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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宗族行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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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早上庆子源方才起身,却发现根本看不到慧清苑原来的两个小厮。这才坐在偏房的塌上后知后觉,给了自己一个发自内心的苦涩微笑。
幸好自己三年来的落魄生活让他习惯了,自顾自的洗漱穿戴好两人便在偏房,用起了在鸣城分家的最后一次早膳。
如此,庆子源一边吃着一边有些自嘲的想着,三年前临走前便是也如这般一样没落和平静,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依然是临走前,也依旧是这样的落寞和平静,依旧是他和小灵两个人无声的吃下早膳。
不到晌午,这日的鸣城庆家府门打开,一应内外细节收拾的干干净净、妥妥当当,除了平日居住主宅的分家家主一脉外,鸣城各处的庆家的五个鬓角斑白的族老,也都带着各自的和唯一的正妻端坐在分家正堂。
唯一与之最大不同的是,今日堂厅的主位上并未有什么人敢坐上去,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表情也都掺杂着太多的希冀与兴奋或是忐忑不安。
而经过昨夜生死挑战的庆子源,也为了避免再有意外发生,便带着小灵换上灰白色的粗布短衣混在了一众仆人堆儿里,站在了里厅口最近的石阶下面静静的站着。
堂厅内,扫了无数遍屋儿里鸣城庆家后辈子弟的庆宁,见其中并无庆子源的身影时这才释如重负似得松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微笑和得意。这才心安理得、冠冕堂皇的回应了一些分家宗亲和族老们的,安安稳稳的坐在主位下首的椅子上。
“庆氏行走,庆华大人到!”只听到这门外一声唱名,厅堂里的分家老少都非常自觉,纷纷起身迎接即将从穿堂门进来的这位,庆氏行走—庆华。
华者,繁花尽去、返璞归真之意也。而这个庆氏行走—庆华,庆子源自然是认识的。
这人专事三十分家的弟子根骨选拔、护送启灵之仪,与分别负责庆氏五脉的宗族行走,并称六大行走。最好一袭白袍打扮的风雅宜人,外表看上去倒还真是君子如玉。
可自从庆子源五年前见他的时候,正巧他和他父亲在母亲的慧清苑里,醉的勾肩搭背、猜拳耍骰时候扯着嗓子在院儿里乱嚎,那感情好的简直是铁哥俩儿。倒是让年幼的庆子源觉着这还真是人如其名,真的简直没边儿了。
而宗族行走—作为宗族挑选根骨上好苗子的唯一司职。惯例上每年侧拣一次,满五年后便要磨砺修为、自寻造化,争取神魂融合成就灵王,或作为家族长老;或教导后辈子弟。
而所谓根骨资质,一来是先天条件的骨肉经脉、五脏六腑、血气旺盛,这个不出意外倒是有后天锻炼,可二来便是心窍慧心这样的先天条件,毕竟上宗门派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溜一圈儿的。
且若是你本无心窍慧心即便□□在强、根骨再好,无法通窍、醒灵,最多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底层武夫。可换言之,即便你心窍慧心天成却血气乏沉、静脉脆弱,一些世家子弟条件允许的倒是可以滋补养生,可先天不足的即便在惜才的人也只能遗憾放弃了,毕竟这种人自古以来都撑不过灵气灌体便七窍血崩而亡,所以这也是世家大族子弟顿顿灵草药膳的原因。
如此一来,在这缺一不可的情况下,灵者的地位在普通人的世界里,也就愈发尊贵了。
而今年,恰好就是庆华任宗族行走的最后一年。因此,已经意识到性命岌岌可危的庆子源,才会谨慎又谨慎的杜绝一切意外,争取一击必中!
果不其然,这庆华五年过去了依旧是一副清和俊雅一脸淡漠的样子,如出一辙般慢慢悠悠的在众人期盼下走进了庆家堂厅。
才进门儿,一旁等后已久的庆宁见状来忙上前套近乎,有些谄媚的拱手笑道“华行走,一年不见真是风采依旧啊!”
