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之界》七上

12、第 12 章

　　十二御鬼2
　　空气似瞬间凝结，呼吸顿时停滞，眨眼的半秒间，空气似又重新充盈，一口气灌满心肺，心脏在停跳的半拍后，自然顺畅舒坦，仿佛那刹那只是幻觉。

　　一切都如常，除了，厉鬼小昀就那么直接的——凭空消失，众人茫然左右望去，又互相看看，没人知道原因，甚至除了李默之和道一，都没人察觉刚一瞬息空气微妙的变化。

　　李默之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瞪大眼，张大嘴，满脸震惊的苏醒身上，见他活见鬼后难以置信的表情做的很到位，便收回视线，回头看向小昀消失的地方。

　　“丁丁……”青青难过而自责的看看向丁丁。
　　丁丁擦掉脸上泪痕，低下头，默默地转身离开。
　　“丁丁！”小正看李默之点头，安慰地拍了下青青，赶忙追着丁丁而去。

　　青青不知如何与李默之说起，这件事本来没想惊动他，未想事态演变至此。
　　李默之并不想多言，上次青青请道一招魂，他也没有插手，李默之只道：“没查明缘由，此次过于轻率。”
　　青青不敢再多解释，瓜哥抢道：“都是我的主意！”

　　李默之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瓜哥噤声，低下头。李默之看向道一：“先回去吧，今晚的事不足为外人多言。”
　　道一心神消耗过多，又像众人点点头，瓜哥道，“我和青青送您回去。”说着拉着青青跟上道一。

　　片刻间，巷子里就只剩下李默之和苏醒。苏醒干咽口水，略觉不妙，可又觉得李默之不应该发现什么。
　　李默之在昏暗灯光中走向苏醒，看不出什么情绪，几步距离，却似踩在苏醒的忽而漏跳的心尖上。

　　“有没有受伤？”李默之拉起苏醒的胳膊，不容拒绝的向上掀开袖子，赫然两个血红的牙洞，在白皙的胳膊上显得格外刺目。
　　“没事，没事，不疼。”苏醒想抽回胳膊，却被大力拽住，动弹不得。

　　李默之握紧这看似瘦弱，却并不软塌的胳膊，那还渗着血的伤口清晰可见。他本有怀疑的心又动摇了。
　　“这个伤口必须处理。”李默之拉着苏醒的胳膊往外走。
　　“去哪？”
　　“去处理伤口。”
　　“医院？”
　　“我家。”
　　苏醒愕然，李默之不等他再说话，拉开副驾车门，苏醒乖乖钻上车。

　　苏醒跟着李默之回到图书馆后院，一部电梯直接上到顶层停住。
　　李默之手按在电子锁片刻，推开门，点灯，苏醒后面摸摸鼻子，莫名很紧张，杵在门口。

　　“进来。”李默之从鞋柜里拿出拖鞋，回身看他。苏醒乖巧地照做。
　　李默之进了里屋。苏醒踏出玄关，眼前一亮，明净典雅，客厅内是浅淡色调，窗帘也是干净的水蓝色，中式风格，简约而又处处精细。内里隔着清风卷帘，看不真切，不知有多大，但想来图书馆整体建筑框架，西院这处面积不能小。

　　苏醒对于能深入李默之腹地，心中又有一些小兴奋，终于可以再进一步！
　　李默之回到客厅已脱下西装外套，只着白色衬衫，他放下一个古朴木盒，自然地挽起衣袖，“想什么呢？”

　　光影幢幢，苏醒的心似漏跳半拍，抿嘴尴尬笑道：“李先生这里好漂亮。”
　　李默之瞥他一眼，点点头示意：“来，过来。”
　　苏醒摸摸头还是麻溜过去。
　　“坐。”李默之打开木盒，拿出一个小瓷瓶，凑到鼻前闻闻，见苏醒坐在远处，又道：“坐过来，胳膊。”
　　苏醒照做。

　　李默之将瓷瓶中药水沾在棉棒上，轻轻拭擦伤口，小心翼翼，仔仔细细清理。他怕这伤口会染上不好的东西，不过还好，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醒低头看李默之认真地忙乎，胳膊被他拖在手里反复观察，这严肃认真地劲儿，好像，在哪见过......在哪呢？不可能见过啊......

　　“可能会有点疼。”李默之换了一个药瓶，准备往伤口上药，他抬头提醒，正对上苏醒若有所思的目光。
　　苏醒一愣，觉得自己方才走神，又腼腆笑道：“没事，没事，我不怕——疼！疼！”嘶——真疼！这什么鬼药，苏醒心痛！这遭的哪门子罪！

　　苏醒夹着眼，眼泪都出来了，这药刺激的火辣钻心疼，好阵才缓过劲。
　　李默之用纱布简单包扎，手法轻柔而熟练。“伤口没什么大事，养好外伤就好。”
　　苏醒无奈点头，本来就没事，我能有什么事，这怕被你那什么药折腾的才会有事。

　　“很晚了，就在这睡吧。”李默之端起木盒，补充道，“客房在这边。”
　　苏醒一听，心底大乐，好极，正好探探你这宅子。

　　夜深，人未静，心不静。
　　李默之靠在卧室的长榻上，手里的古书翻过几页，却没看进去，他侧头看看客卧的方向，没听到动静，想他已该睡了，思绪转动，诸多往事过过，寻不出半分头绪，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吗？
　　灯光昏黄，渐渐模糊了意识。

