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113、第 113 章

　　这边黑猫酒吧迎来被迫迁徙的烟灰区“难民”，那边迅猛帮终于一举攻下到了保护期限失去作用的水晶球的烟灰区，虽然烟灰区几乎什么也没剩下，但和阿莱的工作室一起，还是给了Ｔ先生一点有用线索——他决定亲自带队前往死亡圣地。
　　凤凰帮加入三大帮派联盟也只是早晚的事，如果无钟和９没能及时拿到宝藏逃脱，真有可能葬身在死亡圣地某地，数据遗骸也会被当做战利品被那些帮派狗贼瓜分。
　　偏偏处在千里之外的ＭＯＯＮ和阿莱还是捕捉不到无钟和９的信号，幸好Ｚ及时损坏迅猛帮主楼Ｔ先生办公室内的保险箱，把信息存贮关键一起给炸掉，才拖延住了Ｔ和他的一众要员，给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
　　但这时间并没有多少，仔细想想，七个宝藏有五个都被四人小队取走，留给Ｔ的机会就只有两次，甚至现在这两次也眼看着就变成一又三分之一次，Ｔ不急就活见鬼了。
　　Ｚ把自己的掩护身份连同这次行动一起炸毁，行动被阻碍的Ｔ不会再给她机会，撤退小组紧急行动才把Ｚ有惊无险地带回来，从此也不会再得到Ｚ卧底传来的一线消息。
　　而Ｔ则会开始抓紧排兵布阵抓住宝藏，甚至可能会防止再有人阻挠直接下令让三大帮派（很快就是四大帮派）一起控制住飞掣内所有黑猫酒吧这边的猎手和自由玩家。一场恶战眼看着就要来，除了深切向不存在的神祈祷无钟和９成功拿到宝藏得到飞掣，还得在薛定谔的宝藏盒子打开前严格备战，启用一直共同做出的计划，不让四大帮派在宝藏全部出现之前就吞下全部飞掣，让他们前功尽弃。
　　飞掣不能沦落到Ｔ一众的手里，成为摇钱树而非世外桃源。ＭＯＯＮ选择全心全意相信无钟和９，走向黑猫酒吧中心的吧台，撑手一跳踩在上面，看向有些摇动的前烟灰区居民。
　　她下定的决心，也要传达进这些人心中。她不止有三个队友，她还有这些同样把飞掣当做一个家的同伴。
　　ＭＯＯＮ深深吸入一口气，慢慢吐出，看向吧台下把注意力放过来的人群：“各位，我有话要说。”
　　天空中阴云缓慢旋转，天色看着像是又暗了几分。
　　对ＭＯＯＮ这边事情一无所知的钟戎正和９此时正坐在大虫体没有温度的肚子内，听着它扇出来的风声，察觉出身周的气温一再下降。
　　９伸手握住钟戎的手：“你在打颤，很冷？”
　　钟戎这才发现自己牙关“咯咯”地声音，两人穿得差不多，结果他在这边被冻得牙关哆嗦，９的指尖温度居然与以往没什么变化。他有些挫败，又忍不住觉得９真是厉害，想了几秒不到，他干脆挪过去挤在９肩膀旁：“冷。”
　　９没怎么意外他的诚实，翻出几个备用的温度保持器放进钟戎的衣服内：“这种道具在这里作用不大，但这些能让你回暖。”
　　钟戎注意到他递过来的比备用的多几个，猜可能是９手快地从自己衣服内拿出来的：“你会冷。”
　　９一笑：“注意力变强了啊？”
　　钟戎被他的笑意激得心火燃起，顿时也没那么冷了，干脆把那几个备用以外的温度保持器塞回了９的领子里：“我一会儿动起来就不冷了，反正也快到雪山了。”
　　９没再说什么，只是握着钟戎的手，不知道是在测试温度回没回来还是在干嘛。钟戎耳尖红彤，撇头从虫体刻意留出的观测缝隙中查看外面的情况。
　　时间倒退十几分钟，回到淤泥上虫体复活时。
　　钟戎握着羽毛被９拉出虫体，忽然天昏地暗，他被一把摁进９的怀里，坐在不硬不软触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东西上腾空而起，耳发被一处窜进来的风吹得到处乱飞，差点跑进他的嘴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和９一瞬间被吞进虫体里带上了天。
