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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三家谨聚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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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阿皎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皇帝,对鹅黄小丫头缓缓摇头道:“既然我猜错了,你岂不是应该割了他的舌头?”
那双笄小丫头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漏洞,顿时面如土色脸色青白变换,随后抬起脚重重的踢了一下宝蓝垫子,恨道:“今天就先放过你!”说完也不停留,扭着腰蹦蹦跳跳的就走了。
小皇帝从地上玉树临风的爬起风流倜傥的理理衣摆,朝着鹅黄丫头的背影方向威严的低斥道:“刁民!”
这时才有一支队伍抓着时间刚刚好的前来跪伏小陛下:“臣救驾来迟!”
一身宝蓝色华服的小皇帝也不理他们,他定定看向谢阿皎吐出金口御言:“今日谢爱卿救驾有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龙恩深重不可承受,谢阿皎急忙推辞:“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八岁的小皇帝霸气道:“万贞儿年长宪宗十七岁,还不是一样荣冠后宫?如今你不过大朕九岁,朕许你惑乱宫闱□□后宫白日宣淫!”
谢阿皎拉过李思齐,感慨道:“陛下是要世子做第二个韩凭?”
李思齐哇一声叫了起来:“皇上不要啊!我不要做韩凭啊!”
小皇帝吟了几句酸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救驾来迟的侍卫们赞叹道:“陛下果然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才华横溢博览群书肚子里全是墨水!”
小皇帝执起谢阿皎的双手拍了拍,一边深情凝视着谢阿皎一边心如刀割的说道:“朕虽富有天下,却终其一生得不到挚爱女子的身心。”
故事里,那少年帝王情深似海九死不悔。
故事里,那祸水红颜铁石心肠蛇蝎美人。
故事里,那少年情深若许以国为聘换不来她一个回头。
故事里,那女子凉薄如斯毅然出走留他一人孤家寡人。
救驾来迟的侍卫们默默垂泪:“陛下......臣太感动了......”
有些才思泉涌的已经递上了话本:“陛下,这是臣刚写的话本,请您过目......”
小皇帝刚要伸手,怀王已经笑着接过随手一撕,雪白的纸片同雪花一起在这京城的天空里打旋,纷纷扬扬,久久不落。
小皇帝敢怒不敢言。
这纷纷散落的纸片是他的爱情!爱情啊!
还是人生仅有一次的初恋!
朱彻开口道:“陛下有一句话,臣以为说是金科玉律也绝不为过,可称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
小皇帝惊喜道:“三皇叔以为朕哪一句金口玉言可堪金科玉律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一言九鼎?”
朱彻答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另外,陛下,先来后到。”
小皇帝愤愤的走了,走之前不忘再深情的凝视了一眼穿着红衣红梅傲雪我见犹怜的他的初恋谢阿皎,并当即作出了决定:他现在就要回去拟旨让谢阿皎从今天起穿朱衣!
小皇帝走后,朱彻一脸为难,但圣意难违,他只好为难道:“阿皎,你看这陛下一言九鼎,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
谢阿皎往后一跳,伸手一拦:“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李思齐补刀道:“同岁才好,少年夫妻相濡以沫。”
“老”了谢阿皎整整三岁的朱彻扭曲的笑了笑:“罗敷年几何?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人家二十几岁的年龄差都不是问题,相差三岁你都好意思拿出来说事?
谢阿皎拉过李思齐,感慨道:“殿下是要世子做第二个韩凭?”
李思齐又哇一声叫了起来:“王爷不要啊!我不要做韩凭啊!”
朱彻非常没有道德的说道:“阿皎,如今你尚未成亲,现在我再不争取难道要看你到时还君明珠双垂泪,恨不相逢未嫁时?阿皎,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思齐非常郁闷,小皇帝和怀王这两个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的在他这个正牌法定未婚夫面前,如此光明正大不要脸的挖墙脚?