　　客卧假寐的苏醒，已将这处住所探过一遍，顶层往下有三层空间，多个隔断，虽然有很多古书古籍，很多朝代年限不清的物件，不合常理的多，然而没有异样，没有水精白玉如意的气息。
　　良久，苏醒感觉李默之呼吸平稳，已睡着。他起身，穿过大厅，轻轻推开李默之卧室的门。

　　屋内昏暗，长榻上斜靠着一个人影。苏醒渐渐走近，才看清他的脸，洗过的头发柔顺的贴在额前，眉头微锁，唇角紧抿，五官线条还是那么精致，只是睡梦中多了分柔软。
　　李默之只着了件浅灰色睡衣，一旁的书敞在手边，毫无防备。
　　苏醒心念一动，莫不就此机会探一探他的心魂。

　　这个想掌握李默之全部的诱惑太强烈。
　　苏醒心想着手已搭上李默之的手腕，闭目凝气，这种探寻生灵心魂的做法，需要强大的魔气，并消耗大量的力量，还得心神专一，不得有丝毫闪失，否则两人都将有生命危险。
　　苏醒很小心地，慢慢地，屏息凝神，然而他刚把魔气探寻到李默之，霎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如一道白色的壁垒从虚无中猛然竖起，耸天立地般伫立在眼前，堪堪将苏醒阻挡在外。

　　苏醒长吁一口气，刹住魔气，感到奇怪的同时又不想放弃，他寻找一圈，没有任何攻入的破绽。
　　忽然他似听到阵阵嘶吼。从缥缈处传来，震痛心肺！
　　苏醒重新调整魔气，不再想寻他心魂，而是转入他梦里，果然，寻声而去，远远地，苏醒望见一片沙漠，渐渐靠近，黄沙中一着盔甲的男子抱着一女子，嘶声怒吼！女子一身嫁衣，手无力垂在白沙上，鲜红的血染了长裙，染了黄沙，染了男子精致的眼角眉梢！这个人——
　　——苏醒只觉当空霹雳，不得动弹，不得喘息，李默之！李默之！他是谁！李默之到底是谁！

　　苏醒连连恍惚，心中疑惑，脑海翻涌，眼前景象瞬时崩塌，血红之气扑面压下，滚滚红浪携卷而来，苏醒只知不好，心神晃荡间，猛地被拽了一把，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他，拎出滔天红海。
　　耳边只余声音，飞来山上千寻塔，远上青松最清甜，你说是否？
　　苏醒连咳数声，压下胸口翻涌的血脉和阵阵疼痛，只听耳边熟悉的声音，带着怒气：“为什么总乱来！”

　　苏醒缓过气，只笑道：“黎大人，来得正巧！”
　　重黎气极，又无可奈何，反正说什么，这个人都是耳旁风，“不巧！是等你半天，不见人！”怕你出事，果然差点出事！后半句重黎没说，心里憋气。
　　苏醒知他真是担心，安慰道，“这不没事？我还是有数的！”又转身看着榻上依然熟睡的李默之，道：“我们先离开再说。”

　　两人转瞬现身在一石洞外。封荣在洞口焦急的张望，见两人，方松口气。
　　洞口设了结界，封荣一挥手，几人先后进洞。洞不深，里面昏暗，只有墙壁几处火把，洞宽敞处，半空悬着一披发女鬼，头颅低垂，双手耷在两侧，正是小昀！

　　之前瞬间停滞，正是苏醒召唤来封荣，封荣将小昀带到冥府之外虚无荒野的山洞暂且安置。
　　小昀被魔气控制，收起暴戾，缓缓抬起头，茫然地瞅着眼前几人。
　　左使进入冥界自然就转换成长黑袍着身的状态，重黎和封荣也一身魔界暗色长袍官服，浑身魔气环绕不需掩盖。

　　小昀为厉鬼，虽已神志回复，然魂魄不纯，此时见几人，心底害怕，知自身难逃，要被魂飞魄散。
　　“你如实招来，为何会滞留人间，会找到那个叫丁丁的人？”封荣代两位大人问话。
　　小昀懦懦地看向苏醒，她记得他，不敢说话，不知会不会说错什么。

　　“说吧，我已查过你为何冤死，为何化作厉鬼，我只是想知道，丁丁为生人，不记前世，而你是怎么找到他。”左使长叹口气，早在阴司查生死簿时，他便知小昀生前遭遇。
　　小昀生前本只有一世记忆，她自怨命苦，遇到人面兽心的渣男，娘家不知，逼她嫁，她便嫁了。婚后当她发现渣男出轨，又被渣男推下楼害死，家产被侵占，却无人替她伸冤，所有证据掌握在渣男手里，所有人都相信渣男的谎言，她恨这个荒唐的世界，恨所有人。

　　“我，我本来只是不肯离去，不甘心，想有人能查出我是被害死，不是什么抑郁自杀。”小昀说起来又有些激动，接着道：“有一天，一个人，不，他不是人。”
　　她回想起来，不自觉哆嗦一下，“他说，我本来不应遇到那个渣男，我的人生轨迹被改过，然后，他给了我一杯，一杯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我也死了，我不怕他给我喝的什么，然后，我就想起了丁丁……可是我也恨他，恨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他本来是我未婚夫！我们应该很幸福的在一起！为什么他抛弃我！为什么消失……为什么人们都不记得……所以，所以我找渣男报完仇，我又去找丁丁……丁昭楠！我也要他偿命！”

　　“找你的人，你可记得他的样子？”左使问道。
　　“不，我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他的脸，是一团黑朦朦的雾气，看不见，看不清，是一个无底深渊。”小昀越回忆越害怕，颤抖起来。

　　无脸，无底深渊……
　　是……右使，无尚地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