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55、第 55 章

　　“哒哒——”
　　枪声突兀响起，钟戎心里一惊，抓住栏杆硬生生缩短自己的转弯半径，躲开背后袭来没法转弯的子弹。这里似乎脱离三十二层那个仪器的作用，热武器也可以被使用。再往上两层就是天台，在这里施展不开拳脚，继续跑到天台的计划还是可行，只是要警戒从背后而来的子弹。
　　钟戎三两步迈上楼梯，急速向上跑。子弹隔了一会儿又追上来，他没能都躲过，半只耳朵被子弹削去，金币哗啦啦落下。他没在意，只是加快了速度，很快看见天台的光。
　　蛟收起枪，骂了一句。钟戎跑得太快，难以瞄准是一回事，看不见影更是一回事。即使他从楼梯井向上瞄准，也看不见有意避开栏杆的钟戎。蜈蚣不知道是怂了还是怎样，现在都没出现，他自己追上来，又收拾不了这小子，还得去天台送死。
　　“妈的不管了，”他扯起衣领上的通讯器，“把另一个解决了，我这边这个已经跑上天台了。”
　　龙低声跟他说了几句，他火气翻涌：“死了又怎样？我这边这个难道好解决吗？！要不你去问问蜈蚣，他都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了，”龙放下通讯器，看向缠在白衣猎手身上的水蛇，使了个眼色，“水蛇。”
　　钱水崇脚步一顿，眼前发昏。身上的敌人忽然使力，从诱导变为绞杀，结合龙的话，恐怕是无钟已经跑上天台的陷阱。他急着向无钟说明情况，扼住脖子的两条大腿却止住他的声音。眼看着龙扔开长刀将钢爪换手，走上来要解决他，钱水崇干脆带着水蛇撞过去。
　　有些鲁莽，但有用。水蛇因为失衡松懈了力量，他一把勾住栏杆迅速转身向水蛇开枪。
　　龙动作迅速地扯下水蛇，让她避开子弹，看似柔弱的女子落地蹲下，抬眼时杀气外泄，又找机会想要缠上来。龙皱紧眉头吃下药，胳膊诡异地一响一折，恢复成原样。
　　钱水崇双眼一暗，摁住耳机。
　　“不要上天台？”钟戎停住脚步，收回摸到天台大门的手，问９，“天台有什么？”
　　回答他的是混乱的搏斗声和闷哼，显然９在那边并不轻松。钟戎心里一急，迅速转身打算去帮９。不从天台走，下一层绕到那边也是可以。顺便再把刚才那个人解决了，计划改变，不上天台，他就提前把这个人解决了。
　　蛟没收到仪器启动的消息，脸一黑。别告诉他是那个小子又下来了，他已经告诉龙那边解决另一个，总得送一个实验体上天台，仪器已经处在要被启动的边缘，不能什么都没做就被关闭。总部分给他们这仪器，又不告诉他们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只说它很危险。到现在为止，血狼也只搞明白这东西会引来风暴。有这么一个实验体，他们这次可以搞懂这仪器能引来什么。
　　只是血狼销号，这玩意儿的操作是个问题。
　　想起留在原地的蜈蚣，蛟一阵头疼。他现在得回头把那个猎手逼回天台，踹也得把他踹进去。
　　“之后解决那个蜈蚣！”他咬牙切齿，装填子弹展露钢爪，顺着刚才的方向继续向上跑。
　　蜈蚣颤颤巍巍地缩在三十二层，身边时那个庞然大物，身后是上线点。他靠近仪器，期望他能给自己带来点温暖。
　　上线点一闪，蜈蚣惊弓之鸟一样地回头，看见两个凶悍高大的男人，腿一软：“白鲨、虎鲸……”
