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吸血鬼》黑月BlackMoon

3、家（上）

　　从浴室里出来，手机刚好响起了信息提示音。

　　姜银城把额发撩起，拿起手机，果然，好几条未读信息。

　　【我从老家带回来些吃的，给你快递了一些，今天能到，记得放在冰箱冷冻室。】

　　信息的发件人是马小玲。

　　马小玲是他以前的助理，刚硕士毕业就进了他们公司，二十多岁的姑娘，比姜银城还大几岁。

　　马小玲是个好孩子，吃苦耐劳又细心，着实帮姜银城解决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务，甚至连生活上的琐碎事情也帮着他处理，三年相处下来，姜银城过得是什么日子，她最清楚不过。

　　她家里是苦出身，还有个弟弟，快毕业的时候，父母催着她回老家县城上班，说一个女孩子当个公务员或者找个事业单位什么的早些嫁人，以后还能照应她弟弟。

　　世间总有这样的父母，他们既没有能力安排你的未来，还阻止你过想要的生活。

　　马小玲不答应，她心里清楚，他家这样的情况回去当公务员熬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出头，日子清苦不说，还少不了被家里揪着，最后就来了姜银城的游戏公司。因为这事没少挨她老妈的骂，一开始半年都不搭理她，要不认她这个女儿，她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每个月打些生活费回去，其他一概不管，至于弟弟，她说那是你们的儿子，不是我儿子，他已经成年了，应该对自己负责，我没有义务照顾他。

　　游戏公司里女孩子非常少，因为就算氛围轻松，日子还是苦一些，忙的时候整晚加班，根本就回不了家，虽然公司给安排了宿舍，但许多人选择在电脑桌边上支了简易床，累了就旁边躺会，醒了继续干。这样日积月累的熬下来，对身体和皮肤都不好，所以呢，六十人的公司，女生一只手就数的过来，也不知道姜银城潜规则女员工的谣言是从谁身上来的。

　　姜银城很欣赏马小玲，专业能力强，又没有大城市里同龄女孩的骄矜，几年下来，她也的确在这城市立住了脚，虽然离买房子还远，但日子过得还算不赖，这都是她用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这种生活她过的心安理得。后来父母得知她的公司小有名气，打回家的钱也越来越多，便不再说什么了。

　　刚过七点，快递就上门了，送上了一只大纸箱。姜银城拿裁纸刀开了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腊肉、腊肠还两罐腌菜。肉都分成了小份，每份用真空包装封好的，一份刚好是他一人吃一次的量，不用的可以放进冷冻室，吃的时候拿出来一块解冻，很方便。

　　公司卖了之后，马小玲不但没受到太大的影响，还找到了个不错的下家，是个挺有名的大公司，比之前稳定得多，薪水还涨了一些。那段时候虽然姜银城和公司都很混乱，但他的名气还是有的，马小玲知道，自己能顺利的找到新工作和老东家不无关系。

　　可能是因为习惯，就算马小玲不在姜银城这里工作了，平日里对他的关心还是少不了。

　　再往前翻，微信里还有未读信息。

　　【公证和交接都办妥了，九点楼下接你。】

　　发信人正是他发小儿顾言，事隔四个月，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生活还要继续。

　　过日子就得穿衣吃饭。

　　姜银城坐在衣帽间的地毯上，对着一柜子的衣服发呆。

　　他这个人对穿其实没太多要求，干净舒服就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凉快一些，毕竟他很怕热。

　　可过去几年的生活，让他从一个单纯的学生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肩负公司形象代言人的责任，又有一些正式的场合需要应付，他也置办了不少衣装，根据不同场合的需要，从定制手工西装到小众潮牌，塞了满满一屋子。马小玲以前会帮他把衣服和配件整套搭配好，挂在柜子里，如果需要出差的话，很快就能挑出来然后整套打包带走。谁娶了马小玲才真是有福气，他一直这么想。

　　他瞟了一眼衣柜最边上挂着的大牌睡衣，柔顺的布料上印着品牌独有的印花，触手冰凉，时髦得穿出门也没问题，100%桑蚕丝，只能干洗，还没有上过身，五位数的价签还在上面挂着。这让他觉得有些羞耻又内疚，提醒他想起当初那段过度膨胀的轻狂时光。

　　他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将这套衣服塞进衣柜深处，而是让他留在显眼的位置。这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提醒他，无论现下有多么顺遂，都不要得意忘形，要始终保留一分警醒。

　　当然，以后还有没有得意忘形的机会也难说了，他苦涩的想着。

　　最后，他还是从柜子里拿了件白色T恤一条卡其裤子穿上了，进了厨房给自己做点早餐。

　　烤了面包火腿给自己做了个三明治，再加一杯咖啡就算一餐了，吃的也简单。

　　然后在阳台上的月季花盆里，剪了几只开得正好的，插进了花瓶里，摆在了父母合照的旁边。

　　看了眼智能表，时间还早，于是他又开了电脑准备看一会儿新闻。

　　才打开科技新闻，首页上一个挺明显的位置，就是关于他公司出售的报道。

　　【启星卖身寂寞收场，细数那些学霸创业失败的经历】

　　打开之后，内容果然如他所料，没什么好话，但还算没有落井下石，文章最底下的关联链接就不同了。

　　【启星创始人丑闻曝光】

　　【启星学霸总裁的昔日风流韵事】

　　姜银城瞟了一眼，觉着胸口一阵发闷，还是关了页面，打开了TechCrunch看了一会儿，内心的波澜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看完了新闻，时间还早，他又窝进沙发里，玩了一会手游，这才接到了顾言的语音。

