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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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刚才听妖怪们的话幸子终于理清了其中的前因后果。
神也好，妖也好，只要非常世之人都是噬气而生，而这片土地的气早已因为当初的家主施展禁锢神明的邪术而变得污秽，在经历过战火更是处处渗入死灵的怨念，被关在这片地牢中的时雨大人在染上污秽堕落成妖怪前曾用最后的神力封印了由怨气生出的强大邪魔。
但最近那邪魔蠢蠢欲动，而今夜更是趁着妖力会暴涨的十三夜欲挣开封印，如果它恢复了自由身，人也好妖怪也好，都有被它吃掉的危险。
庆幸的是旧校舍的天台则留有时雨大人还是神明时布下的结界。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时雨大人让所有普通人都昏睡了过去，并把他们集中搬运到了屋顶上，夏目他们很有可能也在其中。
——太好了。
幸子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夏目他们目前是安全的而松了口气，还是因为自己可能并没有被抛下而松了口气，但很快，她的心再次因为小妖怪们的话而悬了起来。
“看样子时雨大人是打算守住那片结界，和邪魔同归于尽了。”
这是其中一个小妖怪的推测。
“时雨大人说过，有无论如何也想保护的人。”
另一个小妖怪补充道。
“等一下！”幸子忍不住急急打断，“时雨大人不是很强吗？为什么需要同归于尽？”
几个小妖怪们面面相觑，终于其中一个勉强开口，“那是因为——”
因为在这不净之地呆了太久，时雨大人的身体里已经没有气的存在了，他的生命已接近枯竭，保持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短，甚至不知何时身体消失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听小妖怪们解释完，幸子沉默了，良久她才开口。
“就没有什么解决方法了吗？”
她不想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时雨大人消失，而且她也有……想要保护的人。
“除非打破封印时雨大人的结界！”
大家异口同声地告诉她。
20.
地牢坐落于地下室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满了压抑，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牢房数间相连，过去曾用来还关押过好几批即将被处死的战犯俘虏。
如果不是从时雨大人的记忆中看到再加上小妖怪们的告知，她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在一片黑暗中，幸子咽了咽口水，沿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前进着。
幸子之所以下决心来这里一方面是无法坐以待毙，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听到「结界」这个关键词时她一瞬间内心感到难以名状的悸动，而且这份悸动还伴随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焦躁感。
「必须得快点去！」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这样催促自己。
但是老实说，幸子现在已经开始对自己之前的一时冲动感到后悔了。
……仔细考虑的话，就算她来了也不知道该怎样解开时雨大人的封印啊！
终于，幸子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前停下。
从前用以锁住犯人防止他们越狱的镣铐和链索，还空挂在土牢的墙上，已经生了锈。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的味道和死亡的气息让她背脊不禁颤抖了一下。
（……这里就是梦境中关过时雨大人的地方。）
在一片黑暗中仿佛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窥伺着这边，一不留神真的会被吞噬。
幸子向前跨了一步，又有些踌躇。
“要送人头就别磨磨蹭蹭的，赶紧去。”
就在这时有些滑稽、又让人熟悉到想哭的大叔声在耳边响起。
幸子猛地转头，才发现猫咪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起趴在了她的肩膀上，它弯成半月形的眼睛正嘲讽般地注视着自己，‘喵哼哼’的叫声一如既往地让人火大。
幸子一直绷紧的神经在安心之后突然就‘啪’地一声断了。
她脸上布满十字路口，一把扯过它软软的大圆脸，像捏麻薯一样蹂躏着，“在别人陷入危机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啊！偷懒的大肥猫！”
“快、快住手！你这个暴力女！”
猫咪老师“喵喵喵”着试图挣扎但无果，于是它气哼哼地指责她。
“一个人跑来这种地方，还这么对待好心来找你的我，我就应该说服夏目不要到处找你，而是应该抓紧机会把你丢掉的！你这个大麻烦精！”
“——你说什么！你个黑心大肥猫！”
为了解气，幸子蹂躏得更厉害了。
在鸡飞狗跳了一阵后他们回到了正题。
“猫咪老师，你不是很厉害的妖怪吗？你就不能想办法打破时雨大人的结界吗？”
幸子已经把之前梦境的事情还有小妖怪说的话都告诉了猫咪老师。
可能是夸奖它的话让它比较受用，它难得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妖怪是不能打破人类给妖怪施加的结界的，除非人类来打破，或者被施加结界的妖怪靠自己的力量来打破结界。但一旦被施加结界，妖力就会随着时间不断地被削弱，所以想要不借助外界因素靠自己的力量来打破是很难的。”
“原来是这样。”幸子若有所思。
所以被时雨大人封印在此的魔物要靠十三夜的时机来冲破封印。
但要论十三夜妖力大长时雨大人应该也是一样的，说不定他也能冲破结界呢……
“那是不可能。”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思所想，猫咪老师否定了这一点，“如果他把精力都放在镇压那个魔物上，就不可能再分出精力去冲破自身封印了。”对时雨的这一选择同样站在妖怪角度的它作出点评，“哼，吃力不讨好。”
随后它无视幸子的斜视，弯起的、似笑非笑的月牙眼看向她——
“所以呢，你要怎么做？”
21.
