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一个爱我的你》苏肃得

17、第 17 章

　　“我和L’amour签约的时候，谈了一个条件，你还记得吗？”余小羽问道。
　　“你和我们公司保持互相独立的关系。”程檬回答道。
　　“还有一个。”
　　“你每个季度只参加一个产品的设计，其余的时间想要自己创作。”
　　“没错。这个季度的设计我已经参与完了，剩下的时间里，我会离开巴黎一段时间，去寻根，在哪里遇到灵感了，就在哪里住得久一点。”余小羽淡淡地回答道。
　　程檬愣了一会儿。离开，是又要离开了吗？她本来应该对离别这件事情感到麻木的，自从高中余小羽不辞而别后，她的人生就像被诅咒了一样，不停地经历着离别。有的是大学同学，有的是同事，有的是在外面交到的朋友。程檬和他们，在彼此生命中的某些日子里如此亲近，有的与她住在一个宿舍，每天与她一起洗脸刷牙，有的与她在同一间办公室，一起彻夜修改文案，有的陪她一起喝酒一起疯闹。但突然的，在某一天，他们笑着对你挥挥手，说道：“我准备要离开这里了，很高兴认识了你！”每个人出走的理由都不一样，出于现实或是理想，但结果都一样。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间里，大家再也不会见面了，就这样慢慢成为社交软件上的点赞之交，然后慢慢地淡出彼此的世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活还会不会有机会再因为某种神秘的力量以某种形式相交。
　　程檬有时候真想，如果这辈子不认识那么多人，如果交了一个朋友就能一直以一样的模式相处下去，是不是就会省掉很多离别所带来的疲惫。
　　不过还好，余小羽只是暂时的离开，还能见面的，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她还继续在巴黎总部上班的话。
　　程檬的心里始终是对他不辞而别的事情耿耿于怀，在听到他又准备“离开巴黎”的时候，把自己之前关于他仍对自己抱有愧疚的想法全都推翻了。如果程檬现在在巴黎的这个事实都不足以成为让他多呆一会儿的理由，还有什么意义来不断地麻醉自己替他开脱呢？
　　“嗯，祝你能找到更多的灵感。”程檬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挽留或是谴责，那样平淡而没有情感。

　　午饭过后，程檬就找理由早早地回到公司了，现在的她，不想再与眼前这个人有丝毫更进一步的交流。

　　一个下午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她收拾好了准备回家。在公司门口，意外又不出所料地，余小羽在公司门口。她假装没有看见，径直向地铁站的方向走过去。奇怪的是，余小羽居然也没有阻拦，就让她一路往前了。

　　她不知道余小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路上回头看过几次，都没有发现他。就这样，她疑惑着上了了地铁，却在地铁上遇上了他。

　　“这么巧，你也坐这个线路？”余小羽戴着鸭舌帽，压的低低的，不想被人注意到。
　　“你怎么会在这里？”程檬反问。
　　“坐地铁咯。”
　　“嗯。”程檬不想掉进圈套，干脆就不回答了。
　　“你怎么不问，我家在哪里？”
　　“问这干嘛。” 她很倔强。
　　“那我问咯，你家在哪？” 余小羽却在这时候耍起无赖来。
　　“不告诉你。”
　　“哦，好吧。”余小羽意味深长地回答。

　　这一路，从小巴黎到郊区，他俩都在同一个站换乘，又到了同一个站下车。程檬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生气地问：“你跟着我干嘛？”
　　“没有啊，我回家。” 余小羽一脸无辜，小小的酒窝在脸上若隐若现，好像又回到了青涩的模样。
　　程檬看到他那张自己本来就念念不忘的脸上充满得意，觉得怄气，好像某种比赛输了似的。
　　她索性不再和他说话，自顾自地走在郊外的路上，慢慢地到了她租的那栋小楼。这时，余小羽居然还在她后面走着。
　　她不耐烦了：“我可还没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哦。”余小羽好像一点都没被侵犯，淡定地说，“我知道啊。”
　　接着，他又说，“我家，在这里往前一个街区，上周刚搬的家。”

　　在程檬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余小羽已经走到面前了，暗黑的街道，路灯也变得暧昧不清。他靠近、靠近，脸颊慢慢地贴到程檬脸边，能感受到彼此升高的肾上腺素和体温。他轻轻地、或远或近地，在程檬脸上蹭了一下，左脸、右脸，然后用法语说：“bon soir”，意为晚安。

　　程檬愣住了，他的表现如此自然又绅士，就是普通的法式告别的基本礼仪，可是她却愣在那里，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只是出于礼貌。

　　看着愣在那里的程檬，余小羽又一次偷笑了。他不想再更近一步地让程檬觉得不安，他了解她的小心思。于是，他挥挥手，朝前面一个街道走去。

　　程檬这才缓缓地从刚刚的接触中缓过神来。这一次，她感受到，这个余小羽，是真实的活着的余小羽，再次相遇和相知，都是不可避免的，她躲都躲不掉。更何况，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不是真的想要躲掉。她感到沉沦，像是飞了叶子那样的，暂时地，周围的任何事都不存在了，她可以抛开一切。

　　“嗨。”程檬朝余小羽的背影喊了一声。
　　他应声回头。
　　“没什么，路上注意安全。” 她本想说，“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话到嘴边，又成了一句客套话。
　　“放心吧！”余小羽朝她挥挥手，“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这话反而是他说出口的。“这次，不会再重复以前的错误了。”余小羽在心里默默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