　　龙被子弹射中手臂刚被修复好的地方，手里的枪飞出去，撞在下一层台阶的侧墙，骨碌骨碌不断滚下去。水蛇轻巧一跳，蟒蛇捕猎一般死死缠在钱水崇身上，困住他握枪的手，并试图让他窒息。龙找到机会亮出钢爪，在水蛇绑着钱水崇的时候冲上来，瞄准了他的脑袋。
　　钱水崇没有试图挣扎，而是翻手时变出小刀，划开水蛇侧腰的肌肉。同时侧身，让水蛇挡住自己的脑袋。
　　钢爪避让不及，腰侧的伤口也让水蛇躲避的动作慢了半分。两人同时分心收力，钱水崇得空将水蛇从身上撕下，弯腰一翻抓住地面的长刀，停在血狼的数据遗骸前。
　　水蛇像龙一样咽下药丸，腰侧掉落金币的伤口快速愈合，她侧眼看向通道大门，又看看楼梯，低声告诉龙有人要来。龙与她低语暗号，确认行动套路，翻身跳到下一层的台阶，准备从这侧袭击。通讯器滋滋啦啦，传来迟到上线的两个声音，龙面不改色，暗号通知他们，得到回复后慢慢抬脚蓄力，迅速冲向钱水崇。
　　“哐！”
　　钟戎被狠狠摁在地面，蛟的膝盖压住他的胸口，枪口正对他的脑门。他咬紧牙扳开枪口，枪膛灼烫，子弹“啪”地嵌进地面。钟戎一手扭着枪，一手戴着指虎利刃卡进蛟的大腿一转。金币哗啦啦涌出，蛟双目赤红，干脆丢开枪一拳砸过来。
　　钟戎鼻骨“咔”一声几乎断裂，但枪被他一扔一接，稳稳落在手里握住。他立刻抬枪扣动扳机，可蛟的反应也很快，子弹只擦伤了他的肩膀外衣。
　　胸口的压迫因为蛟的躲避而减轻，钟戎猛地踏地，反手倒立一样抬起腰腿。充满力量的两条长腿凶狠地夹住蛟的脖子，往地面狠砸他的脑袋。他来不及挣脱，也难以挣脱，只能再脑袋落地碎成一堆数据遗骸前反身拿手垫一下做缓冲。
　　脑袋没碎，但也磕在地面，磕得他眼前冒金星。手臂肌肉一痛，在缓冲这一下中用尽全力，肌肉差点爆开。
　　钟戎迅速抓住他的手臂，十字固进行绞杀。真实的痛觉激起蛟的兴奋，他在窒息中毛孔扩张，奋力抬起腰腿螺旋桨一般转动，膝盖对准钟戎的脑袋，攻击的同时意欲挣脱十字固。
　　钟戎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更使劲地绞住他的脖子。蛟虹膜充血，窒息感瞬间加强。他眼白上翻，腰腿一软，中断了攻击动作瘫倒在原地。
　　“唰——”
　　掌风刮过，水蛇的柔软身姿被一把钳制住。长刀落下，被钱水崇一脚踢出，撞上钢爪的指缝，卡进先前被砍出的缝隙，再次巧妙地压制住了钢爪的攻击。龙皱眉拔出碍事长刀的功夫，水蛇又溜出钱水崇的掌心，骨头缝发出牙酸的“喀吱”声，显然是缩骨又还原。
　　猛兽帮派出的这一小队十分危险，钱水崇有预感如果这里不能消灭他们，以后还会再遇见。
　　兴许是在最后的关卡。
　　所以不能留他们。钱水崇敛下眼，杀气翻涌，已经彻底摸清对方的攻击套路，不再被动，凶猛出手。白衣一晃，指尖探出一抹银光，直奔水蛇喉头而去。
　　长刀飞回，钢爪紧追其后。钱水崇看都不看一眼，歪头避过长刀，只兜帽被划破，指尖小刀已然触到水蛇的喉口。水蛇被这一下惊到，几乎来不及躲避，但还是被在喉口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金币哗啦啦掉落，钱水崇蹲下身子，脑中已经构思好接下来的动线。
　　先是补刀，水蛇已经丧失了大半攻击力，探手一划的事；接着就划开的动作一转身，可以挡住钢爪，再抬手扼住龙的脖子把他放倒，压着钢爪扎向他的面门就可以了。
