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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离得远了,严佩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只有自己砰砰加快的心跳声。她忍不住拿帕子揉着眼睛,那是莫远啊,还有他挚爱的温琼。如果不是季鱼发动突袭,边关战事骤然吃紧,他本不会死,莫家军也不会崩溃。

      他本来是可以同温琼百年好合的。严佩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们,一边在心里难过。

      “琼儿,下个月母亲生辰,你会来的吧。”刚及弱冠的莫远一身玄色劲装,干净利落,浓黑的眉眼里盛满笑意,偏头看着身侧的温琼。

      “我去的话,姑母会不会不开心。”温琼低着头,柔声问道。

      “别管她,侄女给姑母拜寿,理所应当的事啊。”莫远随着她的脚步,边走边说,“再说了,还有我在,你别担心。”

      温琼眼尾轻扫,瞥他一眼,说道:“就是因为你,姑母才不会给我好脸色。”

      “那,难不成你不要我了?”莫远朗声笑道。

      温琼作势要揪他的衣袖,却被捉住了手。

      她挣脱不出来,就听莫远跟她说:“琼儿,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就定好了,谁也没法更改,就是母亲,她有什么想法,那也是不算数的。”

      温琼轻嗯一声,“远哥,你在边关过得可好?”

      “我好着呢,现在边关情况平稳,也就尉国一些鸡零狗碎的兵将,偶尔出来一战,这不正好给我们昭国的将士们练手。”

      眼见前面一处荒废破败的院子,莫远说道:“琼儿,前面没路了,我们折回去吧。”

      温琼点点头,转过身,随着莫远往来处去了。

      假山后,严佩两手攥着绣帕,在胸前拧来拧去,连脸上两行泪也顾不得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好,要是没有温翠,没有季鱼,他们就能顺利完婚,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

      她一想到两人的结局,就心痛不已,恨不得大哭一场。严佩刚捂着嘴哭了两声,想着万一被路过的宫人发现,见她这副模样,指不定又要闹出一番动静。

      她强忍着悲痛,直起身,从假山后离开了。

      院子土墙之后,默不作声的季鱼目睹了一切。

      “我说公子,你还要在这想多久,天也不早了,咱该回去了,耽搁这么久,头儿又该拿我出气了。”

      “好了,回去吧。”季鱼转过身,往新院子的方向走去。

      那个年轻男人他认得,莫将军家声名远扬的大公子,莫远。看他同身边的女子那般亲密,想必是他的意中人。

      为什么严佩会对着他们哭泣,那悲伤的神情,他看得分明,丝毫不像作假的样子。是因为她钟情于莫远,而莫远却另有所爱吗?

      季鱼莫名觉得脚步沉重许多,等回到院子的时候,高木出来迎接他,他也是淡淡应一句,就进屋了。

      严佩浑浑噩噩地在外宫一带转悠,直到天色暗淡,也没有回洛玉宫的意思。而此刻的洛玉宫,碧春和雪冬正担忧不已。

      “雪冬,你去质子那边看过了?公主没去找他吗?”碧春在门前走来走去,一脸焦急。

      “去看了,就那个小厮在家,质子出门了。”

      “那公主到底去哪了?外宫乱糟糟,也没什么可看的。”碧春顿了下,“要不你再去质子那里瞧瞧?”

      雪冬沉思片刻,答道:“好,我再去一趟。”

      而此时,四处乱逛的严佩猛地发现,季鱼的院子就在眼前。她盯着那平整的黑漆大门,忽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两国的战争悲剧是他延续的,无数昭国男儿在战场上牺牲,像莫远一样,和在家中等待的温琼天人永隔。多少昭国百姓死于铁蹄之下,就连原身这个公主,也在惊厥中没了命。

      朝夕之间,江山变色。而她,同样作为这一悲剧的受害者,穿越到此,却百般用心地供着他。

      面对在原书中这个毫无争议的杀神,她就那么确定自己不会养虎遗患吗?

      严佩加快脚步,冲进院子里,连侍卫的问候都没听见。

      高木正给木架上的花盆浇水,突然见严佩闯了进来,他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严佩哑着嗓音问了句:

      “季鱼在哪里?”