　　“我到楼下了，你准备下来吧。”

　　姜银城这才退出游戏，穿鞋下了楼。

　　刚出公寓楼门，就看见顾言的银色雷克萨斯停在路边。

　　他上前，拉车门，上车，关门一气呵成，熟悉地跟上出租车似的。

　　“哥们儿上哪啊？”

　　“北新桥卤煮走着吧师傅。”

　　“大早起的就想吃卤煮了？”

　　“逗你玩儿呢，我吃了早饭出来的，你吃了吗？”

　　“没吃呢。”

　　“东西呢？”

　　顾言指了指后座，那放着一封牛皮纸文件袋。

　　姜银城也不着急去看，说：“走吧，出去转转。”

　　“你好久没回家了吧？”

　　“嗯。”

　　“去那边看看？”

　　“行。”

　　顾言一看他没有抵触，还挺高兴的，本来担心他触景生情，不愿意面对，看样子是已经放下了。

　　“南小街那家煎饼还在吗？好久没吃了。”

　　“应该在吧，去瞧瞧呗。”

　　姜银城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表情挺轻松的，刚洗过的头发是自然干的，有点蓬松，有点毛茸茸的，顾言一时间觉得又看到了小时候的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就到了南小街的煎饼摊，果然还开着。

　　说是煎饼摊也不完全对，这家算是老铺子了，小时候姜银城他们放学来吃的时候，这还只是一个煎饼车，老板天天推着小车出来卖，生意一直挺好，后来不让随便摆摊了，这家也没别的营生，就干脆盘了个小铺面，食物品种也扩充了，除了煎饼还卖夹肉的烧饼和鸡蛋灌饼，还有老板娘自己酱的牛肉和猪蹄，到了夏天，还卖些凉皮什么的。虽然便民早餐车已经遍地都是，但他们这家的生意依然不错，基本不受竞争的影响，因为口味地道，很多人吃的就是这份回忆。

　　顾言在路边停了车，让姜银城在车上等。

　　接着，在路边的老旧店面门口，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笔挺西裤的男人，掏出钱包，在队伍后面占了个位置。

　　顾言比姜银城大四岁，从小就招女孩喜欢，女朋友也谈过几个，不过如今却是茕然一身。他长得就精神，肩宽腿长，浓眉大眼，家里还挺有钱，自己事业也争气，正儿八经的黄金单身汉，现在正在路边儿排队买煎饼。

　　“少放辣多放酱俩鸡蛋谢谢。”还挺熟练。

　　不一会儿，顾言拎着俩袋子回到了车上，一打开袋子，车里顿时香气四溢，俩煎饼俩烧饼夹肉，还有两杯豆浆。

　　“买这么多？”

　　“都这个点儿了，我还不知道你，吃那点猫食不顶饿的，你再吃点，好久没尝这个味了吧。”

　　“那倒是。”

　　姜银城接过豆浆喝了一口，却见顾言不忙着吃，反而发动了车子。

　　“你现在不吃吗？”

　　“有点烫，等会儿的。”

　　这一路上，一到堵车的时候，或是等红灯的时候，顾言就趁机吃上几口，最后嫌麻烦，干脆让姜银城喂他，就这么就着姜银城的手，把早饭吃了。

　　不久后，车子开进了一个幽静的小区，找了个位置停了车。

　　这小区跟姜银城住的那种刚盖几年的新公寓不一样，已经有二十来年了，虽然房子旧了些，但到底位置不错，离市中心近，但小区里头又挺安静，一点儿不吵闹，适合老人住。

　　小时候顾言常来，那会儿他已经懂事儿了，但姜银城还比较小。

　　顾言的父母经商，平时就很忙，基本顾不上他，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就每天给他些饭钱，让他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了，后来跟姜银城混熟了，没少来他家蹭饭。

　　姜银城父母也要上班，但因为在大学里工作，时间相对宽裕一些，他妈妈每天下班回家做饭，有时候顾言下学早，能约上姜银城一块儿回家，俩孩子到家刚好能吃上热乎的。

　　其实姜银城的妈妈手艺算不上特别出众，那会儿条件也一般，没什么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通常也就是炒上几个菜，再切点牛腱子肉或者蒜肠之类的，偶尔做顿炸酱面。

　　肉是超市买的，菜也就是家常口味，但顾言觉得，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饭。

　　两人上了楼，到了门口，姜银城从兜里摸钥匙准备开门。

　　这楼道里新近粉刷过，墙特别白，也没什么乱贴的小广告之类的，倒是挺干净的。但如果看看附近其他人家的门口，就会发现，其实只有他家的门口重新粉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