　　９的长刀已经撞向虫体内那半人宽捕虫夹似的裂缝，钟戎站在他背后拎起指虎利刃的瞬间，那以精准角度满具技巧砍下去的长刀居然从接触点玻璃似的炸裂碎开，整刀碎得就剩中指长指甲宽的一条碎刀残次品连在刀把上，而虫体的裂缝毫发无损，连片灰都没掉。
　　钟戎傻眼了。
　　９的长刀有一把在他这里，他用过所以知道，即使刀刃有伤这刀也是韧的，绝不会像块脆玻璃这样碎得彻底，再加上９使刀的技巧，长刀就算壮烈牺牲也是和最高难度的终极ＢＯＳＳ一对三，而不是刚才被钟戎从内击破过一次弱点的虫体。
　　钟戎立刻抬枪对准虫体挡在９面前，脑子紧张地转动起来。
　　虫体开挂了？谁给它开的？
　　Ｔ？
　　不对啊，这附近没有迅猛帮，他和９来时就确认过了。
　　那是谁？虫体听那人的话，现在要带他们去哪里？
　　虫体沉默不语，忽然一颠，把钟戎甩向缝隙，大肚朝下地瞬停在空中。钟戎手忙脚乱地撑住缝隙，在退散的狂风中看见了放大几倍的雪山和满眼的雾——虫体正带着他们穿越雾前往雪山。
　　钟戎手里还握着一根羽毛，看到这就明白了，但心内还是有怀疑：“……你带着我们去找雪羽？”
　　虫体依旧沉默，又一颠，把钟戎甩进９的怀里，继续不急不慢地飞行。
　　钱水崇接住满脸怀疑的钟戎，心中有了大胆的猜测。虫体本身的设置是不可能让他用长刀攻击时如此反噬却不会伤到他本身，这种修改和设置时间，虫体的背后恐怕只能是飞掣内唯一曾存在过的神。钱水崇把碎掉的长刀放回物品库，安抚地摸过钟戎紧绷的背部肌肉，不再担心：“坐下歇会儿，这种邀请可不是天天都有。”
　　钟戎领会到他的意思，瞳孔一震，再看缝隙外就像从设计奇特的窗户向外看，看见了逐渐变得清晰的雪山顶：“……我居然想学阿莱。”
　　钱水崇了然一笑：“要签名？”
　　钟戎懵然点头：“ＭＯＯＮ说过，有人怀疑如果和左珹……神是一个人，”他迅速改口，又接着说，“那么咱们要找的茹菓呢？这条线的安排除了那本杂志，还有什么意图吗？茹菓在破旧的宫殿，如果的故事里主角走入了天堂的众神之殿，她们都已经是神。”
　　“飞掣的创世神似乎没走，”钱水崇轻轻抿嘴，“咱们找到茹菓，就可以亲口问问了。”
　　钟戎吐出一口气：“嗯。”
　　再回到现在。
　　虫体穿越最冷的一段，钟戎身上的温度保持器都濒临报废，险些没被冻死。他僵着手脚大着舌头跟９说他们的所在位置，额头被缝隙外吹来的冷风冻成一片硬邦邦没有感觉的冰面，实在忍不住了：“……请、请问还有多久能到？”
　　他问话的虫体当然不会回复他，只稍稍又闭合了缝隙帮他挡去一些寒风。
　　很快虫体的高度降下去，钟戎活动冻僵的身体，被９轻拉到身后，忍不住吸吸鼻子，在虫体落地一震后迫不及待地抬头：“到站了，能下了吗？”
　　缝隙“咔啦”一响，慢慢展开，钟戎踏出虫体触感诡异的肚子，猝不及防踩进一片松软像棉花的雪中，大头朝下来了个自由跳水，差点没直接埋在雪中窒息。
　　钱水崇抓了个空，连忙跳下去伸手捞钟戎，看他湿漉漉地又开始牙齿打颤，有些心疼：“你把体感敏感度降低吧。”
　　虫体双眼亮着柔和的光，伸出荧光触手温柔地拢在两人身边，乍一看像是给他们俩围了一圈悬空暖气管。
　　钟戎感受到一股暖意冲进他的身体，来源就在他身边的“暖气管”，他一愣，伸手去抓９身旁的荧光触手，果然感觉到热意，于是放下心来，冲虫体弯弯腰：“谢谢。”
　　虫体眼中的光一闪，像眨了一下眼。
　　钱水崇知道她还有要说的话，干脆贴着钟戎，让“暖气管”捂得更严实，和钟戎一起在暖意最旺盛的中心看虫体。
　　虫体眼睛又闪起来，像查找大量信息时的ＭＯＯＮ，眨眼快到钟戎害怕她是要死机下线。但虫体和ＭＯＯＮ一样安然无恙，只提供给了他们信息——还都是用全息投屏。
