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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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是个固执的城市。
它不像A市中心的界城。改革开放后，界城随着政策一点点地建设起来，事物更新换代，在经历了一代代相对小的代沟后，总算是跨过了时代的丘壑。
而淮水，作为一个边缘城市，他的变化是人的思维难以跟上的。
淮水靠着淮阳河，这儿的人整日以打渔为生，据说，界城里面的酒店，大多数都是在淮水进货的，似乎界城的富人，特别迷信自然生长的鱼类能改善他们油腻腻的肚腩。
后来城市搞建设，大马路通向了外界，也将外界引入了城市内部。渔人倒是没有因此销声匿迹，因为科技带来的不只有生活的便利，还有经济的富裕。这样的大环境下，产生的也就两种渔人：学习科技增加收入的渔人、一边骂科技伤害了鱼儿，一边学习科技增加收入的渔人。
这里的人多半都是愚昧的，短短时间内翻天覆地的变化，显然不足以将他们顽固的思维改变。而顽固的思维想要改变，往往需要巨大的精神冲击。
可悲的是，这场叫醒愚昧的冲击，实属是来者不善的。
傍晚，老李头收了杆子，把绿色网笼里的鱼统统倒进了河边屋子里的塑料水桶里，满意地拍拍手，还没转头，就听见了缓慢的脚步声。是胶鞋里的水受到挤压，吱呀呀地发出声响。
“哦哟，老李，今个儿收成不错啊！”
老李笑盈盈地转头望过去，眼前的男人穿着灰蓝色工作服，胶质的衣服右边一个红色的图案，下面印着“淮水渔业”四个大字，手里还拿着板甲和笔，是今天来收鱼的人。
“是啊！”老李带着黄色塑胶手套，在污渍斑斑的衣服上擦擦，随手就从鱼笼里抓了一条，另一只手指指它，“你看看！活蹦乱跳的，绝对新鲜！”
“不错不错，”男人做了一个半蹲的姿势，低头看看水桶底下的数字，口中念到，“583斤，哇，今天比昨天还多五十斤呢！”
“那可不！”老李头自夸似得像男人竖起大拇指，“你也不看看是谁钓的。”
男人笑呵呵地回应，便见老李头将硬邦邦的，滑溜溜的，还滴着水的手套往木门旁边的钩子上一扣。随口说了一句“你收，锁好门就行，我可先走了昂！”，便抬脚往外走去。
小屋外是连成一片的黑夜，泼泼洒洒的星子既闪耀在天上，又映射在水中。好像给天地撒上了一层金箔，为远方的月姑娘，铺设了熠熠生辉的迎宾大道。
老李头在码头边上慢悠悠地走，晚风轻拂，吹在身上舒服得很，让人放得下一身的疲劳，想着回家后，吃一口热乎的饭餐，就满足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真舒服啊……”
“老李！你还没走啊。”不远处，跑来一个一头黄毛的年轻小伙子，手上干干净净地，估计是刚刚才摘下手套。
“嘿！你小子不也没走！”老李头远远地一指黄毛小子，一张嘴咧开笑了，几颗发黄的歪扭牙齿，居然有那么一点的可爱。
“嘿嘿，俺这不想多钓点鱼，补贴家用吗。”黄毛操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挠挠脑袋，跟在背着手的老李头身后，一起走在河边的石板路上。
秋天的傍晚，天上黑沉沉，街上静悄悄。四周除了秋风卷地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的声响了。
“老李头……俺想，问您个事儿。”
黄毛向老李头投了一个颜色，贱兮兮地，但又看上去实诚得很。
“哼！”老李头一收目光，“你说不就好。”
黄毛说，他想换个工作。
老李头眉头一挑，停下了脚步，不解地问道：“怎么，渔场的薪水，还不够你用的？”
“李叔，你也知道。”黄毛低下头，嘴角也这么耷拉了下去，“俺爸的病不好治，俺又是跑了大远门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慢慢转化成沉默，接着，他又解释道：“俺害怕，要是俺钱赚到了，但是没赶在俺爸没撑住之前回家……”
“去去去，晦气，”老李双手飞得捂住黄毛的嘴，叫他噤声。
A市是个繁华的城市，很多人都想到这里来安身立命。但像界城这样的地方，早已人满为患，而且消费与生活的成本都太高。于是，近两年想来A市闯荡的年轻人，大多选择了到淮水这个城市来，虽然它在A市边缘，但毕竟是A市的地盘，谁知道它以后会不会变得炙手可热呢？
很明显，黄毛就是这样子的年轻人。但是，他的老家，果然还是离这里太远了。随着父亲的病越来越严重，他害怕，怕自己赶不回去。
“李叔……”黄毛的语气越发低沉。
“你要回去吗？”李叔用一种宽慰的语气对他说，“我知道你矛盾，你怕回去了，你乡亲们看不起你，你爹也会觉得你没混出个头。但你怕他们干啥？你赚了这点钱，你才十七八岁，就能自己赚钱，这不比那些窝在山沟沟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强多了？”
李叔的话说的很对。黄毛快要被他说动了，抬头用一种乞求指点的眼神看他。
小伙子天天在渔场风吹日晒，发黄的脸上甚至有些许的皱纹了。这些东西出现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显得是那么地违和。
黄毛看着李叔，李叔却没有看他，而是透过他的背后，往不远处昏暗的石桥边看过去。
“诶？你看石头桥，怎么有人在哪儿？”
这座石桥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人通过了，就连附近的路灯坏掉了，也从来没有人修过。旁边早就被蓝色的铁皮围住了，怎么还会有人在这儿？
黄毛吓得往后看去，只见离石桥较远地方的光芒照到桥上，赫然有一个高中生的身影，脸看不清，但能看见是短发，身上的校服是经典的蓝白配色。这人就坐在石桥的边栏上，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真有人！”黄毛低叫道。
不过，黄毛和老李没管这事，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黄毛才问：“老李啊，你们这桥，到底为啥不让走啊？前几次有人，你不说给俺听，这回总能了吧？”
“哎……我们这儿的人糊涂。”
老李斟酌了一下，还是说了。
“好像是……十年前吧，我们这儿来了一群传|销组织，叫永生会的。借着一个什么……反正是个神仙吧，就，骗老年人跟小年轻你知道不？”老李一边说一边回想，脚下的步子一会儿急，一会儿慢地。
黄毛从山沟沟里出来，也没听过这些，这会儿，瞪着个眼睛，听的可认真了，一声儿都不吱。
忽然，老李顿了顿，想起了什么，才说：“哦，他们用很多手段，害了好多小孩子，说是要讨好那个狗屁神仙，结果是挖器官出去买去，后来警察来了，一个个都抓起来了。”
“好啊，好啊！被抓起来了就好，”黄毛听的高兴，笑嘻嘻地，转而又问老李，“诶……老李，你还是没说，这桥为啥不让走啊？”
说着，老李脚下一顿，叹了口气。
“因为有个人跑了，跑到这座桥这边，就不见了。”
“不见了？”黄毛后背直冒冷汗。
老李又往前走，说：“嗯，不见了，反正警察搜了老长时间了，连根鸡毛都没有。反正这条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路，就没解封，后来么，兴许警察都忘记了。其实……你想过去也成，这么长时间了，没人管你。”
黄毛打打颤，余光扫到了那座桥。
——“诶，不对！小心啊！”黄毛突然有一个起跑的动作，伴随着“砰”地一声，不知从附近的楼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往哪学生身上一砸，那学生立刻砸入水中，发出巨大的水花声。
“坏了！”老李头一拍大腿，“有人掉水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