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56、第 56 章

　　“滴答、滴答。”
　　雨的声音。
　　钟戎茫然睁开双眼，看见离自己鼻尖只有两根指头距离的雨幕。风轻轻地刮着，把并不大的雨丝吹到他脸上。冰冷濡湿的触感，钟戎眯了眯眼睛，不自觉咳嗽两声，看见被模糊的对街走出一个女人。
　　“戎戎！”女人拎着一袋面包跑过来，“今天发工资了，妈妈给你买了点面包。你不是爱吃吗。”
　　钟戎回过神来，简单的喜悦席卷了他的心头，他笑起来，忽然又苦恼起来：“雨不停。”
　　“这么点儿小雨，跑回去吧？”母亲撞撞他，笑起来，“戎戎敢不敢跟妈妈比赛？”
　　钟戎当然敢，他扬起头，接过面包：“你先跑，让你五百米！”
　　母亲大笑起来，率先冲进雨幕。
　　钟戎等她跑了五百米，“唰”地冲出去。他跟着母亲的背影，逐渐加快步伐，眼看着就要超过她……
　　“哗哗——”
　　雨忽然大起来，他被浇得睁不开眼睛，忘记了比赛，只死死护着胸口的面包。母亲不见了，他慌张地寻找她：“妈——咳咳……”
　　这些雨是这样大，在街道上的积水逐渐变高，困住了他的双脚。寒冷刺骨，钟戎打了个寒颤，咳嗽止不住了。街边那些模糊的商铺被大水冲榻，杂货飘了一条街，随着高涨的积水升到钟戎的腰胯。
　　母亲不见了，面包包装袋被打得噼啪作响。
　　钟戎整个人陷在积水中，看着灰蒙蒙的一切，忽然一个激灵。
　　幻境。
　　这不是真的！
　　他感受到胸口的闷痛，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摔进积水中。窒息的感觉——他在游戏里被水蛇缠住，必须得赶快清醒！

　　钱水崇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冲动的一天。打了半天架就为了不走进风暴，结果无钟撞过来一带二冲向天台，他就本能抬手和无钟一块飞进了风暴。
　　风沙撕扯，来不及想别的，痛意就瞬间席卷大脑。白光一闪，世界像断了电，陷入黑暗沉寂。
　　再接着，他睁开眼，就出现在了熟悉的公司大厅。
　　脚步声忽近忽远，身边冒出的助理一推眼镜：“钱总，这……”
　　“无钟呢。”他自言自语，看都不看助理一眼，原地闭上眼睛。幻境真实，但他本身就不沉溺其中，又训练过，这会儿直接就闭眼凝神，破开幻境。
　　像是水墨滴入水面，幻境消散，钱水崇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海水灌进肺，钱水崇咳嗽着睁开眼，在波涛汹涌的海面稳住身子，四处寻找无钟的影子。但四处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浪，他在一片幽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这块儿浪这么凶，不走出幻境大概率会淹死销号。他也不管会不会暴露，直接扯着嗓子喊无钟的名字：“无钟！无钟！”
　　有人破开海面，大口呼吸。钱水崇听见声音，迅速看过去，却只看见先前交手的虎鲸四处探望，确认了方向深吸一口气要往下潜。
　　气泡咕嘟嘟爆开，钱水崇心一沉。他看见气泡没遮挡住的银光——虎鲸的手上戴着钢爪，微微张开，显然是蓄势待发的姿势。
　　奔着谁去——这里除了他，再就是无钟。
　　钱水崇深吸一口气，猛地扎入海中，寻着虎鲸去的方向快速游去。长刀待命，银白小刀握在掌心，这里没有仪器干扰，他还准备好了银枪。哪怕在海底开枪，命中率也不会低。
　　钟戎猛地睁开眼睛，仪器在衣领下闪烁关机。
　　水蛇已然陷入幻境松劲，钟戎胸肺不再被压迫，但依旧窒息。他眼角带泪，阿莱做出来的道具作用，他从幻境苏醒过来，瞬间被咸冷的海水灌了个满肺。咳嗽不出来，海下又没光，凭着求生本能往有光的地方跑。
　　海水晃动，再次处在窒息边缘的钟戎没能注意到，光在他眼角一晃，忽然泯灭。他顾不得那么多，蹬腿上游，好不容易才摸到空气，连忙探头呼吸新鲜空气，顺带不停咳嗽。
　　这大概是他活这么大闻过最好闻的空气了。
　　虎鲸面露凶光，捂着开洞的手腕看向游过来的钱水崇，钢爪没能顺利刺穿钟戎的胸口。钱水崇冷冷回望，看着游上海面的身影，再次对准虎鲸。
　　虎鲸脑门青筋凸起，踩着水往这边游，可惜被判断到动线，还是被下颗子弹打中肩膀。金币无声涌出，钱水崇警觉翻身，腰腹使力，并腿鲸尾落水一样使力，瞬间破开水游了老远。一把钢爪凭空横扫，离他的脚尖就一个巴掌的距离，黑暗处不知什么时候苏醒的水蛇游到光柱下，海妖似的盯着他。
　　钟戎看向身后，后背发凉。海下有什么东西，可能是那两个敌人，缠在身上的、和９交手的。还有９，９在哪里？
　　他转头看了一圈，没看见９的影子，心里一慌，再次看向让他后背发凉的水下。
