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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午时刚到,迎亲的队伍就进了皇宫,季鱼一身红袍,站在宫殿门外,直到碧春、雪冬还有一群嬷嬷,簇拥着严佩走出来。

      季鱼躬身一礼,不轻不重地唤了声:“问公主安。”

      严佩没出声,这是她做下那件“好事”之后,他们第一次相见,她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和心虚,一时不知该以什么面目来对待这个遵照约定,来迎娶她的人。

      “公主?季公子还没起身。”雪冬小声提醒她。

      又是一阵尴尬,她竟然只顾着想自己的事,把他给忘了。

      “起、起来吧。”严佩拿捏着腔调说了句。

      “谢公主。”

      嬷嬷这才递上团成大花的红绸,两人各牵一边,往皇帝宫中去了。

      一路上,严佩除了能看到两人随步伐摆动的红衣摆,就是青白的石砖。季鱼不说话,她更不想说,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踏进严敞宫中。

      严敞和皇后早已端坐上位,等着为他们主持婚事。

      当内侍唱完礼,两人三拜之后,去筵席上坐了片刻,接受完人人的恭贺和祝福,严佩就登上了四平八稳的花轿。

      她向皇帝打听过了,从宫里到公主府这段路并不远,就算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走得慢,最多也用不了一个时辰。

      严佩张开手,两枚朱红的果子躺在她手心里,是临上轿前,皇后给她的,说路上饿了,可以吃掉,讨个永结连理、并蒂花开的好彩头。

      她想也没想,就扔进了嘴里。什么好彩头,她压根就没打算和季鱼圆房,他们这场婚姻,无非是她用来看管住他的手段罢了。

      果子甜甜的,很是可口,严佩咂摸着那点甜味,这么好吃,早知道就多向皇后要几颗了。

      “尉国质子季鱼,你真以为能当上玉赐公主的驸马?做梦!你这样下贱的扫把星,只配当她的男宠!”

      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让整个队伍一滞,走在前头的季鱼面色不改,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

      “你不信?不信就去问问玉赐公主,你是不是她的面首,哈哈哈……”

      早在花轿里攥紧手指的严佩忍不住了,冷声喊一句“停轿”,也不顾阻拦,从轿子里钻了出来。

      马上的季鱼听到动静,勒住缰绳,垂下了眼。

      “哪来的无耻宵小!敢在本公主送亲途中如此放肆!”严佩蒙着盖头,看不见四周,但并不妨碍她中气十足地吼了几句。

      “来人!去给我找!是谁在那里口出狂言!找到以后,鞭刑三十!”严佩心中怒火熊熊,到底是哪个不长脑子的,偏挑这个节骨眼来坏她的好事,真是气死她了!

      “玉赐公主,你敢告诉质子,他空有驸马的待遇,而无驸马的名分吗?”

      循着那声音,一队侍卫冲上路旁一座酒楼。

      严佩忍不住要骂人了,只是一想到这是在路上,她好歹是皇室公主,出口成脏也不过是让人看笑话,就冷笑一声,敞开喉咙说道:“本公主不管你是谁,凡是想中伤、辱骂季鱼的,都给我听好了!”

      “他就是本公主认定的夫君!本公主这辈子就守着他一个!什么面首、男宠,本公主没那么糊涂放浪!以后谁敢在本公主面前大放厥词,天牢伺候!”

      她刚说完,侍卫队长就过来跟她汇报,而在他身后,是一个五花大绑被堵住嘴的中年男子。

      “三十鞭。”

      严佩丢下一句,就回了花轿。

      送亲队伍又开始蠕动起来,严佩坐在轿中,深呼吸好几口气,还是没能平息怒火。她两手紧紧绞在一起,在心里把那人骂了千万遍,这下可好,季鱼全都知道了,她的心思也白费了。

      她抬起头,望向根本看不见的方向,但愿季鱼不会往心里去,能给他一个比照驸马的婚礼,已经是她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如果……他真的介意,那她也没办法,反正她后院只会有他一个,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严佩叹口气,大不了以后多给他点好处就是。

      队伍前头,季鱼紧握缰绳,不疾不徐地走着。空荡荡的街上没有一个平民的影子,路旁的护卫们也直视前方,并没有人在看他。

      但他却觉得莫名有一股重压,笼罩在他身上。

      光听公主对他的维护之辞,他就知道,那人说的是真的。毕竟玉赐公主说过,不愿见他受委屈,想想以往她的“好心”,她的确是这么做的。

      只是这次,这委屈,却是她加在他身上的。那天她没有动手,是等着今天来折辱他吗?