　　风声犀利，钱水崇听见随风而来的异动，瞳孔一缩，匆忙收手飞到一边，躲过三颗直击要害的子弹。子弹无声嵌入墙壁，要是钱水崇没及时收手躲开，就会分别嵌进他的脑门、心口和喉咙。
　　钱水崇皱紧眉，看向不久前在缠斗中掉落在角落的自己的银枪。水蛇和龙离他更近，新来的那个人也正在不急不慢地走上来。
　　临近的大门一晃，钱水崇听见无钟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靠近。
　　但是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两个，一个踉跄着，一个脚步沉稳。钱水崇心猛地一坠，来的敌人有两个，一个对付他一个对付无钟。
　　拳拳相抵，钟戎不得已停下脚步对付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的家伙。蛟踉跄着从刚才昏迷的地方站起来，与他距离不远不近，昏昏沉沉，暂且不算是麻烦。问题是眼前这个精力充沛的大汉，身高两米五，脑袋恨不得顶着天花板，手上戴着钢爪，龇出一口鲨鱼牙低吼威胁。
　　钟戎从蛟那里抢过来的枪已经被踢开，丢到这层不知道哪个角落。只差一步他就可以让蛟销号，但这个鲨鱼牙忽然冒出来，一脚跺向他脑袋。他匆忙躲避，听见９的声音，懒得与这俩人纠缠，想抬起袖枪一人一下速战速决，但是鲨鱼牙又一龇牙，给谁下了什么命令。
　　“袖枪挺好看的，”白鲨抖抖肩膀，“但是很可惜不能让你再用。”
　　钟戎一惊，暗暗扣扳机，又半途卡住。
　　白鲨直拳攻过来：“既然你身手也不错，那不如让你死得有尊严点。”
　　风沙翻涌，天迅速阴下来。楼群外的沙砾震颤着，不一会儿也飞上了天，汇进风暴的大阵，向楼群尖唳着袭来。
　　蜈蚣瘫坐在地面，紧紧靠着仪器，手里抱着遥控器。这是最后的启动按钮，摁下它，就可以知道仪器到底可以做什么了。
　　白鲨下的命令，他摁了，出事了他可不管。
　　但这样想着，面对着迅速凶猛起来的风暴，他还是冷汗直流。
　　“这个近，得把他推上去，”虎鲸收起枪，慢悠悠地走上来，向龙一点头，“白鲨在对付另一个。”
　　钱水崇电光石火间明白，三十二层的仪器怕是被启动了，枪不能用，现在天台就是明摆着的陷阱，踏进去不知道有什么。看样子这群人也不知道陷阱的全貌和功能，他的作用多半是探路。探路只需要一个，再加上帮派的惯有套路，这群人需要大量的物资，所以无钟变成了他们的猎物。
　　他们无处可逃，要么跑进陷阱，要么化作迅猛帮的新物资。
　　两条路，不销号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有什么遗言要对你的队友说吗？”白鲨调笑着问钟戎，“给你半分钟。”
　　钟戎冷笑：“你怎么知道不是你说遗言？”
　　“语气不小，”白鲨张合五指，钢爪当啷作响，“那就当你没有当说的吧。”
　　他抬脚跃起，一招泰山压顶压住钟戎。钟戎没躲，只在他压下来时竖起利刃。利刃没入白鲨的大腿，金币当啷地掉，但白鲨并不在意，抬起钢爪就要击碎钟戎的脑袋。
　　长刀猛地伸出，“铛”一声挡住钢爪。钟戎带着指虎利刃的手腕一扭，直接在白鲨腿上开出大洞。白鲨吃痛，更使劲地下压钢爪，但利刃锋利地划开他的大腿，几乎要到达动脉。
　　金币水一般倾泻，白鲨的生命值迅速掉落。他不甘心收回钢爪，另一手掐上钟戎的脖子，感觉到利刃动作变得迟缓，冲眼白有上翻趋势的钟戎一笑：“怎样？继续啊？”
