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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二章 ...


  •   往日里戒备森严、死寂沉沉的影卫驻地难得热闹一次,大战归来的众多影卫聚于大堂、校场等处,喝酒的喝酒高歌的高歌,酒力不胜者早已抱着酒坛子醉倒在台阶角落处,酣然入睡。
      醉死梦生,放浪形骸,没有官员会在这时候站出来弹劾计较这些,除非他完全不想在大夏立足。

      驻地深处的议事厅却紧锁着大门,昏黄摇曳的烛火下,是一张张沉默凝重的脸。

      方敬栾坐在上首,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而其他几名影卫掌权高层也俱都一言不发,各自在那想着心事。

      议事厅中令人窒息的气氛让魏子期分外难熬,他微微调整了下坐姿,心中对这种靠背不高、坐起来十分难受的木头椅子充满了怨念。
      一定是方敬栾故意整他们才用的这种椅子,幸好自己平日里几乎不回驻地。

      或许是养尊处优惯了,动作大了些,椅子都有点不堪重负嘎吱了一声,方敬栾斜了一眼魏子期,却没说什么,又恢复之前那一副模样。

      “唉我说,别苦着个脸了,瞧你这张老脸,都快哭出来了,”魏子期看不过去了,敲了敲桌子,“不就龙渊府余孽么,多大点事啊。”

      “呵,还多大点事呢。”坐魏子期对面的一鹰钩鼻汉子很是不屑这魏胖子,插嘴抬杠道,“北大月,西龙渊,现如今都有宗师坐镇了,我就问你,我们能拿什么去跟他们抗衡。”

      “谁说一定就是宗师出手了?”魏子期不服气地嚷嚷起来,大有要在议事厅里吵一架的气势。

      方敬栾受不了这些人,阴沉着脸开口道:“你们要是闲得慌就去给我把人找出来!”

      见督主动怒,鹰钩鼻汉子不敢继续了,哼了一声侧过脸不去看魏子期。

      魏子期倒还是那一副模样,作为总管大夏所有密探眼线的影卫副督主,他直接对宫里负责,地位超然得很。

      他索性借此机会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议事厅大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公服的枯瘦老者进了议事厅,随手又把大门合上后,径直走到唯一还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没让你那些徒子徒孙打下手吧?”看他落座,方敬栾便开口问道。

      “督主放心,只有卑职一人查验尸体,”枯瘦老者匆匆喝了一大口茶,看大家都在静等下文,也就不耽误时间了,不苟言笑地接着道,“夏侯眉心处有伤,疑似被剑气隔空刺中。失守瞬间剧毒没压制住,随血涌入心脏……”

      后面的结果已经不用说了,方敬栾愈发显得沉默,半响才自言自语道:“能一招破开夏侯锋的护体真气,难道真是宗师?”

      “卑职觉得未必,夏侯锋毕竟已是强弩之末,趁他失神、松懈的时候,如督主这般身手的人也可以杀死夏侯锋。”
      议事厅中有人提出异议,方敬栾听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龙渊府那群余孽里还真有几人能做到。”

      “所以,督主您也是怀疑他们吗?”鹰钩鼻的汉子问道。
      “这种天衣无缝的布局手段,确实像那虞非所为。”

      龙渊府虞非么?

      想起那个偏爱一袭白衣的中年文士,方敬栾眼里掠过一丝深深的忌惮。当年总领北境兵马的靖远侯还在时,这虞非只是龙渊府内不起眼的一个寻常谋士,而在十年前靖远侯萧奕山父子亡故后,谁能想到群龙无首的龙渊府居然就这么被虞非策反了。

      天底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叛国西去,临走时还斩了朝廷派去安抚的钦差大臣,把那一行官员的头颅高高悬在城外,半点余地都没留。
      从那以后,威震天下的龙渊府与大夏彻底反目成仇,这虞非也成了方敬栾最大的对手。

      十年来龙渊府偏居西域,自成一国,不管大夏还是北月都把他们当成心头之患,奈何数次或明或暗的阴谋算计无不以失败告终。龙渊府实力本就极强,虞非主事之后更是极为难缠,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是,他们既不提复仇也不提争霸,归田放牧,似乎真准备在西域终老一生。