可庆华是谁,那是自小便在庆氏宗家和庆子源那已故老爹地里掏鸡蛋的人。
自从听说三年前,这庆宁竟然把亲弟弟的遗孤扔去鸟不拉屎的庄子后。原本对庆宁就不待见的他,现在一想铁哥们儿唯一的儿子孤苦无依、艰难度日,就恨的牙根儿直痒痒。
淡漠的双眼有些轻蔑的一瞥上来搭话儿的庆宁,庆华依旧是恍若未闻对着一旁的随从硬邦邦的说道“对花名册,依次检查罢。”说完,便没事儿人一般的走上主位细细品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寻起铁哥们儿家那个小娃娃来,只留下老脸通红的庆宁不尴不尬的站在那,和察言观色的分家族人们。
要说这庆宁这些年到底有点本事,起码庆华觉着这种碰了个闭门羹还能泰然处之、毫无自觉的本事他自问是做不出来。
他哪里知道,庆宁自见一年未见却依旧风度翩翩、气息内敛的庆华,在看虽然身为家主却耐不得岁月蹉跎的自己,便心生忌惮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激励压制做了回去。
其实说到底,除了身份高低、出身几何、外在条件,在这个婆娑灵陆上最主要的还是实力高低,就像同为灵将的庆宁和庆华,一个止步不前一个却已是神魂交汇几至称王了。
不一会儿,鸣城分家的各支适龄的后辈子弟们纷纷站其,若是算上还站在门口儿的庆子源,拢共便有一十三人,宽敞的分家厅堂倒还富余不少。
如此,找了半天没见庆子源影子正纳闷儿的庆华,见到这厅堂里的鸣城分家后辈子弟们特意又扫了一眼眉头一皱,心想怪不得找不到原来是人数对不上,整好十二岁的小侄子不见了这还了得?也不装模作样的品茶了,直接茶碗儿一撂,冷冷的看着因为和自家子女无关而神游天外分家家主-庆宁问道“宁家主,玉碟记载十五岁以下共一十三人,怎么少了一个?”
“唉……说来惭愧,少的那人就是我那亲侄-庆子源。谁料昨夜下人来报,子源侄儿竟不知所踪,在下忝为分家家主又是那孩子的大伯,出此纰漏、甘愿受罚。”庆华一听庆宁满是虚情假意、信嘴湖绉的起身说完,这暴脾气差点儿暴起给他一脚。
幸亏站在一旁同来的宗学见状不好,赶忙咳了几声即时制止。这才让庆华诡异的笑了起来,直起的身子又靠在了椅背上朝宗学,一脸审视的看着无比诚恳、惭愧的庆宁问起“宗学,既然宁家主都说了,如何处置?”
众人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华行走今日怎么对这个空有其名的少爷这么上心,往年即便少了一个两个的也没说这么郑重要处置了啊?
随着下面的低语骚动,庆宁不仅有些暗恨,旁人不知道可他却猜的差不多,从前他就怀疑这庆华便传闻与他二弟莫逆之交,如今想来确是差不多了。
可又一想,这庆子源失踪是自己不来谁也说不出什么,就算处置也就是皮肉之苦,难不成还要为一个能不能通窍醒灵的分家子弟为难自己?如此,倒也淡定许多依旧是一言不发,好像为了赎罪而等待处置一般。
可惜他想错了也低估了庆华与庆子源一家的情分,一旁满脸肃穆的宗学确是心领神会。
一边儿八卦之心迅速跳动,想着这分家家主到底怎么得罪了宁华,一边儿心不在焉的垂首,朗声说了个相对苛刻的处置道“始治家不严,至其族事纰漏。火鞭三十、留看三年,一应族务酌族老代行。”
此话一出,庆宁的脑子跟雷击了似得直接傻了眼,好在全然不知在所得人们议论纷纷、窃窃私语和一些幸灾乐祸的目光。
火鞭倒没什么不过是皮肉之苦,可留看三年、代行族务,可谓是收缴了他的权利等于架空他这个家主,完全捏住了身为一家之主的七寸,他做梦也想不到庆氏还有这么刁钻的族规,恨的他简直心里冒火。
庆华见庆宁一脸惊愕和不甘的表情,心里面儿不自觉的暗暗嘲笑他一年好几百天竟然没什么长进,更加确定庆子源恐怕遭遇了什么,心里倒是对这样的效果挺满意的。
一旁看戏的宗学倒也猜到了这里面恐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乐不得的看起戏来。
此时,自问没什么耐心的庆华,一脸戏谑看着脸色铁青的庆宁。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是子源还活着庆宁必然不敢仍他在外面节外生枝,只可能是囚禁府里。而若是……死了,他就亲手镇杀此撩为他侄儿报仇,也告慰其父母在天之灵!
