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掣》枏木

10、第 10 章

　　钱水崇瞟向离开大厅的那个背影，轻叹了口气，在身边这位“教皇”叫价的时候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果然，无钟也来到了这里。
　　钱水崇轻轻后靠，抓起身边的手杖，看着台上的的酒杯，眯起眼睛。即使不是红宝石，场内的竞价还是很激烈，不少人都将底价一抬再抬。钱水崇对此没什么兴趣，他想着无钟的背影，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计划要被扰乱了。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ＭＯＯＮ递给钱水崇一套行头，英伦风格的斗篷礼服，附带礼帽。ＭＯＯＮ把戒指和手杖交给他，并告诉他作用。戒指是含有高压电的迷你武器，与都碰上的收音搭扣相配；而手杖，头部留有空间，现在装着一个ＭＯＯＮ根据收集的信息制造的高仿红宝石，等真宝石到手可供隐匿。
　　“根据我收集到的信息，”ＭＯＯＮ坐在电脑前，把大致计划告知钱水崇，“有些人——大概率是两个人，在拍卖会场做了些小动作，目前并没被Ｔ先生发现，所以他们的计划大概会成功。最近有些风声，说是大帮派的首领们开始合作，消灭独立猎手的存在，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这两个人对这种风声非常不满，于是决定在这个集结了一些帮派首领的拍卖会上引发骚乱……”
　　“爆炸？”钱水崇随口猜测。
　　ＭＯＯＮ点点头：“这对你的行动是十分有利的。只要炸弹按照我们想要的事件爆炸，引发骚动的时间就足以你把手杖里的假宝石与真宝石调换，再接着，跟着慌乱的人群离开就可以了。假宝石我按照我能找到的信息最大程度上的复制了，那群人鉴定也需要半个小时，这段时间足以你安全地回来了。”
　　钱水崇若有所思：“所以我只要找到那两个炸弹客，再找到炸弹修改一下爆炸时间就可以了。”
　　“是的，”ＭＯＯＮ点点头，“地图这种基本信息我早就发给你了，到时候就靠你了。”
　　钱水崇笑起来：“多亏了你的信息收集，这次任务听上去并没有太危险。”
　　ＭＯＯＮ咬咬嘴唇：“我收集的信息很多，但并不足够，不能太依赖于我的信息。况且，我的能力有限，我做不到在你做任务时跟你通话。那里面的屏蔽器很强，我做不出可以联络的工具，这样的话，有什么变故我也无法及时告诉你了。”
　　钱水崇拍拍她的肩膀做安慰：“你做的足够了，要是你什么都能做到，也就不需要我了是不是？”
　　ＭＯＯＮ抿嘴笑笑，催促他去做最后的准备，准备同他前去拍卖会场。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
　　钱水崇料想到无钟可能会来，但没想到他会从一开始就把计划打乱。手杖被他的手指划过，身边的叫价声让他心烦意乱。他看向前方的那两个人，不动声色地拍拍斗篷的内兜，那里装着他从两个被ＭＯＯＮ在会场外查出来的炸弹客身上随手顺来的炸弹信息。在ＭＯＯＮ告诉完他以后，那两个人就进了会场，于是他只好在会场大厅里动手，装着和某位女士攀谈的样子，没让任何人起疑心。
　　在他动手之前，这两个人似乎去了哪里，很晚才回来，钱水崇险险在拍卖开始前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接着，他注意到了更晚进来的那个服务生，那个眼神，他进会场的时候也在某位宾客眼睛里出现过。服务生似乎在找谁，眼睛扫描着所有人，他敏锐地看过来，钱水崇立刻避开他的眼神，但保不准他注意没注意到自己。
　　是无钟。
　　钱水崇立刻反应过来，心下一跳。接着，无钟扮成的服务生果然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离开了会场去到了哪里。钱水崇彻底确认了，那就是要完成某个任务的无钟——这个任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是拿到红宝石。
　　该说是缘分吗？他们怎么总是有着同一个目标。
　　钱水崇隔着手杖抚摸那个假宝石，在台上一锤定音的时候站起身，离开了座位，向走廊走去。他坐在最后一排，灯光昏暗，没几个人留意他。有个服务生有些奇怪，走上来，他笑笑，无声地指了指厕所的方向，于是服务生就了然地不再关心了。
