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流年》榕猫

3、过往

　　隐约还记得，那一次如同往常，爹爹带她下山降妖除魔，曲姚留在家里整理药草，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有妖气波动，爹爹上前查看，让她在原地等待。
　　巫韶坐在树丫上等爹爹的信号，忽然后面传来一群人的声音，巫韶侧头看去，一群家丁拥着一个缓缓接近。
　　“少爷，前面便是老爷说过有虎妖出没的地方。”
　　少年点点头，看着沉着冷静，巫韶眼尖的看到少年握紧的拳头，不由划过几分恶趣味，手里出现几张风符，扬手便向着少年一群人发动。
　　风扬起尘土，迷了他们的眼，原本整齐的队伍变得杂乱无章，看着他们慌张的模样巫韶不由笑出声来。
　　“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若是我等打扰了，厉佑在这里向前辈赔罪。”
　　巫韶这才注意到，一群慌乱的人群里，只有厉佑稳稳的站在原地，眯着眼四处查看。
　　“前面虎妖凶险，就你们这点儿修为还够人家塞牙缝，不如早些回去休息，以免丟了性命。”巫韶好心提醒到，叫做厉佑的少年温和一笑：“修仙本就艰苦，不过区区一介虎妖，又有何俱，又何以求大道。”
　　话毕，厉佑已经拔出长剑，挥开飓风，巫韶还在考虑应该怎么劝厉佑不要继续往前，因为爹爹说过，最难缠的不是虎妖，而是躲在虎妖身后的那棵树妖，那棵树妖少说有数千年的修为，染了不知多少生灵的鲜血，是个难缠的。
　　“可是，这山上不仅只有虎妖，还有树妖，你连妖怪底细都没打探清楚就这么上山，真的是很危险。”巫韶还是觉得不能让这群人上山，哪怕他们也是修仙之人。
　　厉佑微微皱眉：“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话还没说出口，山上轰声响起，伴随着悲鸣的虎啸声，一颗巨大的树冲天而立，粗壮的藤蔓从地底钻出向四面八方涌去，所触碰到的所有动物皆被吸成了干尸，化作肥料。
　　一根藤蔓从地底钻出，向厉佑一行人刺去，巫韶纵身跃起，双手飞快捏诀抵挡开来，将一行人护在身后，厉佑长剑拔出借机砍断树根，两人一攻一守，初次配合倒也算是默契。
　　虎啸声越来越弱，树妖的躯干越发鲜红，巫韶同厉佑抵挡起来也越发的吃力，有好几次，厉佑手中的剑都拿不稳，而巫韶也好不到哪去，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湿透了。
　　好在，山上出现紫色火焰，如同百鸟归巢点燃了巨树，紫色的火焰顺着巨树燃烧，却不损坏周围分毫，这是巫笛梵惯用的一招，烈鸟炎。
　　待树妖侧底消失干净，巫韶这才歇了口气，方才那一战树根上的尘土甩了他们一身，混着汗水沾在身上黏糊糊的很不好受。
　　“原来只是个小姑娘。”厉佑好奇的打量着巫韶，也有几分不满：“你为什么要装前辈骗我们。”
　　“我没骗你们啊！”巫韶擦了擦脸颊：“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前辈，更何况，若不是我在这儿拦这你们，你们早就变作一堆干尸了。”说完巫韶也懒得理会厉佑，想要去找爹爹，厉佑却拦着她不让她离开：“方才那团紫色的火，可是巫笛梵，巫前辈使出的？”
　　巫韶点点头：“那是我爹爹，怎么，你认识？”
　　厉佑松开手，欣然笑道：“果然是巫前辈，我爹与巫前辈是旧识，曾多次提起过巫前辈，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里碰见。”
　　巫韶偏着头看着厉佑，圆圆的眼里满是疑惑：“我怎么没听过爹爹说起过你？”
　　“我……”
　　闻言厉佑也有些尴尬，毕竟巫笛梵是正统的仙尊，而他爹还只是个散修，两人交情确实算不上深，巫韶也不在乎厉佑说的真假，反正一会等爹爹回来了就知道了，巫韶跳回树枝上休息，顺便给自己施了个洁净术，扯开挡住脸的树枝冲厉佑笑道：“大花猫。”
　　厉佑看着巫韶呆愣了一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上还全是泥土。