　　钟戎被掐的眼冒金星，剩下的力气都在抵挡钢爪上，不得已放弃了利刃的攻击。
　　蛟挪过来，又亮出钢爪，看样子恢复不少：“费了我一颗大药，啧。白鲨，让开，这人头是我的。”
　　白鲨没理他，继续跟钟戎说：“趁你快死了，再告诉你个事情怎么样？你那个同伴，马上就要踏进天台了，仪器启动风暴来了，他会爆成一堆数据被风卷走。销号愉快。”
　　９……
　　９！
　　钟戎翻到一半的眼睛瞬间落回原地，没等白鲨愣住，利刃就被“嗖”地拔出，狠狠扎进白鲨的脖子。
　　白鲨脸上还残留着笑，眼睛里惊愕一闪，“啪”地爆成一大堆的金币道具。变故突生，蛟不耐烦的神情还没收起，白鲨的数据遗骸就堆了一地，刚好挡在他和钟戎前。
　　钟戎咳嗽着爬起来，看都没看蛟一眼，直接往９所在的方向冲刺：“９！别上天台！风暴，咳咳，风暴……”
　　他猛地推开大门，看见错愕的龙，一脚把他踹开。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力气，这一下踹得极狠，几乎让龙飞着撞向下层的墙。
　　９的兜帽已经在战斗中被撕裂掉落，随着风沙飞远。他的长马尾随风飘着，在门口，离风沙仅一步之遥。
　　比他还高一头的男人猛地回头，钟戎看见被挡住的战况。９的长刀与钢爪相抵，另一手与男人纠缠钳制，双方身上均有不少伤口正在落金币。
　　“水蛇！”虎鲸面色发青，“他妈的白鲨怎么回事？”
　　“他可不弱。”９勾起唇角，趁虎鲸分神的空档左脚一探重心一转，身子扭动，空手眼疾手快地扣住虎鲸的喉咙，把他往后猛地一摁。
　　水蛇无声无息地出现，跳到钟戎身上，紧紧缠住他。
　　钟戎眼前一黑，胸口被压制再次窒息。他恼怒了，怎么又是让人窒息？有完没完？水蛇听不见他的腹诽，无声地继续缠紧，钟戎摆脱不开他，看着外头的风暴，脑子迅速转动。
　　仪器被启动，但那仪器不是猛兽帮带过来的吗？帮派会准备这种虽然能销号但是会让数据遗骸全丢的武器吗？显然不会，那群重利的家伙们不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么就是这仪器有别的用处，只是这群人不知道怎么用。风暴被吸引过来看似危险，但是帮派给他们这仪器，说不定是要利用风暴·干什么。想想看，这种聚集的风沙在安全屋旁也有，目的是为了保护安全屋，这仪器把风暴召集过来，这么浓密，说不定是有线索。
　　风沙更密，钟戎一咬牙，实在要窒息昏迷，干脆憋着一口气冲上去，抓着水蛇不放。经过９和男子的时候顺便还撞开两人，顺手掳走了男子，一同冲进风暴。
　　管你是危险还是线索，好歹算是条出路。
　　五十对五十，好运酒神保佑！
　　酒神没老老实实地留在原地给他祝福，而是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腰带。钟戎一惊，没来得及把９一脚踹回门里，风暴就彻底的席卷上来。
　　仪器震颤着，蜈蚣感到不妙，刚想连滚带爬地逃开，就被无形的手抓牢，生拉硬拽地被塞进仪器某个狭窄的小口。没人听见他的哭爹喊娘，仪器灯光连续不断地闪烁，越闪越急，越闪越急……
　　“滴答。”
　　灯光瞬灭，风沙僵停，四人的身影不再。
　　厚重的沙土落地，天台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