      她脸上看似平静,整个人却酝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高木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里面的房间。

      严佩转身就走,砰地一声推开门,又反手把门甩上。

      抬头就见季鱼侧身躺在榻上,动也不动,像是睡着一样。

      严佩盯着他瘦削的身形,垂在脑后的头发,还有细长的脖子。

      细得好像,两手不费力就能掰断。

      季鱼随意吃了晚膳,就早早休息了。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睡不着,想到下午那个小木人,还有严佩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一片空落,就像他正要伸手去抓什么,眨眼间却发现,它已经消失了。

      他听到严佩的声音时,心底难以抑制地冒出一丝雀跃。

      直到察觉纤细冰凉的手指,环住他的脖子。

      他身体不动,却睁开了眼,眼中尽是冷凝之色。所有一直不确定的想法,全都像石头落了地。

      先前那一点雀跃,也被石头砸得灰飞烟灭。

      是他被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迷惑了,是他奢求太多。

      如果公主想要他的命,他不会反抗。但是,如果她这一把没能掐死他,那他就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昭国人都没有区别,他们都憎恶他这个尉国质子,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她也一样,所谓的“不想见他受委屈”的善心,也不过是谎言罢了。

      他闭起眼,静静地感受着脖子上的手指动了动。

      当察觉到手下温热跳动的血管时,严佩才回过神来。

      她在干什么?她竟然想杀人?

      她是不是执念太重,迷障了?直到现在,季鱼做过什么坏事吗?她所恨的那些事,不都是原书中季鱼做出来的吗?

      现在的他,就是个饱受欺辱的小可怜,她有什么立场私自定下他那些虚无缥缈的罪行?

      她现在想害死他,那不就是仗势欺人,在他的伤疤上再添一道伤口?

      她真能杀了他,真敢杀了他吗。

      严佩猛地抽回手,力道太大,自己也摔在地上。腰侧的荷包,啪唧一声落地,清脆的撞击声让她的神智彻底回笼。

      榻上的季鱼也睁开了眼。

      她刚才到底在干什么!严佩慌慌张张站起身,去捡荷包,才发现掉出一块通透润白的玉玦。

      “公主,这块玉佩,请转交给他。”灵慧大师的话,在她耳边响起。

      严佩瞅着玉玦,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赠人玉玦,以示决绝。

      大师的意思是,让她跟季鱼一刀两断?

      那不行,她要是放了季鱼,对他不闻不问,那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严佩重新把玉玦放回荷包,决定先不给季鱼,反正灵慧也没说什么时候给。

      她转头看看季鱼的身影,觉得自己没脸再呆在这里,一把推开门,跑出了屋子。

      正巧雪冬往这边走,见严佩站在院子门口喘粗气,忙去看她。严佩几句应付了雪冬的询问,两人就回了洛玉宫。

      房门仍旧大开着,高木僵在门后,惊魂未定。他从门缝里看到了,玉赐公主是想掐死他家公子的!

      房中,季鱼已经起身,他走到门边时,高木才发现他。

      他比划着问季鱼公主要干什么,他有没有受伤。季鱼只是摇摇头,他面色像往常一样平静,但是高木总觉得,此时的季鱼,有点吓人。

      季鱼站在门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开口道:“高木,拿水来。”

      高木端来水,季鱼喝下一口之后,就握端着茶碗出神。

      高木大气也不敢出,注视着他,生怕他把茶碗摔了,或是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来。

      直到季鱼转身,把茶碗交给他,自己回了房里,他才松了口气。

      茶碗上的鱼戏莲叶花纹栩栩如生,高木看着季鱼消失的方向,隐隐觉得他家公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

      严佩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啊滚。她越想越觉得昨天自己做得太过分,天还没亮,就下了床。

      值夜的雪冬听了一宿的叹息和翻滚声,见严佩站在床边,给她披了件晨衣,问道:“公主是有什么心事吗?”

      严佩又叹一口气,坐在桌边懊恼。她能猜到,昨天她那样做的时候,季鱼应该感受到了。他那样心思缜密、时刻对环境和外界保持警惕的人,如果说他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她是不信的。

      可是,就算她有心道歉,又该怎么跟他说?把实话告诉他,他是未来的祸害、战争狂人,他要是知道了,还会留在昭国?

      严佩两手托腮,费了一番脑筋,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碧春来的时候,就见她一脸愁容,望着什么地方唉声叹气。

      她询问似的看向雪冬,雪冬摇摇头。

      “公主,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碧春说了句,见严佩仍然没有反应,又说道,“有公主最喜欢的蛋黄糕、碧梗粥和山羊奶。”

      严佩转头看着她,有气无力地说:“端上来吧。”

      碧春招手,宫女端着杯盘碗碟,一一在桌上摆好。

      严佩无精打采地吃了几口,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

      果然还是吃饱饭才有力气想事情。严佩满足地吃完早膳,抹了抹嘴,吩咐道:“碧春,雪冬,以后洛玉宫里的三餐,都多做一份,给季鱼那边送去。”

      碧春心头一梗,“公主,虽然宫里各种食材都不缺,但是比照公主的标准,给、给季公子同样的待遇,是不是有点超过了?”

