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一个爱我的你》苏肃得

15、第 15 章

　　余小羽这次来，确实不是为了见程檬一眼而已，而是设计部的人邀请他来开会。他已经签约2个月了，但设计部的人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只有从简短的邮件回复里猜测他是怎么样一个人。大家都很好奇，也觉得需要面对面地交流来撮合感情，不至于落得以后在发布会见面了都不知道是两人合作的产品。再说了，好歹在一个小组，以后合作的地方很多，一开始就各自说明风格，总比之后摩擦修改无数遍要好。
　　余小羽收到设计部的这封邮件不算吃惊。他收到类似邀约见面的的邮件不胜其数，大多是画廊或是私人购买了他的画之后想请他过去聊聊，解说他画里的含义，但许多他都会拒绝。不是他想保持神秘感，而是他不喜欢这样由画家一人解说的方式，他的画，从来都没有一个正确的解说答案的。读者看到了什么，那就是什么，因为人们从中看到的，最终都是他们自己内心的映射。还有一些是诸如 L’amour 公司一样的商业邀约，这种他大部分都会直接拒绝。他怕自己融入得太紧了，就失去了抽离世界的灵感。

　　但是现在，他为程檬开了签约公司的先例，现在又为了再见她一面而来到这里。他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几乎三个小时到办公室，这也是主管早上见到他很惊讶的原因。现在的他俨然成了那个计算着时间为了早早见到对方而早到两小时的程檬。
　　因为到得比较早，主管觉得有必要带这位新加入的设计顾问认识一下公司的人，于是带他在公司里逐一介绍。
　　全公司的人，谁不知道这个难搞的顾问呢？就算之前对他的高冷拒绝颇有微词，现在看到他为业绩带来的巨大反馈，也都不得不刮目相看。人们一个一个与他握手问好，脸上微微浮现着一种尊重和崇拜。
　　来到程檬的工位前，主管知道他们一早就认识，公司里的人也知道是程檬说服他加入的。人们都心照不宣地想要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关系，主管当然也能察觉到这一点。但作为主管，他明白自己该有的分寸，不能在员工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行让她解释私人问题。于是，他试图轻描淡写：“这是我们市场调研组的程檬，你们之前谈签约的时候也已经见过了。”主管又面向程檬，“檬，我想你们也认识，Simon，我们新品卫衣的设计顾问。”

　　故作镇定这一套，程檬最有经验不过了。像极了她与余小羽高中时第二次见面时她装作没有一直在期待再次见面、甚至失忆了的样子，她露出官方的微笑，伸出了手，用法语说道：“嗨，我们上次一起聊过签约，我是程檬，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听到她这么说，公司里的人对他们俩的猜想也都纷纷扑街。现在人们更愿意认为，之所以程檬能说服他加入公司，不过是因为她会说中文，也许用中国的那一套说动了他。人们的兴趣如鸟兽散，程檬都能感受得到那众人灼热的目光散开时体感温度的降低。

　　余小羽对程檬这样像陌生人一样打招呼的方式没有反感，他明白她的要强，不想让公司的人因为他而对自己有所改观。她所要的，都必须是自己得来的。
　　“你好，我是Simon，中文名字叫余小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场正式的见面，像是给他们重新交集的人生一个正式的开端，从今天开始，程檬再也不能装作不认识他，从今天开始，余小羽和程檬都重新介绍了自己，重新默认了对方的出现。
　　“谢谢你为我们公司设计这款产品。”程檬再一次官方地寒暄着。
　　“我能设计这款产品，都要感谢我的一个朋友给我的灵感，我会向她转告你的感谢的。”余小羽看着她，那眼神像是想把她望穿，想让她回到过去。
　　对这样暧昧不明的话，程檬确实感受到了心动。她怕泄露出来，就只是笑笑作为回应。除了他们俩，没有人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主管很快把余小羽介绍给下一个人认识，程檬也长舒一口气坐回自己的位置了。

　　“叮叮。”是手机消息的声音。
　　男朋友给她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参加公司新款游戏发布会的照片。里面的他，俏皮中带着冷静，俨然一副未来企业家的样子。程檬看着他在照片里的他，这么严肃的场景，他却对着自己做鬼脸。她被逗乐了。
　　“今天发布了吗？”程檬回复道。
　　“没错，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今晚还有聚餐，庆功宴，准备大吃一顿。过了今天，还有维护服务器的工作，估计还是有得忙。”
　　“吃什么啊？”
　　“就公司附近的一家清江市的菜，挺好吃的。”
　　“呜呜，替我大吃一顿吧。”
　　“回来之后带你来吃！你自己在巴黎也去吃吃嘛，我上次给你在网上找到的那家你去过没？”
　　“还没，看上去超贵的。”
　　“别委屈了自己。我请你吃，就当你和我一起庆祝发布会啦！”说完，就发过来一个红包。
　　“我得看看有没有人能一起。一个人去吃未免也太清凉了。”
　　“你不是参加了好几次同乡会吗？没有交到朋友吗？”男友心疼地问。
　　“上次聚会过后就没见过了，不算很熟。”
　　“上次认识的那个画家，聊得开吗？或者叫你同事？我听说有的外国人也挺喜欢吃中餐的。”
　　“嗯，我回头问问同事。”
　　又一次，他们俩的对话毫无征兆地中止。好像是双方都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游戏发布了，挺好的。叫同事吃，挺好的。我知道你过得挺好的，但不知道你生活的任何细节。
　　这场对话后，程檬和男友越发地发现自己渐渐地在对方的世界里脱离了。男友晚饭要去的那家饭店，程檬并不知道。尽管两人一起在那个城市念大学，并在大学毕业后都在这家新秀城市找了工作，但还没过多久，程檬就被调来巴黎。两人在一起生活在新城的时间屈指可数。而对于程檬的国外生活，虽然男友尽可能多地在关心，但永远都做不到即刻了解。许多信息，两人互相不说，也就互相没有过问，甚至于忘记了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时差和距离，将他们隔在了两个平行世界。手机是联系他们都唯一工具，但却时常掉线。屏幕没有温度，即便是有温度的话语，随着电磁的远距离传播也丧失了一部分的能量，等到了对方耳边的时候，早就变了味。

　　在程檬还在感概这些的时候，同事过来通知她：“檬，你一会儿有时间吗？设计组的同事要开会，你能不能把过去四个季度的市场报告总结一下做成PPT展示？”
　　程檬不知道余小羽会在会议里，也不敢向同事问有哪些人。再说了，作为市场调研组的一员，她来做这个展示并不是过分的要求。所以她自然答应了。
　　她拿出以前展示过的PPT，加上一些本季度的细节，就前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