在被寂静包围的暗室里，幸子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镣铐。
上面细细地缠了好几圈已经发黄的和纸，细看之下会发现上面还布满了用毛笔写的细小的异形文字，它们就像爬虫一样，扭曲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给人以不舒服的感觉。
这就是禁咒之札，是外法之符。
通过痛苦来束缚对象，只要一枚就会产生难以想象的痛楚。
出于一己私欲的那家商人为了束缚时雨大人居然缠绕了这么多枚。
而被束缚的时雨大人即便堕落成妖怪怨恨着人类，但在紧要关头却还是决定保护人类。
到底是人类更像妖怪，还是妖怪更像人类。
一瞬间，幸子感到迷惑。
——说不定那场梦境只是幻术呢，对高级妖怪而言，制造那样一次幻境并非难事。
——那些小妖怪都是时雨的手下，说不定它们也只是在骗你。
——就算这样，你也打算相信它们吗？
就像发出警告般，脑中冷不防浮现出之前猫咪老师的话。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是的，相信那场梦境和小妖怪们的话是真的也是相信，相信那些都是假的也是相信，如果一定要选择的话，幸子想选择自己经历过的事物。
在那之后猫咪老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评价了一句‘都是奇怪的家伙’，虽然它看上去无法苟同她的话，但还是告诉了她解除封印的方法。
幸子原本以为猫咪老师会陪着她一起解开时雨大人的封印的，但它耳朵动了动，说了句‘天台那边夏目那家伙，有危险’，就从她怀里一跃而下，一跳一跳地离开了。
老实说幸子也担心夏目，但她觉得有猫咪老师在应该没有问题。
比起这个，她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
幸子深呼吸一口后屏住，凝神抬手，将指尖一点一点伸向符咒——
“好痛！”指尖带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喊出声，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一定要说的话，就像细皮嫩肉的肌肤触到了刀尖，以至于她快速就缩回了手。
但是果然和预想中的一样，她可以触碰到结界。
幸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凡是沾染到那边世界的，她似乎都可以触碰到。
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后，她静下心，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符咒上，然后眼神一凛，如同疾风般出手，在手掌钻心刺骨的疼痛下她撕下第一张符咒——
——没关系，猫咪老师说过她现在没有实体，物理攻击都对她构不成伤害！
她“刺啦”地撕下第二张。
——那个魔物要是被放出来，包括她在内，夏目他们还有参加试胆大会的其他人都会有危险!
她咬着牙撕下第三张。
——也是时候、是时候把时雨大人从这漫长的痛苦中解放出来了！
终于，幸子咬紧牙关，双手齐上，一鼓作气把所有的符咒撕下。
“要解放之人名为——”
一瞬间指缝间耀眼的青光大盛，手中的镣铐开始不受控制的颤动，仿佛即将从什么桎梏中挣脱而出，凡是它的盛光所抵之处黑暗中窥伺着此处的魑魅魍魉皆化为灰烬。
幸子发自心底地、拼尽全力喊出了那位神明的名字——
“时雨！！”
21.
‘对不起，我这次没有做好……’
她郁闷地趴在书桌上，意志消沉地道歉。
‘没有这种事，幸子已经很努力了。’
有着像冬日的晨光一样清冷却又温柔的声音的主人的手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的头发。
‘但是原本再努力一下的话可以做得更好的……’
虽然被安慰了，但她还是闷闷不乐，感到丧气。
‘那为了下次能更努力做得更好，适当地鼓励一下自己吧，你看，我给幸子准备了你最爱吃的——’
“草莓大福！！！”
幸子猛地睁开眼睛，向虚空中伸出手，喊出了那像梦幻一样的名字。
一个不稳她差点摔到地上，于是本能地她搂紧了面前之人的脖子，但也托这个的福，她完全清醒了，下一秒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她不禁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诶？夏目君！？”为什么夏目会背着她在森林里走啊？？？她的草莓大福呢？？？
身下之人被她带得险些踉跄，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身形，再次稳稳地托了她的大腿。
“睡昏头了吗，幸子。”夏目的声音听上去无奈中又忍着笑意，察觉到她的混乱他微微侧脸向她解释，“你在旧校舍解开时雨大人的封印后就失去了意识。”
“……是吗，原来是这样。”……已经离开旧校舍了啊。
幸子放松下来，松开了搂着夏目的脖子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打量着四周。
道路两旁并列着树木，很多树枝都朝著上方伸展着，细微的虫鸣与一旁灌溉沟渠中的流水声填满了耳中的每个角落，柔和的微风吹拂在脸上，带着青草芬芳的凉爽空气包覆全身，感觉很舒服。
“脑子构造简单的生物就是轻松。”
看到她难得迷糊的样子，右下方踱着小步跟着他们的猫咪老师坏心眼地吐槽。
“经历了一场大危机脑子里也全是吃的。”