　　想必这些人也明白大部分人是奔着红宝石来的，在前几个拍卖品拍卖时起身离开也并不太奇怪。
　　钱水崇拿着手杖，步伐平稳地向厕所走去。
　　无钟从走廊上的某个地方回来以后就满场找人，说明他在那个地方听见了什么。再联系那两个迟迟归来的炸弹客，保不准这三个人曾在同一个空间待过。而无钟会为了避免任务失败刻意留心那两个人，说明这两个人谈论过计划相关的事，被无钟听去。这种事，那两个人肯定不会在知道有第三个人存在的地方说，所以这三个人并没有碰面。会场走廊挨着的、可以没有顾虑交谈敏感信息的，又拥有可以藏下至少一个人不被发现太过违和的地方，只有厕所一个。
　　再加上无钟从宾客变为服务生，需要一个地方变装和藏匿原本那个服务生遗体数据的地方，厕所隔间是最方便低调的地方。
　　不管怎样，他得让无钟不干扰他自己的计划。
　　走廊这侧紧挨厕所的保安难耐地扭了扭，悄悄地看向经过他穿着英伦风礼服的宾客，咬紧牙决定再憋几分钟，等那个宾客出来后再上厕所。
　　不过之前那个服务生，上得有够慢的。
　　钟戎此刻正在最里的隔间里，略含抱歉地踩着昏睡不醒的服务生的头，抬手去撬通风口。服务生的脖子很脆弱，他不敢用力踩，只好把身体重量主要放在踩在马桶上的另一只脚上。即使是这样，通风口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高。为了容纳各种意识形态，一层很高，钟戎得抬着脖子伸长手才能够到通风口。光是够到就这么费劲，拆卸就更不用说了，他花费了比他预想还要长得多的时间才把底部左下角的螺丝拆下来。再拆两个，他就可以打开通风口钻进去了。
　　钟戎把拆下来的螺丝放在脚边的马桶上，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拆右下角的螺丝。
　　工具是特制的，拆卸时可以做到无声，钟戎并不担心会让别人起警觉。有谁走进厕所，他没在意，隔间都是全封闭的，上下都窥视不到什么。
　　钱水崇拎着手杖，慢悠悠地经过一串无人的隔间，来到最里的那间。厕所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
　　紧闭的厕所门，什么声音也没有。
　　钱水崇勾起唇角，优雅地抬起手敲在门上。
　　“叩叩叩”。
　　钟戎吓了一跳，转头时面色不善：“有人了！”
　　“我知道，”钱水崇不急不缓，“但是外面的保安不知道，要我把他叫过来吗？”
　　钟戎心一紧，收起手里的工具，调出近战武器：“你是谁？”
　　隔着厕所门，钱水崇依旧挂着笑：“你要一直这么跟我说话吗？很不礼貌啊，无钟。”
　　９！
　　钟戎捏紧那把锋利的小刀：“果然是你！”
　　“不打算开门吗？”
　　钟戎听着像念睡前故事一样舒缓的声音再度响起，咬咬牙，不管不顾地直接上手准备粗暴地撬掉通风口，管它保不保安的，先离开这里最重要。９空口无凭，谁会信他？
　　钱水崇听见突兀响起来撬东西的声音，叹了口气，明白了钟戎的想法：“我们谈谈？”
　　钟戎没回话，更用力地破坏通风口。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那样太冒险了，”钱水崇抚摸着手杖，“如果合作，我能帮你，让你避免冒险。”
　　钟戎还是不回话，钱水崇敛起笑容：“你即使拿走了东西，也会被立刻发现。地下没有直接的出口，如果他们发现有什么不对，将会立马封锁，你就成了瓮中之鳖。我能让他们没办法立刻发现。”
　　撬东西的声音停了下来：“……你想要什么？”
　　钱水崇重新笑起来：“你的奖金，五五分。”
　　钟戎不屑地嗤笑：“再见。”
　　钱水崇无奈了：“一点小钱，比你的身家还重要吗？”
　　“身家？那是只有我死了才会丢掉的东西，”钟戎继续撬通风口，“你少咒老子。”
　　钱水崇歪歪头，觉得无钟挺有意思：“那四六分？”
　　“二八，你二我八，”钟戎撬开右下角的螺丝，开始攻克右上角的那颗，“一口价。”
　　“二八……”钱水崇顿了一下，“加上你，怎么样？”
　　“哈？！”钟戎五雷轰顶，想起阿莱打趣说他被拐走的事，浑身都僵了。
　　钱水崇故作惊讶：“嗯？组队而已，有什么大问题吗？”
　　钟戎哆哆嗦嗦的手静止了，他眨眨眼：“……没。”
　　钱水崇玩味问道：“你想成什么了吗？”
　　“闭嘴，”钟戎思考着，“……等我想想吧。”