　　厉佑不愿意离开，非要在这里等爹爹，巫韶也没办法，没一会的功夫，巫笛梵便回来了，见巫韶安好无恙这才点了点头，随后才注意到树旁的一群人。
　　“晚辈厉佑，乃历程之子，家父时常提起前辈大名，晚辈心生仰慕，得知前辈在此斩妖除魔便等候在这里想请前辈去寒舍一坐。”
　　巫笛梵想了想，打量了厉佑一会：“没想到厉程有子如此，是个好苗子，也有几百年不曾不见你父亲，今日有缘，去看看也好。”
　　到了厉府，厉程同巫笛梵相谈胜欢，甚至是喝了几杯，巫韶同厉佑闲来无事，两人便相互切磋起来，你来我往的便也打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往后的日子，巫笛梵每隔一段时间便下山同厉佑他爹喝上几杯，而巫韶都会跟来寻厉佑切磋切磋，毕竟多一个人志同道合的人，生活也就没有那么无聊，巫韶很喜欢和厉佑在一起的感觉。
　　“你看看他们两个，又切磋了起来，我记得上次是厉佑赢了。”巫笛梵看着厉佑露出几分满意，厉佑他爹摸了摸胡子，笑道：“哪里，前两次可都是你家巫韶赢了，上次能赢，佑儿不过是侥幸而已。”
　　巫笛梵不认同：“若是遇上劲敌，可没有侥幸一说，赢了就是赢了，我看厉佑资质上层，欲收为弟子，你觉得如何？”
　　“好，好，自然是好的。”厉佑他爹激动的嘴角反复张了几次这才压制住心里的兴奋，喝了杯酒压压惊，随即想到什么，试探性的说道：“我看他们俩年龄相仿，又如此投缘，不如结亲如何？”
　　“结亲？”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巫笛梵愣了愣，看向躲开厉佑一剑的巫韶有些出神，飞扬的发丝和越发张扬艳丽的容貌，还有那灿烂致极的笑容，果真是一点儿也不像，却也有点儿像。
　　巫笛梵难得的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这两个娃娃看上去也有缘，那便这么定下来吧，只是以后还是要看他们两个自己。”
　　“那是当然的。”
　　就这样，她莫名其妙的就与厉佑定亲了，当时巫韶也生气过，不过后来想想，至少这个厉佑比那个白晨耐打多了，以后就算成仙了，也不会觉得无聊。
　　定亲后，爹爹给了厉佑一枚可以打开山上阵法的玉佩，好让他们两人时常见面，培养培养感情，厉佑时常上山，时间久了，自然也同待在山上的曲姚认识了，那个时候厉佑便时常说道：“巫韶，你应该多学学你妹妹，这才是女子应该有多模样，哪里像你，虽说看着像个姑娘，却……”
　　“你接着说啊。”巫韶扬看扬下巴，只要厉佑敢说，她便咬死他。
　　厉佑也是个识趣的，乖乖的凑上前：“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
　　“这还差不多。”
　　每每厉佑惹她不高兴，她都会将手中新鲜摘下的山楂塞厉佑一嘴，看着他酸的撕牙咧嘴的模样心里的不同快就都没了，哪怕山楂再酸，厉佑都会强忍着慢慢吞下去，然后无可奈何的牵起巫韶的发丝轻轻扯着：“你说你，若是我不娶你，还有谁敢娶你。”
　　巫韶笑弯了眼：“想娶我的人多了去，所以你要抓紧了，不然我可就被别人娶走了，你就不要想了。”
　　厉佑微微抬头，扯了扯巫韶的发丝：“你可是我的未婚妻，除了我，还有谁有资格娶你，到时候我们一起飞升成仙，不就是书本里说的神仙眷侣了。”
　　“你想的倒是挺美的，等你修炼能超过我再说吧。”巫韶想了想觉得挺不错的，爹爹说过，不出十年，她同厉佑都能成散仙，成仙后，就能做许多事情了，巫韶心里隐隐也有几分期待。
　　正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曲姚从一旁款款而出，端着凉汤，笑的温柔贤惠：“厉大哥，姐姐，我煮了些凉汤，你们要不先休息一会。”
　　不等巫韶说话，厉佑便上前接了曲姚手中的凉汤：“多谢，还是曲姚你心灵手巧，你姐姐要是有你一半也好。”
　　“不必说谢，怎么说厉大哥也是客。”
　　“也不知道以后谁能取了你，那就有福了。”
　　被厉佑一夸，曲姚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厉大哥说的什么话，能娶到姐姐那才是福气，我不算什么。”
　　“你不必妄自菲薄。”