      “不,怎么说,他以后都是我的夫君,衣食和我一样的规格,不是很正常吗?”

      “公主说的是。”雪冬忙应下,拉着碧春走到一旁,嘀咕了几句。

      “碧春知道公主的意思了,以后无论什么东西,都会给季公子准备同样的。”碧春说完,就匆匆下去了。

      严佩望着雪冬,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告诉她,昨天公主想季公子,一晚上没睡着。”

      严佩一口清茶喷出来,刚想解释,又觉得雪冬这么说也没错。

      都是她的锅,如果她昨天不那么冲动,也不至于现在还要做这些功夫来证明、挽回什么。

      更别说,她现在根本不敢去看他。

      上午,小院里,两个内侍还没准备午膳,就见几个宫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

      高木赶上前听了听,忙回到屋里找季鱼,对他比划着奇怪的手势。

      “嗯,既然送来了,就留下,我们不能辜负公主的一番好意。”季鱼一如既往淡淡地说着。

      高木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一想到洛玉宫的伙食,他又高兴起来,对着宫女摆好的筵席大吃大喝。而季鱼只吃了一点,就离开了。

      高木也没太在意,反正公子一向吃得不多。

      一连许多天,洛玉宫都有人来送饭菜,但严佩始终没来过。

      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有意逃避的话,那后来真是身不由己了。除了试穿嫁衣,为婚礼做各种准备之外,她多半时间都是在皇后宫里过的。

      范皇后舍不得她离开,趁着最后这段日子,几乎每天都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生怕她哪里不顺心,严敞也隔三差五地来看她。

      严佩只觉自己真是受尽宠爱,也卯着劲做足了乖巧伶俐、体贴可人的小女儿。

      按照惯例,大婚前两天,季鱼就先去了公主府,等到大婚那天,带着一队人马,进宫迎娶严佩。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严敞和范皇后都守着严佩,尤其是皇后,想到她要出宫了,忍不住抹起了眼泪,还是严佩好生安慰了几句,她才同意去休息。

      瞧着严敞还在大殿里喝茶,严佩凑上前,问道:“父皇,季鱼……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吧?”

      严敞瞥她一眼,“很多,至少朝中那些反对的大臣都知道。”

      严佩傻眼,这要是让季鱼知道了,他实际上无名无份,那她费劲巴拉地光搞个仪式,有什么用?

      再一想当时从良恩寺回来,路上那些平民的议论,严佩就觉得头疼。

      她皱着眉,叹气道:“父皇,明天能不能清路?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上,除了送亲的队伍和路旁的护卫,其他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现。”

      严敞注视着她,“皇儿对质子可真是关怀入微。”

      严佩嘿嘿一笑,“父皇,我也是不希望有人闹事,影响到我大喜的日子嘛。”

      见严敞垂目不语,严佩又说:“父皇和母后为我操心了这么久,也不希望中途出什么岔子,对不对?”

      严敞沉默半晌,才问了句:“佩儿,你告诉父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愿意委屈自己,嫁给尉国质子的。”

      严佩忍不住吸了下鼻子,“父皇,我必须和他成亲,不会有别的选择。如果您非要知道,那我只能告诉您,这都是为了昭国。”

      “佩儿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是,求父皇成全。”严佩郑重跪拜一礼。

      严敞叹口气,“好,佩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打算,父皇不问就是了。”

      “那清路的事呢?”严佩连忙问道。

      “父皇会安排下去,以往也不是没有公主成婚,闲人回避的惯例,佩儿就放心吧。”

      “谢父皇。”

      第二天清早,严佩就被一大群嬷嬷和宫女围着,穿上了大红的嫁衣,衣襟上鲜明而生动的绣金凤纹,一直延伸到衣摆。头上戴着珍珠玉冠,两侧的攒花金雀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最后一方锦绣盖头覆上,她就成了待娶的新嫁娘。

      坐在皇后宫里等待的这段时间,严佩心里毫无波动,如果真要说她有什么感想,那就是希望温琼和莫远,也会有这样一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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