当即也不拖泥带水,死死盯着坐立不安的庆宁,直接拍板儿说“不如庆家主把外面人叫来,我挑几个里外搜上一遍。若是没找着便此间事了,就当他没那个福分。要么就依照律处置,宁家主意下如何?”
庆华说完,就自顾自的佯装淡定的喝起茶来,端看庆宁自己的选择。
庆宁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庆华今天怕是一定要带走那小畜生。可是他派去的影杀又一直没有回来,这让他心里焦急不已。
但是他在一想想,即便影杀失败了也没有证人,空口白牙没有证据的乱说,就算是宗家族长都没权利处置他,干脆心一横咬牙赌了一把,说道“既然行走大人说了,便叫外面的下人进来罢!”
话音落地,厅堂外的十八个粗布短衣的小厮便鱼贯而入站在一应分家子弟后面,纷纷朝着庆华行礼。
只有其中一个一直低头不语的小厮牵着另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童绕过人群上前,众目睽睽之下抬起头来,用那稍显稚嫩的清亮嗓音说道“鸣城分家,庆子源见过华行走。”说完,自觉的行了个后辈礼,任由屋里面来来回回略带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站在那儿便不说话。
自然而然的,庆宁见状惊的瞳孔一缩,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根本不用怀疑可不就是庆子源那小畜生和他的小仆童么,难道这小畜生这么命大影杀真的失败了?!
尤为不甘的庆宁当然不肯放弃,转眼间便计上心头,直接衣袍翻飞、灵力一震,一边开掌朝着庆子源而去,一遍双眼赤红嘶吼着“冒充分家主子,小畜生该死!”
而就在庆子源眼看着致命的凌厉攻势带着,潮水般的灵力朝自己和小灵而来,灵将浓后的灵力压迫的他俩根本挪不动不了时。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抱着小灵双目紧闭的庆子源,只听“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便忽觉眼前刺骨的凉意袭来,混沌的甚至回归清醒,瞬间出了口长气。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他也一刻也不想再过了。
倒是在坐得满屋子人惊魂未定想不到庆宁这么大胆,竟然敢当众动手!也惊讶于庆华的实力,灵力运用的竟然如此圆融,这样凌厉的一击竟然轻易化解了。
庆宁惊愕的看着渲染半屋子的霜气,和一脸森冷朝着自己走来的庆华,刚要不气馁的再说些什么,一旁走过来的宗穴却突然看着他慢悠悠的插口了“宁家主,是不是庆氏血脉自有宗族验灵石自行验证,你着什么急?”
随即,又看了看抱着小灵脸色微白的庆子源,心里也纳闷儿这小子怎么五年不见倒是愈发向他那已故的娘了,但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可知道,冒名顶替主人是要车裂的。”
“是,宗学大人。”就在庆子源说完,知道大局已定的庆宁和其它分家子弟们,也都各归各位缄默不语了。
而一旁的庆宁无奈不甘的回到座位上,除了被庆华强悍的实力震住了不敢再有幺蛾子之外,狠狠的盯着站在队伍里的庆子源恶毒想着怎么三年前没在路上杀了这小畜生,丝毫不顾及旁人看像自己诡异的目光。
庆华倒是看了一眼庆宁,心想着总算没愧对哥嫂的在天之灵,便转身走到主位上又查了遍人数,见到这回一十三人对上了。
也不知是确定了庆子源安全无虞还是找到了哥嫂唯一的子嗣,便不自觉有些温和的对宗学说道“依次测拣骨龄十五以下者,再测根骨、慧心缺。凡有谎报者…依律除籍罢。”
“是。”这边宗学答应了一声,回首就将门口手捧花名册站着的随从招来,说道“开始罢。”
“是。”两个随从其其答应,当即便翻开花名册,一一对应的开始唱名了。
过程中,庆华一边百无聊赖的听着前几个根骨不错的少年少女们和家人激动的欢声笑语,一边看着分家族人们欢喜溢于言表之下,全然不在意满脸铁黑的家主庆宁。还有就是几个或是根骨不行或是资质不行的后辈子弟和家人们无声的没落,或是其中夹杂着的些许嫉妒和羡慕。