谢阿皎沉默。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她曾心有所属,终究是南柯一梦。
如今她既无所欢,又何妨夫君是谁。
只是,就这样黯然退场从此嫁为人妇,她终究不甘心。
谢阿皎没有回答,她抬眼看向这霭霭夜色下的歌舞升平之世,半晌,也不知道是在向谁开口:“我们去猜灯谜吧。”
华灯初上。
你说人生得意须尽欢,那就让我在这灯启五年的上元节里,得过且过一场。
得过且过的谢阿皎一猜一个准,李思齐抱着战利品很快就腾不出手来指灯笼。
朱彻今天似乎也没有什么猜灯谜的雅兴,只是偶尔到前方等谢阿皎猜完灯谜。
谢阿皎正在考虑下一个猜哪只灯笼才好,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
“这位姑娘,来打这个字谜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指着自己出的灯谜笑道。
谢阿皎抬眼看去,是一只精巧的灯笼,模样够好看。
谢阿皎微微一笑,既然款式得我心意,如此,我便猜上一猜。
谢阿皎出声念字谜道:“转眼沟中浊水流......”
老人又一次和蔼地提醒她:“姑娘,是个字谜。”
眼为目,转眼为罒,浊水流,浊去偏旁为虫,沟中浊水流,沟去水去中为勹。
罒勹虫。
这有何难?谢阿皎微微一笑:“是蜀。”
老人捻须而笑:“有缘人有缘人,姑娘,这龙须糖是你的了。”
谢阿皎伸手接过:“多谢老翁。”
谢阿皎转身随手将战利品扔给李思齐。
李思齐苦着脸:“皎皎,我没手拿啦。”
这时,之前始终走在谢阿皎前方几步远的朱彻走了过来,他笑道:“阿皎,小世子没手拿,我却有嘴吃。”
谢阿皎把龙须糖往他怀里一扔,揶揄道:“王爷怎么不走我前面带路了?”
朱彻微微一笑:“都是官家人,话说的太白,不好。”
李思齐呆呆道:“太白?什么太白?”
谢阿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朱彻拿起龙须糖放入口中,舌尖的丝丝甜意让他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眼,他甚至有心情搭理了李思齐一句:“太白金星吧。”
谢阿皎低声咕哝道:“两个疯子。”
李思齐突然探头出现在谢阿皎脸边:“皎皎,你说什么?”
靠那么近干嘛呀,谢阿皎一惊,快步走开,敷衍道:“没什么......”
她又回头,发现那个给她龙须糖的老人连同摊位已经消失不见。
谢阿皎不由得好笑,思绪却还是不由自主飘回了在蜀地的岁月......
那些悠远在她记忆深处仿若魔咒的回忆......
谢阿皎的第一个外放之地在蜀地。
程渊一整年都监督谢阿皎监督的很紧。
临过年了,程渊却突然一改常态,说是过年给谢阿皎放个假,要谢阿皎好好休息。
任凭谢阿皎舌灿莲花,程渊都不肯带上她一起外出公干。
百般无聊之下,谢阿皎独自骑马出郊,游玩待归时,天色已将暗未暗。
空气里突然弥漫开来的过于浓重的血腥气让谢阿皎微感不适。
好奇心以及锦衣卫的本能让谢阿皎向着血腥气飘来的方向赶去。
她遇到了朱彻。
林中,那个与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年,他的良骏中箭倒地不起,而围堵他的十来个清一色黑衣的成年男子却都高坐马上。
那个少年的身上已多处受伤,鲜血渗透这位贵族少年冬日的衣物汩汩而出,仿佛要在他天青色的锦袍上开出一株株不祥的曼沙珠华。
身处逆境,伤势严重,他脸上的神情却始终那样淡淡。
感觉到有人过来,朱彻淡淡转头看向了马背上的谢阿皎,随即收回了眼神,从始至终,也不过只是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算不得什么一眼万年,却让谢阿皎心口微微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试着向她求救?
是因为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她这样一个陌生人求救?
还是,因为他把她当作他们的帮凶?
