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清风》羊驼驼要开杂货铺

6、第 6 章

　　陈朗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四周一片寂静，除了老旧冰箱转动时发出的呻吟声，让陈朗越发心烦意燥起来。
　　当时针指向凌晨两点时，门口终于传来了隔壁的关门声，陈朗心猛地跳动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周围太安静而被声音惊吓到还是别的什么，心脏在胸腔里似乎快要跳出来。
　　是那个人走了吗？他们之间应该发生了什么吧。那么…暧昧的拥抱和亲昵的言语，季老师和那个男人，以前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陈朗从床上坐起来，盯着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漫画书，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呼之欲出。
　　我想去找他。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陈朗这么想着。
　　于是他这样做了。
　　妹妹的房门紧闭着，应该是已经熟睡，陈朗轻手轻脚的打开客厅门又轻轻关上，连楼道内的声控感应灯都没有惊动。
　　夜里的空气有点凉，站在黑暗中的陈朗突然被冷风一吹，冷静了下来。万一季老师已经睡了呢，万一季老师心情不好并不想见任何人呢？我只是他的邻居，连他的学生都算不上，这样三更半夜的去见他，算什么呢？
　　算什么呢？陈朗有些泄气，转头想要回家，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
　　“……我是傻瓜吗！”陈朗抓狂的挠头。
　　我不能吵醒妹妹，她明天还要上学。陈朗这样安慰自己，那么，只有打扰季老师了。
　　陈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敲响了季晨风的门。空荡荡的走廊里，敲门声显得空灵又突兀。
　　沉寂了五六秒，陈朗又鼓起勇气敲了一次门。如果季老师再不开门，我只有睡在走廊里了吧。陈朗正这样想着，门开了。
　　刚开门的季老师带着一脸的不耐烦，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是陈朗后又迅速换上了惊讶的表情。
　　“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我……”该怎么说，陈朗尴尬的要命，说担心你想过来看看？如此干涉大人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显得略有些不自量力，“我饿了……下午把零食都放在你家，家里没吃的了。”
　　季辰风愣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来：“先进来再说，外面冷。”说着侧身让陈朗进了屋，又仔细的关上了门。“你们家不是吃的多得跟小地主一样么？以前三天两头往我这送，现在也有沦落到到我家觅食的一天啊……”一边说话一边控制不住笑出声的季辰风根本没有注意到陈朗因为不好意思而羞红的脸。
　　“哪有小地主了……”陈朗咕哝着反驳，只不过我的零食都给你了。
　　“嗯……我看看啊，鸡蛋面行吗？别吃零食了，这么晚，吃点热乎的好消化的吧？”
　　“嗯……”陈朗坐在客厅的茶几旁边，室内的暖意让他渐渐的进入舒适状态，看着季辰风在厨房熟练的煎蛋，烧水，煮面，有些情绪开始快速的发酵。
　　从季辰风去年六月成为自己的邻居，到现在不过半年而已，两人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有时候是在学校无意的相遇，有时候是陈朗刻意的亲近。不，连在学校无意的相遇都是因为陈朗一直在用目光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为什么呢？陈朗也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他以为的是，季辰风是个年轻的老师，虽然是个大人，却也十分聊得来，和他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他也会为自己尽心尽力的补习。陈朗把季辰风划入了忘年交，是在成长路上可以帮助自己的大人。
　　可是下午的那一幕让陈朗心烦意燥。那样的拥抱，那样的亲昵的称呼……
　　“原来我也一直想这样……”陈朗低声说出口，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抱住了把鸡蛋面端到他面前的季辰风。
　　“……什么？”季辰风歪了歪头，安慰性的拍了拍男孩子的肩膀。“遇到困难了吗？我就说你好像不太对的样子啊。”
　　不过这个姿势，真的有点不太妙。18岁的陈朗热爱运动，身材高挑又结实，抱着季辰风时像是整个人都包围了他，显得十分强势。
　　“没什么。”陈朗默默的松开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草，男子汉到底在矫情的屁啊！陈朗突然不爽。
　　“我是担心你才过来的。”陈朗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说出这句话。