　　暖气管简直了投影仪，在两人面前，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显示的正是火星点点落下的柴火。钟戎不明所以，钱水崇若有所思，虫体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看着屏幕。
　　这边银光触手外的寒风渐渐刺骨，那边黑猫酒吧的这根柴火却正要被ＭＯＯＮ的火星点燃。
　　ＭＯＯＮ踩在吧台上，拎起一杯啤酒：“各位，大家都知道巷子酒吧，那是猎手最开始的聚集地，是很多猎手做出的第一个选择。”
　　猎手们仰起头。
　　ＭＯＯＮ又看向自由玩家和烈火帮成员：“但巷子酒吧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想来的客人，猎手也不会拒绝任何一个朋友。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心，和大家对飞掣的感情。巷子酒吧是个标志，同样的，自由区的楼宇还有火星区的篝火都是，它代表我们和飞掣的羁绊。我们曾在这里留下痕迹，留下记忆，还留下了感情。”
　　自由玩家和烈火帮的人直起后背。
　　“我知道，很多人来飞掣，最开始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消遣的游戏，我最开始只是为了逃避实习的不快，顺带挣点零花，”ＭＯＯＮ淡淡一笑，“但大大小小的事改变了我们。我遇到了我的三个队友，不止是一起做任务的队友，我们还是朋友，空余时常常东聊西聊，这带给了我快乐。当我在飞掣内穿梭，我能清晰记起和他们在哪些地方做了什么，这地方在我的大脑储存了相当多关于快乐的记忆。”
　　“大家的快乐同样或多或少都与飞掣有关，所以，我们不能让人摧毁它，成为某个资本的摇钱树，”ＭＯＯＮ话锋一转，“迅猛帮为首的三大帮派找上了凤凰帮，很快就会变为四大帮派。Ｔ的目标很明确，他要整个飞掣。我们都知道近段时间Ｔ占领了大部分飞掣地盘，且在这过程中做了很多破坏。”
　　烈火帮和自由玩家眼中流露出恨意，部分和他们站得很近的猎手无声地安慰他们。
　　“我们不能让整个飞掣改名‘迅猛帮的私人地盘’，与四大帮派的战斗，我们要坚持住，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缩或失败。为了老玩家，为了新玩家，为了我们，为了巷子酒吧，为了如梦，为了烟灰区，为了无数自由区，为了火星区，”ＭＯＯＮ举起啤酒，“为了飞掣！”
　　“为了飞掣！”
　　酒液泡沫在空中溅起，吧台下挺直脊背的玩家们纷纷举起酒杯，与ＭＯＯＮ隔空干杯。
　　“我估计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幕，”阿莱走向ＭＯＯＮ，撑在她身边，操控记录这一切的无人机到酒吧的最高点，“这段记忆我要好好珍藏，大家，看镜头，三二一，茄子！”
　　随着闪光灯的一亮一暗，记忆这个词就像一个按钮，让所有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了种种。
　　“我们该记住这些！”有人喊。
　　“该有什么来做为纪念！纪念我们的那些记忆！”
　　阿莱看向整个与巷子酒吧相似的黑猫酒吧：“这地方怎么样？”
　　“这地方简直和巷子酒吧一模一样，”有人笑着说，“你要怎么让它成为纪念，把它改名成巷子酒吧吗？”
　　“这地方又不在巷子里，有点创意好吗？”阿莱撇嘴，“这是我们的起点，是我们现在一刻最初的记忆，也会寄存过去未来的所有珍贵记忆，所以，叫它记忆酒吧怎么样？”
　　酒精上头，大家几乎瞬间就同意了这个含义特殊的新名字。
　　“为了记忆酒吧！”有人喊。