谢阿皎不喜欢这种感觉。
“放箭!”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自黑衣男子身后的蒙面人传来。
黑衣人里只有这个人蒙着面,而那些没有蒙面的属下,就必须在这里完全的杀死朱彻:如果怀王活了下来,被怀王看到过脸的他们就不会有活着的希望。
谢阿皎明白,使出这样的绝杀招,足以说明那个要朱彻死的人,对他的命,誓在必得。
一声令下,乱箭齐发。
那个一向比谁都要骄傲挺拔的少年,此刻虽身中数箭仍不改傲然身姿,只是他终究已隐隐有些摇晃的迹象,终于,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翠松倒,玉山崩,芝兰毁。
京中玉树称第一的少年连倒下的身影都是那么笔直。
一刹那,仿佛天地也为之失色。
这就是谢阿皎赶到时看到的场景。
许是百无聊赖,许是一时兴起,她突然想起灯启二年上元节他孤单的身影,或者,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像有毒的罂粟一样蛊惑着她。
不能让这样一朵美丽到极致的地狱之花夭折在这里。
不能让这本该翱翔于空的雄鹰折翼在这里。
谢阿皎的骏马飞驰而过,她伸手从地上抓起昏迷的朱彻随意横放在马上,随即策马扬鞭。
面对身后一轮又一轮的暗箭,纵使谢阿皎的坐骑是千里马也渐渐力不从心难以支撑这长途的奔跑和两个人的重量。
谢阿皎听见自己心头上的那根弦紧绷的就快要断裂,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粗重急促,还有,身后箭矢划破空气传来轻微又刺耳的声音。
她还听见......
不,谢阿皎什么都不想听了。
她只想拼命的往前,带着马背上那个有着世间孤独身影的少年,逃出这一片绝望的生天。
林中的少女驾马呼啸而过,她衣袂翩翩衣带翻风虽因这生死关头减去几分潇洒却丝毫不减飒爽,紫衣飞扬青丝乱舞少去几分跋扈却平添三分软俏。
马背上的少年陷入昏迷,平日比谁都要倔强拒人于千里之外终因身上的重伤无意识的皱眉呻吟,他此刻的软弱难能一见也让人诧异怜惜,抛开他冷酷坚硬的外表,他也不过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少年。
身后围追堵截的黑衣人紧追不舍。
终至绝路。
眼前是断崖。
生死攸关时刻,谢阿皎心中却升起一丝好笑,她到底为何会主动卷入这场不明身份的追杀?
在束手就擒和赌命里,谢阿皎毅然选择了后者,顺带不负责任的替昏迷不醒的朱彻做了同样的决定。
那么,就一起跳下悬崖吧。
下落失重的感觉没有让谢阿皎感到多么惊讶。
让谢阿皎惊讶的,是一直昏迷不醒中的朱彻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没有很清明但显然认出了她,他来不及惊讶却突然紧紧抱住她然后把她向上一翻。
这是做什么?他要做她着陆的人肉肉垫?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跳下悬崖前回头时,那黑衣人头领看向她时他眼中翻滚的万千情绪,那究竟是害怕,是不舍,是生气,是愤怒,还是后悔自责?
那一双千言万语欲语还休的眼睛让她半夜惊醒,终成梦魇。
这个人,究竟是谁?
谢阿皎曾怀疑过程渊,虽不言说这也成为她和他之间的另一道鸿沟。
而今天,在朱彻有意无意的暗示下,她不得不多心起李思齐,从不参与猜灯谜之类的活动的李思齐,完全有正当理由不在京城露脸,那么,他也可能有作案时机。
李思齐伸手在谢阿皎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
谢阿皎从回忆中惊醒,仰头看看天,笑道:“世子,天色已晚。”
朱彻赞同的点点头:“那就让长兴侯小世子先回去吧,免得侯爷夫妇担心。”
谢阿皎皱皱眉,正待开口还是被朱彻抢了白:“谢千户同本官一起再审查审查民情。”
李思齐笑道:“王爷有所不知,岳母大人让我一定要送皎皎回家的。”
谢阿皎不管两人,已经动身爬上了马车,朝马车外的两人挥挥手,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