轻放在地板上。
　　钟戎拔出小刀握在手心，忽然丧尸张开嘴，露出猩红舌尖上的一抹金属反光。钟戎停住起身的动作，用小刀让丧尸牙关大张，看清那个小玩意儿的真面目——一块齿轮，像是什么东西的配件。
　　什么东西呢？哦对，手表！
　　钟戎猛地想起一直放在自己物品库里的手表，一刀挑起齿轮收进手心，一边轻声走向门口，解锁后推开门，让三人进屋，接着再次锁住房门，比划到：这个齿轮是这个手表的。
　　阿莱眼睛一亮，比划到：给我看看！
　　钟戎交出手表和齿轮，９走到他身边，向他背后的丧尸投以凝视。钟戎奇怪地转身，询问地看向９。
　　９摇摇头，示意他固定好脸上的面罩。钟戎猜９可能察觉到附近又有那种红罂粟花，也警觉起来，检查脸上的面罩确认一切都好，无意识地摩挲袖枪。
　　阿莱抬起头来，激动不已地把手表给他看：是配件！手表动了。
　　指针果真转变了方向，岔开四十五度对准屋子外。阿莱把手表塞进他手里，拿出无人机：我去探路，接下来可能还能找到手表配件。
　　房门的锁被解下，阿莱蹲在门口放出无人机，终于可以看见接下来的路，不再因为距离或其他被系统屏蔽。ＭＯＯＮ蹲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查看屏幕，收集更多信息。
　　钟戎不舒服地后退一步，忽然从小腿刺痛一下。
　　９看过来，钟戎无暇顾及他，就在阿莱回头报备路线的瞬间，一股火窜起来，再次裹挟了他。钟戎耐受力明显变强，这火并不如第一次那样强烈折磨他。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丧尸身上，那家伙额头的血洞果然又悠悠钻出一朵红罂粟。
　　钟戎瞳孔一缩，感受到从身后袭来的雨夜凉爽，头皮一炸，立刻想向反方向逃离。
　　但为时已晚，他被一只强壮的胳膊抓住向后捋，一脚踩进雨坑，再抬头，就只能在雨幕中模糊看见一抹白影。强烈的灼烧感席卷了他，痛苦翻倍，他又开始备受煎熬。白影愈发模糊，钟戎执拗地对他生出盲目的信任，火从头烧到脚，从外烧到内，钟戎突然觉得那白影那是另外的雨幕，是可以救他的雨。
　　９。
　　钟戎无声地张嘴，喊道。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