      从质子到面首,这就是她甜言蜜语之下,对害得她昏迷两天的报复吗?

      季鱼嘴角扯出一丝微笑,他不得不承认,公主确实对他用心了。

      光天化日之下,连自己的脸面都不顾,跑出花轿,理直气壮地说着“只守着他一个”这样不知羞臊的话,如果这马上坐的,真的是她的驸马,听了之后,恐怕会心花怒放,爱她死心塌地吧?

      可惜了,他不是。

      队伍在堂皇大气的公主府门前停下,季鱼翻身下马,掀开轿帘,扶着严佩出来。

      “多谢公主。”两人相携跨过门槛的时候,季鱼淡淡说了句。

      严佩没想到他突然说话,愣了下,才局促地回道:“……你放心,以后都没事了。”

      本来她还没想好,在经历了那天她的“毒手”后,要怎么面对他。可现在他主动铺好台阶,那她就下来吧。

      直到进了前厅,两人再行过拜礼之后,严佩就被碧春和雪冬领着,去了新房。

      本来秋天白昼渐短,他们离宫时早已过了午时,加上一路缓行,此刻暮色初现,严佩端正地坐在床上,等了许久,都没听见门响,开口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碧春答道:“公主,已经申时三刻了。”

      “去看看驸马在做什么。”严佩吩咐道,她真是纳闷了,祝贺的人都在宫里吃了筵席,公主府没有什么人,也不需要他招待客人,怎么过了这么久,他还不来呢?

      雪冬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功夫,回来跟严佩汇报:“公主,驸马在偏厅,已经喝完一壶茶了。”

      “喝茶?”严佩疑惑,他不来,是生气了么,可是生气的人会喝茶?难道不是喝几壶酒,好借酒浇愁吗?

      “别去打扰他,让他喝吧。”严佩叹道。

      “公主,可是你这盖头,还有衣裳……”碧春不爽地问,公主一天都没吃东西,礼服又沉,而驸马却只顾着自己喝茶,也不想想公主还在这等他。

      “不打紧,碧春,给我拿点小巧的糕饼来。”严佩的确是饿了,她决定先填饱肚子,不去管季鱼。

      夜幕彻底降临时,季鱼推开了新房的门,就见严佩端坐在床边,两侧丫鬟垂首静立着。

      “见过驸马。”碧春和雪冬行礼道。

      季鱼一愣,微笑着说:“不敢当,以后你们还是唤我公子吧。”

      碧春和雪冬对视一眼,就听严佩说:“你们先下去。”

      两人退下,关好门。季鱼这才仔细打量着他以后的夫人,昭国尊贵的玉赐公主,这个把他拉出泥塘,转眼又推进火坑的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成亲的一天,更别说是和这样一个女人成亲。

      阴晴不定,所说所做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安静地坐在这里,不言不语,倒还真像是含羞带怯,等待新郎为她掀起盖头的新娘子。

      季鱼上前,手刚碰到盖头的一角,就停住了。

      他早该知道,她怎么会让自己受委屈呢,瞧这衣襟上细碎的糕饼渣渣,她断然不会饿着自己,更不需要他为她挂心。

      他掀开盖头,那张明艳张扬的小脸映入他眼中,只不过,丝毫没有新娘的娇羞和期待。

      严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了句:“你饿吗?”

      季鱼心中一忖,这句话,是质问他,怪他来得晚了,误了她吃饭?