　　“那先加个好友？”钱水崇把好友申请发送给无钟，等他接受后再次抬手敲了敲门，“现在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钟戎站在马桶上，对着已经接受了好友邀请的系统通知无言地眨眨眼。身体比大脑更早反应过来，他脑子还没想好，手就点了接受，现在再说点错了就有点矫情，像是故意耍人似的。钟戎撇撇嘴，跳下马桶去开门：“等会儿。”
　　保安额角落下一滴透明的汗，第三百次看向厕所门口。也不知道那位客人是做什么，跟那个服务生一样，老半天不出来。明明飞掣有设定，上厕所不用花费很久。再不出来他就憋死了，血条清零的那种死。
　　扣工资就扣工资吧，不管了！
　　他扭成麻花，感受到膀胱的抗议，实在是忍不了了，不管不顾地撒开腿跑进厕所。
　　钱水崇耳朵灵，在门即将打开的时候快速抓住了门把手，阻止了钟戎的动作，看着保安闯进来着急忙慌地脱裤子放水，默默地露出戴着戒指的手。
　　保安闭上眼舒适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甩了甩，想提起裤子。他低下头，脖子突然一痛，接着，他就被游戏仓自动弹出，看到了“友好的”系统提示。
　　钟戎警械着，等外面重新安静下来：“……咳？”
　　门被９推开，穿着一身黑带着面具的男人冲他友好地笑笑，露出身后的数据遗骸：“有地方藏这些吗？”
　　钟戎看着一地的数据，脑壳发痛：“弄昏了就好，你直接给弄死，这堆东西收拾起来费劲死了。”
　　９无辜地转身看着那堆数据：“是吗？”
　　钟戎翻了个白眼，推开挡路的９，把手里的小刀扔给他：“撬开通风管道。”
　　钱水崇接过那把自己掷出去的小刀，看着钟戎把后背留给自己：“你不怕我背后给你一刀？”
　　“你给啊。”钟戎毫不畏惧，他的身周有一圈隐形的保护盾，能挡下冷兵器的所有攻击。
　　钱水崇了然：“有护盾？”
　　钟戎哼了一声，把那一堆金币和武器丢给９，转移不了的才堆成堆踢进隔间：“你赶紧撬，愣着干什么？”
　　钱水崇看无钟什么都没拿，犹豫一下：“我的计划，你要听一下吗？可能比你的简单。”
　　无钟抬起眼：“嗯。”
　　钱水崇简单地给他叙述自己的任务，把炸弹客的事也一并说了：“……最后把两个宝石替换一下就可以了。”
　　钟戎低头想了想：“可是爆炸的话，得到宝石的人岂不是会更关注宝石？那会儿下手难度系数会倍增。”
　　钱水崇一愣：“是……吗？”
　　“你之前没做过类似的任务？”钟戎看见９点头，皱起眉，“那就按照我的方法吧，相对来说成功率更高一些。你身手也不错，带着你也不算累赘。”
　　钱水崇眨眨眼：“……谢谢？”
　　“但是炸弹引发骚乱的想法也行得通，”钟戎做出决定，“把保安那身衣服换上，咱们分头行动，你去修改炸弹爆炸时间，我去电梯井，想办法潜入进工作室，等我进去我会给你发消息。你到时候想办法混进保安队，跟我一起去换宝石。”
　　通风口正巧被钱水崇撬开，钟戎率先钻进去，走之前却突然被换好衣服的９抓住脚腕。他回过头：“怎么？”
　　“你不拿上这个吗？”钱水崇拿起假宝石。
　　“如果我拿了我就可以换完自己离开，这玩意儿在你自己手里算是底牌，和我一起行动也不怕我出尔反尔，”钟戎不解，“你之前和别人……也这么不设防吗？”
　　钱水崇怔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钟戎似乎确实太不设防了，至于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看着无钟，难得慌张，随口找了个理由：“把假宝石交给你会省去我很多麻烦。再说，你把这把刀还给我，这就当是给你的谢礼。”
　　钟戎不太认可地看着９，但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推辞：“那我把这东西拿走了？”
　　钱水崇沉默着把假宝石交给他，在指尖与他手心相触的时候反手抓住他，抬眼看着那对儿眸子，动动嘴唇，慢慢扯出一个笑：“一会儿见。”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说什么，但对上无钟黑亮的眸子，先前开玩笑似提起的组队提议，在此刻却被他认真地考虑执行与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