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流年》榕猫

2、第二章

　　“够了，曲姚！”
　　厉佑低声提醒，曲姚愣了一会，咬唇含泪的看着巫韶：“是我说错了，我也只是太过心急才口不择言，还请姐姐见谅。”
　　说着说着，曲姚眼中的泪光几乎要流淌出来，紧紧抱着厉佑的胳膊，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生叫人心疼怜惜。
　　此时，众仙也顾不上体内还有幽雾，反正已经被灵力压制住了，一时半会没什么大事，纷纷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注视着三人之间的互动，巴不得再上演一出情感大戏，这些仙友果然是活的太久，多多少少都染上了些恶趣味。
　　耳边传来恶趣低笑，巫韶抬眼瞪去，文曲用法诀传音说道：“你看看，学着点，什么叫做会说话，这才叫做会说话，像你那样只能闷声吃亏，有理也成了没理。”
　　“滚。”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动，巫韶忍着想要打过去的冲动，扯了扯嘴角：“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幽雾这事兹事体大，先解决眼前这个问题，再去调查幽雾为何会出现在天宫之中，另外，请人去禀告天帝。”
　　说完，巫韶没功夫理会曲姚，指尖抬起微微用力，划破的肌肤流出夹杂着点点金芒暗红色的血液，看着那鲜血，曲姚瞳孔微收，面上扭曲的神情瞬间被隐藏了起来，只有神的血才是金色的，越接近神，血液中的金色越明显，曲姚忍不住咬牙，没想到六百多年不见，她的修为竟然高到了这一步。
　　血液在空中凝聚成了一个特殊的阵法，阵法之中印着巫韶的图腾，那些仙友体内的和天宫之中隐藏在各个角落里的幽雾，如同受到什么吸引一般，缓缓向阵法游去，汇聚成一团深红色，巫韶止住血液，将阵法打入一净瓶之中，并设下禁制封好。
　　有这样的手段的，整个天宫也寻不出五个人，幽雾祛除，众仙还来不及松口气，净瓶里的幽雾忽然开始剧烈挣扎，封印变的微弱，厉佑文曲等人见状立刻出手加持封印。
　　“这是怎么回事。”没有人可以控制幽雾，按理来说，幽雾不可能会挣脱封印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幽雾好像不太一样，它在瓶子里寻找阵法的漏洞。”巫韶观察着幽雾的一举一动，脸色越来越沉重：“不好。”
　　净瓶出现裂缝，幽雾趁机从裂缝中钻出，暗红色的幽雾化作刀刃，挥刀劈下挥开众仙，转眼间便消失在眼前，一丝也寻不到。
　　“这倒是奇怪了。”文曲目光沉思，紧紧盯着巫韶手中裂开了的净瓶：“幽雾虽说变幻多端，毕竟是没有生命灵识的，我从未见过亦或者听说幽雾会自行挣脱封印逃离？天书上也从未记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不成……真有人能在背后操控幽雾？”
　　操控幽雾之说，若是以前定然会被嘲笑，以幽雾的特性，若是谁想要操控，就要做好一身修为被吞噬殆尽的准备，而现在的情况来看，一时却说不准，所有人面色微沉，若是真有人能够操控幽雾，那这件事情可能会危害三界，毕竟，今日能操控幽雾躲避在天宫之中，谁知道明日会操控幽雾做些什么，而他们却没有与幽雾对抗的办法。
　　“看来我得好好查一查了。”文曲无奈的揉揉眉心，感觉眼底的青色暗沉了些。
　　文曲话才说完，天帝传旨便已到跟前，每位仙友前皆能看到天帝的幻影。
　　“今日幽雾一事，事关异变，众仙前往大殿议事。”
　　文曲拍了拍正在发愣中的巫韶：“走吧，想来天帝也很想见见你。”
　　“可是我觉得我应该下次单独拜见天帝，现在我还没做好准备。”
　　“不过是走个过场，你觉得天帝会在乎一个这样的过场，那还是老老实实去的好，毕竟，你还欠天帝六万五千八百多的功德没还清。”
　　“你有必要算的这么清楚吗！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见他。”
　　天帝有命，众仙齐聚，哪怕是正在成亲的厉佑与曲姚也不得不前往，只不过他们一身喜服太过华丽，在人群中比黑夜中的灯笼还还晃眼，巫韶从芥子空间最角落里掏出一套有些陈旧的藏青长衫递给厉佑：“你这样不适合去上古界议事，这衣服，想来你还是能穿的。”
　　厉佑用力抓紧那套熟悉的衣裳，目光落在巫韶的面庞上：“这是你特意给我留着的？”
　　巫韶知道厉佑想多了，有些事情她早就放下了，就是因为想通了，放下了，所以现在她不想再留着这个了：“不是，只是忘了扔，后来想想还能当作抹布，就拿来盖白菜了，不信你可以闻闻，上面还有酸白菜味。”
　　看着厉佑捏着衣服沾在原地：“可你还是没扔不是吗？”
　　巫韶目光扫过面色发白的曲姚：“那你就当做，我是留着提醒自己当初有多蠢的。”
　　厉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越过两人，巫韶直径像大殿又去，到大殿门口，巫韶又觉得有些心虚，悄悄躲到了文曲身后拉扯道：“一会挡着我点，我这才飞升上来，可受不了天帝那一肚子坏水，每次我都在他手上吃亏。”