      “抱歉,在下来晚了,请公主勿怪。”

      “光喝茶水不饿吗?你也一天没吃饭了吧?”严佩不想管他的心思,自己下了床,见季鱼还杵在床边,就拉着他的袖子,走到桌边坐下,不再管他,自己捡了几样爱吃的菜,又倒了两杯酒。

      严佩抬手递给他一杯,趁着季鱼去接的时候,手绕过他的小臂,碰了下酒杯,随口说道:“愿与驸马白头共老。”

      对,她就是要守着他,一直到他白发苍苍,野心消泯,再也无力作乱的时候。

      季鱼笑了,少见地,话里带了一丝讥讽:“公主,我真是你的驸马?”

      “当然,如果我不把你当驸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来这么一出?我不嫌累吗?”严佩瞥他一眼,“你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说你是,你就是,你要觉得驸马不好听,让别人喊你公子,那不真成面首了?”

      “难道我不是?”季鱼反问道。

      严佩咳了两声,忙说道:“你当然不是,你……”

      她又打量他一遍,“做不了面首的。”

      不是她说,有哪位公主的面首像他这样的,又瘦又寡淡,说他略有姿色,那还是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

      哦,他还算听话,脸上的淤青已经不见了。

      季鱼给气笑了。

      “别愣着,喝酒,喝完酒,这婚礼才算完成。”严佩催促道。

      季鱼挽着她的手,抿了半杯。

      见她一下子抽回手,季鱼又问:“酒喝完了,然后呢,公主?”

      严佩站起身,“没事了,你休息吧。”

      怎么,还想着跟她同床共枕?她又不是真和他做夫妻,戏演到这个份上,差不多得了。

      季鱼眼睁睁地看着她拎起裙摆,自己开门走了。

      他脸上嘲讽的笑已经消失,他是真的搞不懂,公主到底在搞什么鬼,明明是庄重严谨的婚礼,为什么被她弄成了儿戏?

      口口声声说让他当驸马,但他怎么觉得,除了驸马这个名头的空壳子,他什么都没有呢。就连他以为的面首,公主都嫌弃他不够格。

      他把剩下的酒喝完,桌上的菜一动没动,就回了床边。

      瞅着她坐的地方,微微起皱的被子,他伸出手,一一抚弄平整。

      看来,今夜,他要做一个独守空房的驸马了。

      然而,他还没坐下,就听见房门啪的一声开了。

      门口,是穿着斗篷,除去首饰,披散着头发的严佩。

      “对,往这里搬,小心点……”她指挥着两个丫鬟,搬来一张矮榻,就放在离床不远处。

      碧春从随行的丫鬟手里接过锦被,仔细地铺在榻上,一脸不满。

      雪冬拉过一旁的屏风,隔在矮榻与床之间,神色明显在隐忍着什么。

      洞房花烛夜,公主不与季公子同床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她们另搬一张矮榻来,说她要睡在榻上呢?要睡也应该是季公子睡啊!

      “行了,你们回去吧。”严佩摆摆手。

      “公主……”碧春忍不住唤一声,“你好歹是公主,怎么能睡木榻呢?”

      “我想睡,行不行?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忙了一天,赶快去休息。”严佩只当没看见她们脸上郁闷的表情,推着两人出了门。

      严佩见人总算走了,自己坐回榻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公主,是不是该告诉我一声,您这是要做什么呢?”季鱼望着百鸟朝凤丝绢屏风后的人。

      “季鱼,虽然我们是夫妻,但不会同床。”严佩平静地说,“以后,我在哪里,你就必须跟着我在哪里,不能离开我半步。”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不在她视线之外。她刚才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里,真是太大意了,虽然这是固若金汤的公主府,但以后绝对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公主应该知道,我从未学武,担负不起保护公主的职责。”

      “不需要你保护,你要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严佩说完,摘下斗篷,自己钻进了被里。

      虽然隔着屏风,季鱼也看得清楚,斗篷之下,她只穿了一件中衣。

      秋夜已经很凉了,这一路过来,又在门口站了那么久,她是不怕冷?

