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30、第 30 章

　　海浪扑到沙滩，钟戎跳下滑板，踩进浪花，问身边的９：“你的任务是什么？”
　　“海里的某颗石头，”钱水崇收起摩托走过去，“我们先完成任务吗？”
　　钟戎点点头，换上潜水服：“任务完成后才能放心跟你学。”
　　海浪卷着沙子后退，钱水崇看着无钟向深海前进，看似随意地在沙滩上丢下几个不起眼的玻璃球。玻璃球们骨碌碌滚向四周，隐藏在沙砾里，竖起一面无形的警戒屏障。钱水崇调试屏障接收装置，确认能第一时间接到它的异常反馈。准备就绪，浪又打来，钱水崇咬紧呼吸器，跟上了无钟。
　　海水冰凉又漆黑，无法调低体感敏感度，已确保更清晰的视野和感知。钟戎按照地图所标的方向前行，果不其然看到漩涡群。
　　这里与宝藏地点的险境关卡一样，钟戎接下这个任务也是因为这里能练习。
　　他在漩涡群外停下，注意到身边的９，突然反应过来，比划着问道：石头也在这里？
　　石头的任务是某个收藏家发的，卷轴上写着“只要是佪海的，哪颗都行”，没必要非跟着无钟到危险的地方。但钱水崇面不改色地点头，示意无钟等待：我给你演示躲避的方法。
　　他熟悉这种漩涡群的节奏，卡着空点穿梭在其中，借力使力，看似惊险实则很有把握地灵活通过了这个小漩涡群。
　　钟戎清楚看见９的柔韧和有力，被潜水服包裹的腰身绷紧或放松，线条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不知道是不是面对危险的原因，钟戎总觉得自己现在心跳和呼吸都急促了不少。９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平静，手掌在胸前抬起又摁下，示意他深呼吸放松集中。
　　钟戎按９说的那样深呼吸，心率降下来，却无法迈出第一步，不借助任何的绳索地通过漩涡群。
　　只要通过凶险的这里，海就不那么可怕了。
　　虽然这样想，但他的心率开始慢慢回升，在一个一个凶猛经过的漩涡前却怎样都前行不了。钟戎找不到时机，这个时候他在陆地的能力失灵了大半，在乱七八糟的漩涡群中也找不到清晰的路线，只能茫然又焦躁地左看右看。
　　钱水崇看着无钟迟迟前行不了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演示对不熟悉海的无钟来说还是有些难。他抬手示意无钟在原地不要动，再钻进漩涡群，再次回到了无钟的身边。
　　钟戎再次被９提示平静，比上回心率降得还要慢一些。他指着漩涡群，食指在头上转圈，表示自己的没有头绪和不理解。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抬手调出聊天板，快速打字。
　　消息提醒冒出来，钟戎意识到９是在给自己打字说明，立刻查看。
　　９：放慢呼吸，先感受漩涡带起的水流经过身周的感觉；熟悉过后，试着辨认每道水流的来向和去向；接着，选取几道水流，试着让它给你一部分力，带着你前行。
　　钟戎关闭对话，面对着９。９做出保护的动作，轻轻环住钟戎的手腕，示意他放心闭眼。钟戎呼出一口气，按照他的指示缓慢闭上眼睛。
　　一片黑暗，他听见水的流动，放松下来。最先是手指，感受到细小的冲击，接着冲击变得明显，他的手臂也能感受到水流的拖拽。感觉一路从指尖苏醒奔跑，不一会儿他的核心也感受到了水流。
　　第一步完成，钟戎开始尝试描绘出那些明显的水流的来去，让它们成为黑暗里带着荧光的最初线条。细弱的水流继而被他捕捉到，一并添到这幅动态水流图里，黑暗逐渐因他的感觉而明亮，面前是一条又一条荧光流动粗细不均的线。看似纠结，但钟戎清楚知晓每一根的来去，他的眼前清晰明亮。
　　第二步也算是完成了，现在是最后一步。当每道水流的粗细和来去都被钟戎知晓后，利用它们也变得容易，很快他就能借着不同的几道水流的合力晃动。他试着让那几条相对最粗的水流冲击自己，再配合它后仰，很快被推动。
　　他向后躺倒，双手自然飘起，忽然被抓住手腕，一下子破开水流恢复最初的直立状态。钟戎猛地睁开眼睛，水流图顿时消失不见。