但幸子罕见地没有和它拌嘴，而是问出了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
“在那之后时雨大人呢？”
“谁知道呢。”
猫咪老师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用滑稽的腔调继续说。
“可能是升天了，也有可能是消失了，毕竟那副身体也用到尽头了。”
“怎么会这样……”
幸子有些不能接受。
“那笹田他们呢？”
“笹田他们已经回家了。”
背着她稳健前进的夏目回答道，他的目光定定地投向遥远的彼方。
“对他们来说应该就像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境吧。”
“不可思议的梦境……”
幸子喃喃着重复夏目的话。
明明是真实发生的，真实经历的，但对于那些并不能看到另一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却无法成为记忆的一部分，只能当做一场梦境，这种说法不禁让人觉得有点寂寞，即便如此，幸子还是无法死心，于是她追问道。
“那时雨大人最后有和笹田相见吗？”
面对夏目诧异的眼神幸子简明扼要地解释，“因为我在时雨大人的记忆中见到了他和笹田相遇的经过，所以我很在意。”
既然夏目在和她分开后是和笹田一起行动的，应该有见证到最后的吧。
知道自己问了奇怪的问题，幸子搭在夏目肩膀上的手指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对不起，我知道笹田看不到妖怪，但果然还是想确认一下……很奇怪吗？”
即使发生了很多无奈又悲伤的事，还是期待小小的奇迹，这很奇怪吗？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幸子。”
肯定着她的浅发少年的声音如一片羽翼般随着夜风一同拂过她的耳郭，落在她的心头，痒痒地，带起阵阵温暖的涟漪，层层泛开，让仿佛连原本清冷的月色都渡上了温度。
“最后时雨大人有和笹田告别，虽然笹田看不到妖怪，但我觉得她一定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时雨大人想要交流的心。”
“这样啊。”幸子将脸埋在夏目背后，双眸微垂，利用夜色掩住因为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而上扬的嘴角……那就好，她在心中默默地这样说到，然而夏目的下一句话让她诧异。
“时雨大人也让我转告你，‘谢谢你打破了我的封印，善良的人类之子’。”
“……善、善良什么的！”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幸子的脸蹭地一下就热了，她下意识地扬声反驳。
“我只是为了自己才那样做的！要是那个大妖怪被放出来了说不定我也会被吃掉！”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觉得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幸子心中的小人双手环胸，自顾自地点头，然而一旁猫咪老师的话却让她一个踉跄。
“原本以为你是只是个厚脸皮，没想到意外地不坦率啊。”
“你说什么——你这只被捏扁的橘子大福！”幸子半睁着眼，朝悠然自得地踱着小步的猫咪老师的方向投去来一道像恶鬼一样恐怖的目光，威胁性地举起双手，活动着张开的五指。
“幸子，别闹。”正好经过一个拐角，夏目身体微侧，托着她的大腿的双手一个施力，幸子只能重新老实地趴在夏目背上，这种对待不听话的孩子的态度让她感到非常憋屈又不好意思，于是她轻捶夏目清瘦但是意外结实的后背，晃了晃腿，“放我下来啦，我自己能走。”
“不行。”夏目直接摇头拒绝了她，“猫咪老师说幸子你继承了时雨大人一部分的妖力还没转化为自己的力量，现在还很虚弱。”
“……继承了一部分妖力？”
幸子安静了下来，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她这时才发现——
“诶诶诶！！我可以碰到夏目君了！！骗人！！我不是在做梦吧！？”
为了确认这是不是做梦她直接捏了一把——
“好痛！为什么是捏我的脸啊？”夏目当即吐槽。
“因为捏自己的脸会痛嘛。”
幸子特别理所当然地回答，她才不承认她是为了报复夏目呢：D
“但是但是，夏目君的皮肤真的好光滑好细腻，身为女孩子的我都很羡慕呢！”
她真心实意地夸奖夏目，不出意外地听到背着她的少年郁闷的声音。
“……幸子你真的是在夸我吗？”
“当然。”幸子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或许是因为她的语调太过于愉快上扬，夏目忍不住侧脸看向她。
“幸子你看上去很开心。”
“嗯！”她弯起眉眼，“样就能触碰到实物了，就能吃美味的食物啦！”
“是吗，说的也是。”
被她开心的情绪所感染，夏目眼中也流露出笑意。
幸子扬起脸，透过夏目的肩头仰望着十三夜的皓月。
那是她第一次在雨宫神社醒来时看到的，更细长的月亮。
——然后下一次夏目有危机的时候她就能帮助他了，而不是像今天这样无能为力。
她在心中这样默默想到。
而一旁的猫咪老师似乎所有察觉地看了她一眼。
就这样，夏目继续背着她，和猫咪老师一起踏月色前行。
那是回藤原家的路。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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