      季鱼自己解了衣裳,刚躺下,就听到屏风后传来均匀舒缓的呼吸声。

      他摸了摸脖颈,那天她为什么会手下留情,今日种种,为什么非要让他坐上这个有名无实的驸马之位呢。

      对了,还有莫小将军,她心里既然有他,为何还拉着他不放?

      季鱼又摸了下自己的脸,他可以肯定,他与莫远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心中千头万绪,始终理不顺,季鱼闭上眼睛,他累了,不想再去猜测什么,就这样吧。

      第二天清早,碧春和雪冬就过来帮严佩穿戴一新,严佩还没彻底醒来,迷迷糊糊地,又被她俩扶着去了膳堂。

      “季鱼呢?”她走在路上,一个激灵,忙转头去看,就见季鱼一身雪青长衫,月白的腰封上别了一只简洁圆润的玉带钩,跟在她后面。

      “公主。”季鱼刚回话,就见严佩转回了头。

      “嗯……”她懒懒地应一声,出门的时候差点把他给忘了,没想到他果然还是很听话的。

      两人简单吃了些膳食,就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严佩还是犯困,一路上都倚着车壁打瞌睡。而她对面,季鱼垂着眼,时不时喝几口茶。车中空间本来宽敞,但坐进两个人,到底是有些狭小。

      因着严佩补眠的缘故,马车行得很慢。街上也不像昨天那样清场,到处都是来往的行人,还有路旁叫卖的小摊贩。

      季鱼几乎是听了一路的窃窃私语,这条皇城的主干道上,人人都在谈论昨天的事情。虽然他们没有亲临现场,但这种有人在公主回府路上捣乱的消息,当天傍晚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什么公主对质子用情至深,一生只许他一人啊,公主听到有人诋毁质子,冲冠一怒为蓝颜,赏了那人三十鞭,林林总总,季鱼听得耳朵要起茧。

      他无声地苦笑着,抬眼看看对面睡得正香的人,这下她可满意了么。

      回宫也不过是见见皇帝和皇后,听他们嘘寒问暖一番,再一起吃个筵席,两人又踏上回公主府的路。

      只是路上,严佩没再睡觉,也不说话,一直低着头,在思考什么。

      老皇帝单独召见她的时候,对她说:“佩儿,昨日在路上辱骂季鱼的人,是皇城里一家杂货铺的掌柜,据说一向口无遮拦。”

      她当时还愣了下,又问道:“父皇,是不是城中很多百姓都知道季鱼只是名义上的驸马?”

      严敞点头,“佩儿,消息是父皇默许传开的。那些反对的人,总是要想个办法打发了。”

      严佩原以为还能查查那掌柜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听严敞一说,歇了心思,敢情大家都知道季鱼是空头驸马的事啊。

      “不过佩儿放心,你昨天说的话,现在整个昭国没有人不知道,以后不会有人为难季鱼的。”严敞抚着胡子,笑着看她。

      严佩只觉得脸上发烫,当时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现在回头一想,确实有点羞赧。

      不过,以后没人敢找季鱼麻烦,她这点牺牲面子的小事,也算值了。

      当严佩回过神来,就见季鱼垂着眼,在喝茶。

      “你太瘦了,我看着不顺眼。”严佩对他说了句。

      “公主对跟班的要求这么高吗。”季鱼问道,胖瘦都要管?

      “我知道你不爱吃饭,但是以后你必须吃。”严佩没有忽视,在午宴上,他慢吞吞地夹菜,慢吞吞地吃饭,也就是在大家举杯共饮的时候,他才会积极一些,喝点酒。

      “你既然入了我公主府,自然什么都要听我的。”

      “谨遵公主之令。”季鱼低头应道。

      严佩又开始神游天外,现在她不在宫中住了,有了自己的府邸,那岂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比如说,先去衡伯府那边看看情况?

      她可没忘了,温琼的父亲温邦有一房妾室,那个叫温绣的女儿,仗着自己比温琼小两岁,可没少得寸进尺,给温琼找麻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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