　　９正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并向后游动，钟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偏离了他闭眼前所处的位置。他向后看，一道漩涡示威似的从他鼻子前闯过。他后怕地反应过来，那些粗水流都是大部分水流因为路线一样并在一起，是被漩涡的吸引力制造出的，这些水流的终点都是漩涡，要不是９抓着他，他后仰躺倒，是会被卷进漩涡里的。
　　钱水崇安抚地揉揉无钟的手腕，等他冷静下来，再次打字引导：你知道水流的终点了吧？现在你要学着只借一点力，在确保自己不会被卷进漩涡的情况下更快速地被漩涡群本身的节奏引领前行，记住，改变方向主要是核心发力。
　　钟戎点点头，在睁着眼的同时熟悉刚才学到的感觉。荧光线慢慢地再次出现，钟戎绷紧腹背，轻微地左右扭动，断开水流的某些荧光线，进入到别的荧光线水流上，完成了可控的借力练习。
　　钱水崇称赞地给他竖起大拇指。无钟的领悟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很多，一教就懂一点就透，教他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种享受，很快就有成就感，还不会烦躁。
　　９：最后，你要根据水流的来去和变化判断出整体漩涡群的节奏。多来几次借力练习，你就可以摸清节奏，这算是小诀窍。
　　钟戎笑笑，比划着“ＯＫ”，再次开始借力练习。
　　钱水崇挡在他和漩涡群中，确保他每时每刻都在自己圈出来的安全范围内。漩涡再次经过，无钟睁开眼睛看过来，有些兴奋地比划着“ＯＫ”，指着漩涡群：你先走。
　　这个漩涡群并不温和，钱水崇没直接同意无钟，比划询问：一起？
　　钟戎没什么意见，抬手去牵９的手，以防万一，特意探进９的指尖，十指相扣，接着紧紧盯着眼前的漩涡群，去感觉它的节奏。
　　钱水崇看着认真的无钟，又看看自己被十指相扣的手，无言地眨眨眼睛，一时搞不清无钟是太会还是太迟钝。
　　节奏很快被熟知，钟戎看向９，商量着单手比划：下一次节奏空点出发。
　　９看着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点头，并在节奏空点来的瞬间和他一起冲进了漩涡群。水流推助，不算狭窄的空道，两人紧贴着通行。钟戎开始还是有些胆怯，但９几次引领，钟戎彻底抓住节奏，对一切都有了掌握，于是不再害怕，放心大胆地前进，很快就通过了漩涡群。
　　现在，所有水流他都熟知，在海里的感觉也逐渐习惯，钟戎不再局促，放心地在海里畅游。他决定以后每天都来一趟，这段时间把这种感觉留在身体里，一直保持到再次出任务的那天。
　　那把任务小型手·枪很快就被找到，钟戎游过去，抓起系着布条的手·枪放进物品库，看见９弯腰捡起一块蓝色的石头，又丢到一边，于是凑过去：我帮你找吧？
　　９又调出聊天板：你选一个你喜欢的。
　　钟戎不解：可是你的任务应该有说具体哪个石头吧？
　　９：我的任务目标已经在物品库里了，现在是找个人喜好的纪念品。
　　钟戎听他这么一说，确实也想拿块石头当纪念品了。虽然只是电子数据，但好歹长得也像是纪念品。他开始认真在一堆看着平平无奇的石头中间挑选，突然摸到一块满是棱角的黑曜石。他拿起那块黑曜石给９看，被９点头认可审美后得意地把它塞进了物品库。
　　钱水崇没找到合心意的石头，打消了这个念头，随手捡起一块普通的石头丢进物品库当交差的任务目标，准备带着无钟离开，但是无钟拉住他，示意等一下，自己游向某块遍布石头的地方，捡起什么快速游回来。
　　钟戎把拳头向上递出去，慢慢张开，让９看清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
　　一块有着银色线条镶嵌修饰的圆润白玉。
　　钱水崇呼吸一窒，慢慢接过这块石头，握在手心还有暖意。看着这块虽然特殊但也需要仔细观察才能注意到的石头，他忽然打散了对无钟所说的好人产生的嫉妒。