　　“那是自然。”文曲笑道：“我会看着办。”
　　“别只看着办呀，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救我我可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你倒是能成鬼再说。”
　　“你无情无义。”
　　“呵呵，你我半斤八两，差不多。”
　　说着，众么已经聚集在大殿中，高坐殿中的天帝还是那副不可一世，漫不经心的模样，五官俊美锐利，黑镀金的长袍更衬的天帝那双纯黑色，像某种冰冷宝石的眼，反射出犀利的光芒，令他整个人显得咄咄逼人，一点儿也不像个神。
　　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巫韶想起那次只在无意间见过一回，那是在深渊之中，天帝抱着一只冰冷僵硬的猫，是那般温柔，似乎天帝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那只黑猫。
　　“听说你不想见本君？”
　　天帝似笑非笑的垂眼看着底下的一群人躲闪的身影，一众上神自发的退到两侧，露出躲在人群后的巫韶，文曲笑呵呵的将巫韶推上前，一副准备看戏的模样。
　　巫韶纠结了一会这才走上前拱手道：“我并非不想见您，而是欠你的东西我还未找齐，这不是怕你找我要利息么。”
　　天帝扫了巫韶两眼，点头道：“不错，这么快便成仙帝了，看来是能提前还清了。”
　　“还好，还好，只是功德欠的太多，一时半会没那么快，更何况，我这才飞升成仙帝，连帝府都还未建手头比较紧。”
　　天帝微微垂眼：“你的意思是本君苛待你了。”
　　巫韶真是想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有的事，是我自己不争气，功德攒的太慢还未存够。”
　　“巫韶，那这次你又带了什么利息上来。”天帝懒得再说废话，直直的看向巫韶。
　　看着周围这么多上神，巫韶拢了拢袖口，巫韶脸难得红润了些，见天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指，这是他快没耐心的小动作，虽说丢人，巫韶也只好将自己这么多年的存货都拿了出来。
　　一个大木盆，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鱼，还有一推晒干的咸鱼鱼，能飞升成上神眼界自然是不低，大概瞄了一眼，不由眼角有些抽搐，我滴个乖乖，三千世界，各个小界的灵鱼差不多都在这里了，感情这就是巫韶给天帝的利息？
　　天帝扫了一眼：“不错，还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不过天天吃鱼也腻，下次来点儿虾贝之类的吧，最好是新鲜的。”
　　“好说，好说。”巫韶真心觉得，她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应该就是被天帝给顺手救了上来，然后欠了一屁股的债。
　　天帝挥手将这些收起，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众神看的神色纠结，目光复杂的看着天帝，万万没有想到，感情天帝好这一口。
　　待天帝垂眼，文曲连忙将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天帝听后摆摆手，身子往后一靠，懒洋洋道：“方才我以用一缕神识追了过去，发现那幽雾盘旋在三千界一界里的云谷镇上，聚而不散，你们谁去追查处理？”
　　这可是个苦差，幽雾虽然不强，可处理起来着实麻烦，一个地方幽雾聚集，哪怕是不出什么意外都要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处理好，那还不如随便抓个鬼，除个妖的功德来的多，更可况，这次幽雾明显不正常，若是背后有人搞鬼，说不定就交代在那里了，眼下没人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肩膀忽然被人捏了一下，文曲凑近低声说道：“数天前，有一金仙上报有幽雾异常聚集，而那个地方正是云谷镇，那位金仙在里面发现有煞气缠绕一团邪灵四处飘荡，最重要的是，那团邪灵身上布满道文，额心有一个金色的图腾，据那金仙所说描述的，就和你给我的那个图腾有些相似。”
　　“我愿意去！”
　　巫韶想也不想便站了出来，天帝好奇的看着巫韶：“哦？这次功德可不多，你不是一向能躲则躲，从来也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这次怎么如此反常？”
　　巫韶面不改色一脸严肃到：“如今我身为仙帝，理应为天下黎明百姓所担，为天宫一众仙做表率。”
　　“说的不错，继续。”
　　天帝眼里出现几分戏谑，静静看着巫韶等着她说，被这样注视，巫韶忍不住打颤。
　　好在，一旁的仙友想到方才喜宴上的事情拱手道：“巫韶上神通晓压制幽雾之法，由巫韶仙帝去是再好不过。”