      连三年前大夏与北月爆发的那一战他们都袖手旁观,任凭昔日镇守的故土沦陷,一兵一卒都没有支援北境……

      方敬栾暗自苦笑,萧奕山父子的死谁也说不清,当年一场山洪把所有痕迹都毁得一干二净,他麾下影卫什么也查不到,而民间一直在传是景云帝容不下手握重兵、又极受军民爱戴的靖远侯。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臣,方敬栾很了解当年景云帝有多恐惧萧家,夜夜不能寐,茶饭也不思,而恰恰景云帝又不是什么明君,如果夏侯锋真是死于龙渊府之人手中,是不是意味着那些人手里有了确凿的证据?

      就知道这十年来龙渊府不会真的消停,仇也不可能不报。头痛啊头痛,龙渊府第一次南下便取走了大夏第一强者的性命,那下一次呢?
      唉,圣上,您可真会给我们出难题。

      “林掌律使,你觉得呢?”
      林嬷嬷忽然之间被问起,微愣了一下,心不在焉道:“我对龙渊府的人并不了解。”

      方敬栾正想再问,不料议事厅外忽然传来手下的匆忙脚步声。
      “禀督主,林大人往囚牢去了,有督主的腰牌在,卑职没能拦住……”

      议事厅中众人一愣,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了林嬷嬷。

      ……

      那名在宫中被拿下的夏侯锋同党,此刻就秘密关押在影卫天牢之中。

      “看起来你待遇还不错。”
      干净的囚室中,一名绝色女子静静跪坐于干草之上,艳红的宫裙铺展开来,宛如盛放的鲜花。

      叶悠宁撤去伪装,看着眼前这名幽凰教的女子,确认她就是曾在细柳街见过一次的那名蒙面女子,因为她身上的脂粉香味下,有着一丝似曾相识的草药味道。

      四目相对,红衣女子笑了笑:“公主这身打扮,莫不是想要劫狱?”

      从这魅惑众生的一笑里叶悠宁看不到半点惶恐又或者担忧,这一副优雅从容的姿态实难让人相信,眼前是一个身陷囹圄、将要问斩之人……

      叶悠宁眉头皱起,心底生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此行或许没有意义了。
      她深吸了口气,驱离掉心中那些纷杂的念头,平静说道:“夏侯锋死了。”

      并没有多少震惊,红衣女子却故作可怜地叹息道:“看来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何必惺惺作态,这不正是你们所希望看到的?”既然已经不抱太大希望,叶悠宁索性懒得与她绕圈子了。

      红衣女子脸上出现一丝惊讶,但很快,她又恢复那一副慵懒的无所谓模样,眼里带着几分玩味地看着叶悠宁。

      “本以为你们是为了灭口才杀掉夏侯锋的,”叶悠宁停了一下,嗤声道,“多谢你为本宫解惑。”
      “公主您在说什么?我怎么不太听得懂啊?”红衣女子仍狡辩着。

      把之前拿到的口供摔在了她面前,叶悠宁讽刺道:“那晚闯入书院威胁魏大人的是夏侯锋,江都那么多起凶案的幕后主使也是夏侯锋,你把什么都推到夏侯锋头上,真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了么?”
      “本宫都不知道夏侯锋还是一个懂音律的人!”

      眼底似笑非笑,红衣女子嘴角弯起,就这么静静看着叶悠宁,一言不发。

      “什么阻敌的大阵,从头到尾,要困的根本就不是尾随追击的影卫,而是夏侯锋和他那三百亲卫,你们真是做得天衣无缝啊。”

      看着眼前早已心存死志又守口如瓶的红衣女子,叶悠宁知道她这一次擅闯天牢真的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她兴致缺缺,忽地转口道:“病入膏肓,你没几个月可以活了吧?”