　　“嗯。”季辰风笑笑，没有说别的，站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随手点燃了一根烟。
　　“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抽烟。”陈朗看着季辰风娴熟的动作，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
　　“毕竟要在未成年面前做个好榜样嘛。不过今天就当没看见吧，可不要学我啊。”季辰风慢慢的吐出一口烟，手便垂在了身侧，扯了扯嘴角，“那个人是我大学时候的恋人。”
　　这本不应该是与学生交流的一个话题，可是旧时恋人的突然出现，冬季半夜出现在门口的少年，让季辰风变得有些放任自己，不管不顾。
　　陈朗安静的吃着面条，听对方用平淡得过分的语气讲自己是如何与那人相识，相爱，对方是如何对自己万般柔情，又突然离开，毫无音讯。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见了碗底，一根只吸了一口的香烟燃到尽头，季辰风的故事也落下帷幕。
　　室内只剩下沉寂。
　　“你还喜欢他吗？”陈朗盯着碗旁边那人留下的名片，“你会去找他吗？”
　　去那个离这里一千多公里的城市，和他在一起。
　　“说什么傻话呢。都已经过去了。”季辰风笑了笑，可是笑容里仍然有掩饰不住的牵强。“我现在已经是你们的老师了，怎么可能抛下学生就跑了，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陈朗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站起身，走到了季辰风旁边。
　　“季辰风。”这是陈朗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不是季老师，而是季辰风。“那么，你要不要，考虑下我的喜欢。”
　　在陈朗喊出他的名字时季辰风已经觉得事情不妙。而接下来对方说出的“你要不要考虑下我的喜欢”更是让他特别惊讶。
　　到底什么时候？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呢？季辰风自认为平日里行为举止应该不会有什么越矩的地方，如果是小女生盲目的崇拜自己还稍微能理解，可是一个快要成年的男学生——
　　“我好像没有在鸡蛋面里放酒哦。”季辰风笑笑，想要把这件事当成玩笑掩盖过去。“看来是太晚了，你都已经困得开始说梦话了——”
　　“我没有困，我很清醒。”一定是鸡蛋面给了自己勇气，陈朗这样想着，伸手抓住了季辰风的手腕。“从见到你那天开始，我每天都想刻意的接近你。在学校里想遇见你，回家之后也想接近你。甚至……”
　　“做英语题时，想到你，我就会忍不住笑起来。”陈朗认真盯着季辰风的眼睛，“看到那个人抱着你时，我甚至在想，为什么我不能那样抱着你。”
　　我想那样抱着你，陈朗往前一步，几乎贴着季辰风的身体，“你告诉，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从见你第一面时就开始的喜欢。我怎么会这么笨，一直没有发现。
　　季辰风很尴尬。
　　对方的身份很特殊。学生，未成年，光是这两条，作为成年人的自己就应该干脆利落的拒绝这件事情。可是他没有这种经验，他怕把握不好分寸，伤害他。
　　“你确定这真的是喜欢吗？”季辰风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挣开了对方的手，掐了烟，抱着手臂看着他。“喜欢一个人，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
　　“那还需要什么？”陈朗追问。
　　“真正的喜欢是，为了对方成就更好的自己。”季辰风微微笑着，目光变得柔软。“我不会否认你的感情，但是，我也不会考虑你的喜欢。等你成长为足够出色的大人，然后认真思考自己的心情，我相信你会有不一样的发现的。”
　　你会发现你现在只是对我有懵懂的向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你可能并不真的喜欢我。季辰风这样想着，等你真正成长，才会明白到底什么是可以追求的，什么是能够得到的。
　　不过这些话，他并不打算在此时直白的说出来。让对方冷静下来，给他一个现阶段最应该重视的目标，又不伤害他的自尊，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努力学习，考上好的大学，让我足够重视你的感情吧。”季辰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太晚了，小伙子长身体的时候，快点回去睡觉吧。”
　　太狡猾了……陈朗有些郁闷，但心情却轻松了很多，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陈朗笑了笑，不过这样很好。
　　看着陈朗露出了笑容，季辰风有些无奈，看来，这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就可以结束啊。
　　“我出门没带钥匙。”陈朗往门口走了两步，才恍然大悟的回过神。
　　“……”季辰风扶额，现在的孩子一天到晚都在想啥啊。“隔壁有铺好的床，自己去睡吧。”
　　互道晚安，各自睡觉，一人一夜旧梦不断，一人一夜安然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