　　“确实是，若是真有人能够操控幽雾，天宫中唯有巫韶上神最合适这次的任务。”
　　周围人点头认同，天帝看着巫韶轻笑，随后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下吧。”
　　“谢过天帝。”
　　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众神也就各回各家了，巫韶将多出的两条咸鱼偷偷塞给文曲：“这次多谢了，眼下我也没有其他东西，功德我还欠着呢，这里还剩两条咸鱼，我就大方的让给你了。”
　　文曲尴尬的想要把怀里的东西还给巫韶，奈何他乃一介文神，不是巫韶这种武神的对手：“这礼我就不要了，以后我若是有事，还望你能帮忙。”
　　“那是当然，不过这咸鱼你还是先收着，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以后再补给你。”
　　“用不着！”
　　“不用客气，我和你都什么交情了，还客气个什么。”说完巫韶便急冲冲的奔向天宫大门，文曲看着怀里的咸鱼，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糟心的很。
　　一个小文官小心翼翼的凑近，手里捧着一打文书：“文曲上神，方才凡界又送上来一打文书，你看…”
　　“知道了。”文曲将咸鱼塞入怀里，无奈的向文曲星宫走去。
　　巫韶用法诀确定好了位置方向，正准备出天宫，却被一人叫住，巫韶回头看向那中年男人，觉得无奈，真是想躲也躲不了，不动声色的垂头：“方才走的比较着急，没看见爹爹您老人家也在这。”
　　男人打量了巫韶一眼，目光深沉而复杂：“曲姚同厉佑大婚上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六百年没见，这就是同我说的第一句话？你就这么看我？”巫韶忍不住嘲讽起来：“爹爹就不觉得有些过份了吗？”
　　“既然不是你，你为什么急着去处理此事，你明知道，幽雾聚集凶险异常，一不注意便是修为尽失，那个邪灵有什么好的，都六百年了，你怎么还是不肯放弃，你怎么就不能像曲姚一样安分点。”
　　“安分？爹爹可真是会说笑。”巫韶勾了勾嘴角，很想装作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她做不到：“反正也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错的永远都是我，对的永远都是曲姚，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男子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怒火定定看着巫韶：“眼下你才渡过天雷，灵力不稳，不要胡闹，先去我那休息一会。”
　　“不了，我怕我这暴脾气到时候又忍您生气，我可没那么多功德去修仙府。”
　　巫韶不想同对方做过多的纠缠，转身跃入了凡界。风吹在面庞上，让心底的烦躁安静了许多，原本以为，心早就不会疼了，可酸涩感止不住的涌了上来，往事一件件浮现在眼前。
　　想当年，她爹巫笛梵还只是个玄尊，年少时偏偏不安于天宫仙府，而是喜欢居于凡界，某次除妖降魔时候救了她的娘亲，就像所有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样，两人你来我往的便好上了，成了亲。
　　她爹这带着还是散仙的她娘隐居在凡界的一处仙山之中，两人正恩爱时候，刚好又有了她，本该像话本中写的故事一样，一直这般美好幸福下去，偏偏，在她娘生她是遇上幽雾动荡，为救黎明百姓，娘亲动了胎气，导致生她时难产。
　　最终，她活了下来，娘亲走了。
　　爹爹因思念娘亲，再加上娘亲临死前将自己凡界的一家老小托付给爹爹，在她八九岁的时候从娘亲娘家带回了个女孩，那就是曲姚。
　　爹爹的仙友都说，我这个亲生女儿，倒不如曲姚这个侄女更像娘亲，所以，从小爹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是你妹妹，你要让着你妹妹。”
　　很多时候，爹爹他都会搂着曲姚细细讲解书本中的故事内容，亲昵的抚摸曲姚的脑袋，对她则永远都是严厉的斥责，小时候她也常常在想，是不是她不够好所以爹爹才不喜欢她，等她大了才知道，爹爹他不过是迁怒，迁怒当初为什么活下来的不是娘亲而是她，爹爹想要的只是娘亲而已。
　　她也奢望过，有一天她爹爹能够看开，能够喜欢她一点点，可事实告诉她，那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些她都认了，谁让她同娘亲一点儿也不像呢，其实也不是一点而也不像，至少他们都说，她的声音同她娘亲像的很，只是不似娘亲那般温柔绵长。
　　为了得到爹爹的关注，她只能无时无刻告诉自己，只要自己努力修炼，爹爹总有一天会看到她的好，会为她而骄傲，这是她修炼的唯一目标，她只是想要得到爹爹的一声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