　　很快有人附和她：“为了记忆酒吧，为了飞掣！”
　　吧台放着烈酒，ＭＯＯＮ随手拿起一瓶，扔进篝火盆，让火焰猛地蹿高。人群沸腾，阿莱冲撞过来一把抱住ＭＯＯＮ，和她一起站在吧台上，两眼含泪地喊：“为了飞掣，为了记忆酒吧！”
　　随着尾音飘扬，雪山之巅投屏里的柴火燃烧起来。
　　钟戎隐约听见了ＭＯＯＮ的演讲，他看向９，９点头确认他并没出现幻觉。
　　“如你们所见，这个考验你们顺利通过了，恭喜两位～”虫体猝然开口，用的是每个新手玩家进入飞掣后听见的第一个声音——采样左珹的新手引导声音，只不过活泼很多，印证了钱水崇和钟戎有些离谱的猜测。
　　虫体里恐怕就是左珹本人，兴许是她留下来的一些程序吧，可以模拟她本人。
　　“你们在猜我的身份？”虫体搓搓手，“别猜了，猜中了也没奖。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考验。但是我也不太想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你们的同伴点燃了这堆柴火，所以你们通过了就好了。”
　　创世神说话也神神叨叨的，钟戎忍不住想起女巫。绕来绕去就不直说，特别急人。
　　虫体突然笑起来：“我可不是神神叨叨的，我只是保持创世神的一些形象——你看，我说太明白的话，你就会觉得我是ＮＰＣ。”
　　见两人雷劈一样抬头，虫体觉得很快乐：“总之，不要想太多，好好找你们的茹菓，就差一点了不是吗？我看看……还差一片雪羽和虚空之木。唔……雪羽我可以直接给你们，但是虚空之木不太行。”
　　“要不要告诉你们呢……”虫体苦恼一阵，摆摆手，“算了，告诉你们吧——就当请客了，麻烦之后五星好评哦亲～”
　　她不正经完，沉下声：“虚空之木是一种特殊道具，虚空之木是依据情绪接出来的，有人说当两人的情绪相同或羁绊连接或一种情绪极为突出时虚空之木就会出现。你们待会儿得到雪羽后会经历一个类似电梯的光柱通道，然后到达一个新地图，在那里你们会有机会得到虚空之木。”
　　说完这些，她又变回随意不正经的样子：“说完了，还有提问吗？很好，那么就到这儿，下课！”
　　“等……”钱水崇想叫住她。
　　“哎！下课！”虫体转身一半又回来，不满道，“听不懂吗！”
　　“羽毛！”钟戎不管那么多，直接扒拉她的荧光触手，“我们得得到雪羽才能从光柱通道到达新地图。”
　　虫体一下子缩起来，底气弱下去：“哎呀那你不早说……差点忘了……”
　　触手向上一弹，一根漂亮洁白泛着荧光的羽毛就从两人脚下的软雪中跳出，落在了两人紧挨举起的手心上，各占一半。
　　“有那样志同道合的队友，真是很好的事情啊，”虫体感叹着，收回触手，认真地看向两个人，“要好好珍惜哦，你们的缘分很深。”
　　钟戎反手抓住９的手，把那根羽毛连同９一起握住，也认真地看回去：“嗯！”
　　虫体一愣，随即乐起来，乐了半天，捂着肚子抬起触手打出了响指，有些得意：“没想到吧，我还能打响指！”
　　真是幼稚。钱水崇和钟戎同时腹诽。但下一秒一根光柱就从原先触手圈住的地方扩大出现，直通云霄。
　　“原来还想让你们解解谜，自己启动这个光柱难为难为你们，”虫体做作地假装遗憾叹气，“但是你们还挺合我眼缘的，干脆就直接给你们吧。就当……创世神请客了。”
　　钟戎没来得及感谢她就被被吸力抓住，一把薅上云霄。
　　虫体看着紧握双手的两个人从光柱迅速升空，笑意逐渐散去。她看向淤泥的方向，又看向记忆酒吧的方向，眼中复杂四起。
　　风雪吹来，不过一秒，虫体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像从未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