　　水面凸起不自然的浪，钟戎侧身躲过，瞄见浪里裹挟着的虎鲸，“噌”得拔出长刀，往虎鲸那边游的同时举刀就往下砍。
　　虎鲸是被谁打上来的，破开的水来不及落下，变成浪向两边分裂。钟戎放心直面虎鲸，把背后空给浪来的方向。他知道９在那里。
　　光从头顶略过，钟戎没能分神去看，虎鲸反应极快地拦住他的长刀，另一只手来抓他的脖子。他用指虎利刃划开了虎鲸袭来的手掌，金币坠入海面，溅起小水花，又被淹没在海浪里。
　　钟戎呛了下。他并不怎么会水，哪怕之前训练过，也并不太擅长。他慌乱挣扎之余，收回了利刃，好不容易喘过气。
　　虎鲸眼睛亮起来，他找到了钟戎的弱点——水。他起这个名字，理由和白鲨一样，他们两个是帮派里最会游泳的，只要是跟水有关的任务，帮派一般都会叫上他们两个。虽然刚才因为大意，没想到钱水崇的枪在水下也能用，手腕和肩膀被开洞，但他依旧对自己的水性有自信。
　　钟戎张开眼睛，吸气一半被猛地打断。虎鲸山一般地压下来，扣住他肩膀把他桎梏住，盘住他一同往水下翻滚。
　　大意了。
　　钟戎暗自后悔，刚才被呛，回气的过程不自觉松劲，给了虎鲸机会。水下不是他的主场，他露出破绽，现在陷入被动，还难以挣扎——虎鲸把他关节卡得死紧。
　　水浪暗流撞到他，他余光看见暗流来的方向。９和水蛇纠缠打斗着，往水面奔去，看似占了上风。
　　虎鲸狠狠扼住钟戎的胸膛，逼迫他把肺中的那半口气吐出来。钟戎硬生生忍下，憋着这半口气向前弯脖子蓄力，“哐”地砸向虎鲸。
　　虎鲸痛呼着吐一团气泡，鼻梁剧痛。钟戎迅速脱离他的桎梏，反手抓住他的领子让自己快速转身，长刀往前向虎鲸的胸膛捅去。虎鲸立刻反应过来，拦住他的手腕，向外一扭，把他的手腕直接扭断。
　　钟戎脸一白，没忍住也吐了口气。虎鲸乘胜追击，蜷起身子缩在胸腹前，抬脚就要踹向钟戎。钟戎侧身躲开，双腿一开，迅速绞在一起把虎鲸来不及收回去的两条腿缩在一起。
　　虎鲸重心不稳，向后仰倒，露出上半身的一众弱点。钟戎把手腕接上，收起长刀以免刚接好手腕的手拿不住长刀把它丢到深海。这地方前不着地后不着天，看着也不像废土世界的竞赛版图，弄丢东西说不定真的就找不回来了。
　　几秒时间，虎鲸双腿挣脱不开，但上身已经蜷缩起来保护住弱点。钟戎钳制住他，却也和他一起下坠，向更深处掉落。
　　水压增大，钟戎的耳膜刺痛，再加上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他得速战速决了。他抬起指虎利刃去撞击钢爪，另一手不顾疼痛硬生生摁住虎鲸的另一只手。昏暗的世界，钢爪和利刃不断交锋。水下只有水流的声音，钟戎皱紧眉头去分辨水流的来向和去向，反手格挡开钢爪，向虎鲸的心脏刺去。但虎鲸不是省油的灯，他瞬间截下这一击，反而震得钟戎整条胳膊都疼。
　　胸腔刺痛，对空气的渴望念头再次冲上来。钟戎绷着脖子，青筋暴起，手下动作越发凶猛，即使有水的阻力，刀锋依旧来去飞快。
　　虎鲸知道钟戎的氧气快要耗尽了。原本他确实是想拖着钟戎等他窒息，但这小子生生憋了这么长时间，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游刃有余。再加上钟戎这会儿被逼急后爆发的打法，他的体力正在被迅速消耗，真可能被钟戎一刀销号。他不再保存体力等待钟戎窒息了，想向鳄鱼那样固定住钟戎在水下翻滚，掐住钟戎的脖子让他被动窒息。
　　钟戎当然察觉出了虎鲸暴起的杀意，他没给虎鲸翻身的机会。眼前开始发黑，窒息警告不断在脑袋里通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钢爪袭来，钟戎干脆舍弃空手的左臂，生生截住钢爪。手臂被剌开深深的大口时，那把破开海水的指虎利刃触到了虎鲸挡在喉口心前的手臂，他毫不犹豫地瞬间侧刀，从虎鲸的指缝间刺进他的下颚。
　　动作停顿，两人诡异地静止了。
　　两根手指紧紧夹着利刃，钟戎愕然，虎鲸露出笑容，反手把利刃压向钟戎的胸膛——他想接着钟戎的手把钟戎干掉。
　　钟戎最后半口气泄出，气泡骨碌碌上涌。虽不甘心，但钟戎已经无力收回利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刃尖离自己的肋骨越来越近。
　　“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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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古风文看了不少，导致用词都有点变了……这明明是个软科幻文啊ｏｒ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