　　钟戎看着９小心地收起白玉，仔细想了想，发消息给他：这块玉很配你，可以跟阿莱说说，让他帮忙修一下，把玉安到你最趁手的武器上。
　　９摇摇头：它很漂亮，安到任何地方都是浪费。谢谢。
　　钟戎抿起嘴暗喜：没事，你喜欢就好。我们现在回去吗？你教我。
　　钱水崇点点头，带着无钟准备返回。他们穿过漩涡群，往海边游，越来越靠近海面，忽然钱水崇放在岸边的警戒屏障传来异常反馈，显示有一小队人靠近岸边，并赶走了所有玩家。末尾的那两个人掏出了什么，往空中一扔。
　　钱水崇向上看，海面以上飞行器模糊地掠过，绿色激光扇形下落，正在仔细扫描浅海。他立刻停住，伸出胳膊挡在无钟前。
　　钟戎靠近浅海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速度并不快，９一拦就稳稳停下了。他跟着９往上看，看见飞行器发射的激光，心里一紧。
　　又是迅猛帮！
　　他在Ｔ先生拍卖会工作室里见过的激光就是这样的，他不会认错，立刻打字告诉了９：是迅猛帮。
　　９也发来消息：一共七个人，普通配置，但是武器相对难搞。
　　钟戎思考着：天暗，海边没有照明，暗杀不难。
　　９同意了这个提议，比划着水下的路线，示意两人分道上岸，从两个方向下手。
　　浪潮渐渐汹涌起来，岸上的七个人变换了队形，一个队长等待发令，两个人准备潜艇，两个人一左一右护驾，剩下的两个人重甲待命。
　　９先行出发，钟戎盯着飞行器，算好时间与它擦肩而过，利用飞行器前去加回归的时间赶到岸边，调出指虎利刃，摸黑上岸，借助潜艇当掩体，直奔船头独自一人的小喽啰，一手捂住他的口鼻一手干净利落地跟着潜艇的嗡鸣声划开他的喉咙。
　　数据遗骸在轻微的爆破声中取代毫无戒备的小喽啰，很快就被潜艇碾压过，散进海里，随波晃荡消散。钟戎压低身子，在海边礁石后移动，靠近依旧留在岸边的一个轻甲和两个重甲。
　　潜水服无声地被换下，钟戎换上方便行动暗杀的短皮衣工装裤，踩着皮靴猫似的安静移动，躲在最靠近三人的礁石后耐心观察。
　　三个队员队形并不固定，时不时地打乱重组。重甲现在在外，不好动作，但两个重甲关系似乎不错，一有机会就靠在一起。那个轻甲似乎有习惯，总往钟戎对面的那片礁石走。他急忙寻找９的痕迹，生怕９还没上岸，错过大好的暗杀机会。
　　想来这里游玩的玩家都被赶走，现在这里除了重甲改装过的武器双臂透过西装撞到钢铁腰身的声音，就是海浪扑到沙滩上的声音。
　　太过安静，一旦发生争执难保不会被潜艇里的人发现。
　　钟戎缩进礁石和礁石的缝隙，单眼看着那个轻甲走近那片礁石，左看右看，忽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走向礁石旁的沙堆。他弯下腰，捡起什么，反光一瞬即逝，钟戎看清了那样东西。
　　他刚给９的白玉。９已经上岸潜伏起来了。
　　他一下子放下心来，紧紧盯着轻甲，期待９解决他的场景。
　　银光一闪，白玉被一种难以捕捉到的速度迅速挑开，从轻甲的手中飞出。轻甲转眼去看，一手扣到扳机上，对准偷袭者，忽然脖颈一痛，一把锋利的银白小刀竖直着从他的喉结刺入，一直到颈椎。他动作变慢，枪从手中掉落。
　　但不知道偷袭者什么本领，他现在并没有原地爆成数据遗骸，而是完全不能动弹地被迫感受痛苦。
　　偷袭者从容地用那只接住白玉的手顺势接住他落下的枪，没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重甲看过去：“老兄，那边儿是安全的，不用巡逻——”
　　轻甲没能说出任何话，因为伤口卡着刀，甚至没掉落金币。他的墨镜滑落一些，被偷袭者亲切地推回去。
　　潜艇行到深处，暂时不算在顾虑里。钱水崇从容地把小型炸弹塞进轻甲穿着的西装口袋，再趁着重甲不注意地时候搬起轻甲，把他放到海面，让褪去的海水带他远去。
　　接下来，他从容地掏出长刀挂在背上，等待海上传来爆炸声吸引重甲的注意力。
　　到时候无钟一个他一个，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个教学案例教导无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