　　“厉佑，你要是累回去就是了，反正我又不缺陪练，磨磨唧唧的吵的我心烦。”巫韶翘起个二郎腿，侧眼看向两人，曲姚咬了咬下唇，垂着头就跑开了，厉佑替巫韶打了一碗凉汤递给巫韶：“我来猜猜，你这可是吃醋了？”
　　“吃醋？谁吃醋了，我巫韶会吃醋！”
　　巫韶不愿意承认，可是好像她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吃醋，巫韶不理会厉佑，快步离开，走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走回了厉佑身前，神色纠结：“其实我也挺心灵手巧的，今日我把你衣服划破了，改天我给你做一套新的怎么样？就是时间可能会久一点儿。”
　　见巫韶难得有些小女儿情态的模样，厉佑愣了半响这才回道：“好，我等着，反正我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再久也没事。”
　　“你，喜不喜欢我。”巫韶定定的看着厉佑。
　　厉佑毫不犹豫的握着巫韶的手，回答道：“喜欢。”
　　“那么，你只会喜欢我一个，对不对？”
　　“对。”
　　捂着不受控制发红的脸，待巫韶连忙将厉佑赶下山，满怀欣喜的回到房间，却看见巫笛梵坐在屋内等着她，巫韶欢快的想要扑到巫笛梵身旁，分享自己的喜悦，却被巫笛梵一句话冻在了原地，比腊月里的风雪还要冷。
　　“你妹妹同我说，她喜欢厉佑。”巫笛梵看了巫韶一眼便垂下了眼：“她天赋不如你，你将来能比她走的更远，将来能遇到更多的好男儿，这一次你就让着曲姚吧。”
　　“可是，我也喜欢厉佑，为什么总是我要让着她，凭什么我要让着她！”巫韶第一次清楚的知道，在他爹爹的眼里，曲姚永远比她重要的多。
　　巫笛梵冷声呵道：“你是姐姐，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不懂事？凭什么我次次都得让着她，爹爹，我没有妹妹！”巫韶红着眼跑出了房门，正好撞倒了端着热茶的曲姚，滚烫的茶水湿了她一声，而巫笛梵却快步走来查看曲姚有没有受伤，明明她身上一滴水也没有，巫韶冷哼一声，再次大声说道：“我娘生完我就死了，我没有妹妹。”
　　说完巫韶便大步离开了，不理会身后两人到底是何神情，因为她害怕看到不想看到的情景。
　　巫韶独自来到娘亲的坟前，明明她不想哭的，眼泪却止也止不住，在她娘亲坟前坐了几天，巫韶想了许多，甚至想过当初如果死的是她而不是娘亲，爹爹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讨厌她了，甚至还会有那么点想她，最后想了许久，巫韶还是决定去找厉佑，只要厉佑喜欢她，那就可以了，他们完全可以私奔啊。
　　悄悄的溜下山，还未踏入厉家大门，巫韶便查觉到她爹同曲姚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厉家，无奈之下，巫韶只好隐去了身形，悄悄的潜入了厉家。
　　庭院花树之间，巫韶远远的便看见，厉佑同曲姚在凉亭里和茶聊天，厉佑替曲姚端茶送水，教曲姚练剑，一如以往厉佑同她做的一样。
　　巫韶正想出面，却巫笛梵施法绑住，带回了山中，她紧紧的盯着巫笛梵，不可置信的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意思。”
　　巫笛梵布下禁制，不去看巫韶愤怒的面庞，冷声道：“你修为不稳还是先闭关几年，到时候我再当你出来。”
　　见巫笛梵打算离开，巫韶忍不住低声说道：“爹爹，在你的眼里，曲姚就真的比我重要吗？就因为她长的像娘亲？那我到底算什么？”
　　这句话让巫笛梵愣在了原地，巫笛梵叹了口气：“这是最后一次。”
　　转眼不知过了多少年，巫韶除了修炼，也没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多亏了这几年，她竟然提前修炼成了散仙，这几年的功夫，报废了一堆的布料，她终于做出一套满意的长衫锦袍。
　　房门再次被打开，巫笛梵脸色有些不一样，急忙的解开了禁止，没有多问她一句这些年如何，只有热切的答案：“韶儿，你娘亲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