      也许没想到眼前的九公主居然还是医道圣手,能看出自己身患重疾,红衣女子感到有些意外,颇为认真地打量起叶悠宁来。

      叶悠宁见她还是不答,也无所谓,只冷冷道:“欲取先予,没想到本宫也成为你们用来杀他的棋子,真是好算计。”

      夏侯锋立足江都只有短短十余年,根基薄弱,面前这幽凰教女子展现出让人惊叹的魅惑魔功,自然能与早不甘为人臣的夏侯锋一拍即合。

      又想到那一场“平息了鬼魅之祸”的江心楼法事,在那之后都城内大街小巷确实多了不少称赞夏侯锋的言论。这些当初并没有引起她的重视,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地发冷。

      夏侯锋太蠢了,也太狂妄了,在白捡一场功劳民望后,他居然真以为他民心所向,天命所归了,连自己亲信徐崇剑的丧子之仇都不管不顾。或许,他觊觎那至尊之位真的是太久太久了……

      见此刻叶悠宁一副真动怒了的模样,红衣女子来了些浓厚兴趣,半带着妩媚逗弄起来:“公主说的这些好吓人啊,可是有什么证据么?”

      “证据?你们谋划了这么久,会给人留下证据么?”
      “夏侯锋之死,能获利的人并不多,”叶悠宁看着红衣女子,一字一句道,“况且,天底下有这种布局手段和实力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她说这话时眼里带着一丝莫名的情绪,语气也变得极克制:“那夜在江心楼,吹笛之人便是你真正的主子吧,你真的想从本宫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天牢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尊主对九公主的忌惮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红衣女子心中深深地感慨起来,正笑着要说什么,忽然,她的眼神出现了变化,只见一道黑色雾气绕过她身前站着的叶悠宁,无声无息又快如闪电地袭来。

      异变突起,原来叶悠宁身后的牢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红衣女子望着天牢中忽然出现的那人,又低头看了眼胸口蔓延开的大片血迹,就这么莫名其妙低声笑了起来。
      都结束了?也罢,这样就很好……

      叶悠宁难以置信地看着收回软剑的方敬栾:“方督主……你……”

      连影卫督主都是他的人吗?
      一直徘徊在心中的那个名字变得越来越陌生,这种陌生感让她窒息,让她惶恐,整片天地仿佛都在一瞬间黑暗下来,这黑暗与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不……不可能的……

      她猛地冲向干草铺面的床榻,一把接住软倒下来的红衣女子,手指压在胸口上妄图把血止住。
      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救下,眼中的焦虑与心慌越来越盛,看着怀中红衣女子一脸解脱的笑意,她颤抖着声,不知所措地弄得自己浑身是血。

      “是他么?你还没有说到底是不是他……”

      方敬栾这一剑太致命了,她根本无力回天。

      “公主……别哭了……”红衣女子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抬起手艰难拭去叶悠宁脸上的眼泪,“我们……没有滥杀无辜……那些人,都有……他们的取死之处……”
      她躺在叶悠宁怀中,声音变得越发微不可闻:“秋落……是他给我取的名字,我不是怎么喜欢……好想告诉你我的真名啊,或许我们还能成为朋友……”

      眸底的神采随软下的玉臂消散,她终究没有说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叶悠宁怔怔地呆住,泪水打在那张依旧没什么变化的俏丽脸庞上,又无声地滑落。
      她沉默半响,终究还是颤抖着伸出手,细细在那乌黑的鬓发中摸索着。

      一张制作极为真实隐秘的人.皮面具被她缓缓揭下,来不及分辨手中面具所用精细材料,叶悠宁目光一黯——那是一张被火烧毁得不成样子的脸,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之前,应该也是生得极美的,没想却遭受了这样的苦难……

      “龙渊之名,谁也不可再提!”
      牢室之内,方敬栾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叶悠宁一愣,茫然地抬起头。

      龙渊?

      白天里见过或没见过的,原来此处已到齐所有影卫高层,叶悠宁惊讶万分地看着众人应诺,她注意到,人群中林嬷嬷手上居然戴着那副隔绝毒素用的皮质手套。

      嬷嬷刚才也准备出手么?

      看出叶悠宁有太多的疑问,林嬷嬷眼神示意她别说话,悄悄用隐秘的手势安慰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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