前五个里头倒是出了两男一女合格的,还算是个开门儿红。
“庆子戌…”拿着花名册的小厮刚唱完少年的名字,庆子源便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小脸儿彤红。
亮晶晶的双眼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迫不及待的将手放在了一旁宗学拿着的颗,椰子大小如珍珠般的物件儿的瞬间,随着上面便传来了“噗通…噗通…”有利的心跳声,周围散发出朵朵氤氲的彩霞。
一旁的庆子源即便是从前见过,五年后的今天也觉得相当奇特。
……要问他为什么知道,这还得从五年前庆华头一年走马上任,在慧清苑和他老爹喝醉后说起。
当天测拣过后,庆华本来是要带着合格的分家子弟回连运城复命,却不想天公不美下起了雨便就改作第二天一早出发。
好容易傍晚天晴了,庆华便去了慧清苑非要和庆子源他爹喝上几盅,酒醉之下俩人合力边将宗学手里那椰子大小和珍珠似得验灵石抢了过来。
要死要活不顾他娘和宗学的阻拦非得让庆子源试试,谁知道小肉爪子往上一放。
“噗通…噗通…”稚嫩而有力的心跳声随之响起,下一刻便带着数十朵七彩氤氲的雾气缭绕飞舞,两人便发现不过七岁的庆子源竟然根骨资质出奇的好。
欣喜之余就连他甚少喝酒的娘,都跟着俩人喝的略有微醺。更别提这两个本就醉什么一样的人,当夜还把他娘埋在树底下的桃花酿给挖出来牛饮,全然忘记了什么用灵力散酒的事儿,不出意外的烂醉如泥。第二天一早,还是宗学叫醒宿醉的庆华,俩人匆匆忙忙的回了连运城。
这也是为什么,庆子源信誓旦旦、满腔抱负最主要的原因。毕竟,五年前的他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庆子源…”
这边庆子源想的出神,还是被他牵着的小灵,听见拿着花名册唱名的小厮喊到了少爷的名字时候,出声提醒“少爷啊,到你啦……”
庆子源听见小灵提醒回神,一听果然叫到了自己,连忙走到宗学跟前看了看这个五年前的老熟人儿和似曾相识的验灵石。
只是早知道结果的他到没那么着急,全然不理会分家人们或好奇或怀疑的眼神。
只是看着依旧白白净净觉着好欺负的宗学—庆闻,又想起来当年他被老爹和庆华欺负的要哭不哭的样子,呲着一口小白牙抬头笑起来“庆闻叔叔多年不见,庆华叔叔还欺负你不?”
庆闻见状此情此景倒是相信了,这与当年一样如出一辙顽劣的小子,肯定庆子源本人了。可随即又想起当年,被庆华和这小子的爹强验灵石的时候瞬间脸一红,自觉严肃的催促庆子源“顽皮,还不放上去?”
庆子源见了差点儿没笑出来,主要庆闻着长相实在太温润了,就算再怎么严肃也实在是严肃不起来。不过说归说,他到底还是把手放在了验灵石上。
没什么意外的,随着验灵石上“噗通…噗通…”比五年前更加有力均匀的心跳声想起,和周围浓郁的,将硕大的验灵石笼罩的七彩氤氲的雾气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几乎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尤其是庆宁的杀意简直犹如实质,可他明白现在不时候。当下整理番情绪,满是热情的刚要上前留下他们待今夜亲自下手。
只时,却听见主位上的庆华的声音荡漾传便了整个厅堂“今日事毕,我等即刻启程。”
见当下震住了满屋子所有人的同时也让庆宁停住了动作,庆华根本不给任何人说话的余地,在众人呆滞惊讶的目光下,干脆的带着算上庆子源等七个少年和小灵在内的六个随从,留下宗学和两个小厮走了。
夕阳西下,当庆子源带着小灵随这一行人踩在庆氏特有的明灵鸟温暖光亮的赤金羽毛上,看着天空中离自己愈发接近的夕阳,和地面上愈发渺小的鸣城时候。
他狠狠的喘了口气,心想终于是告别了这个鬼地方,告别了心思诡异的分家族人;告别了贪婪恶毒的大伯庆宁;告别了危机小命儿的鸣城庆府。
也告别了……与父母多年的回忆,和心中的软弱。他庆子源将活出自己,活出璀璨精彩的人生。
……或许,从庆子源坐在明灵鸟温暖美丽得身躯上时,从他那望向夕阳的坚毅眼神开始,也注定了他拥有一段璀璨精彩、荡气回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