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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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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宫墙边默然无声的走着,临近宫门,他突然停了下来。
灯火阑珊处,我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到他的声音里透着莫名的失落。“我过几日就要离开皇都。”
我打趣道:“殿下,这是舍不得了?”
晚风徐徐,风吹过我的发丝,撩过他的脸,他没有回我。我尴尬一笑。“殿下自然舍不得的,这里毕竟有你等待的人。”
这时,宫门打开,外面的灯火顷刻间涌进来,将他挺拔的背影照的熠熠生辉。
萧绎回来了,带了名女子。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该做什么。
这一日,我到柳箐的院子去看看她过得如何,毕竟有几日未见了。
刚到内院还未推开门便听到隐隐约约的哭声,内院的丫鬟看到我不敢噤声,只低头打开门让我进去。
我原瞧着又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嬷嬷欺负她了,却没想到是因为王爷。她看到我,偷偷抹着眼角的泪水,撑着笑道:“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我点头。“好些了。”走了几步便坐在她身旁,抬手给她擦着面庞还未尽的泪水。“你啊,这又是家里出来什么事情了?”
她咬着嘴唇。“家中尚好。”
我抬头看她。“那是府中又有人欺负你了?”
她捏紧手帕。“多谢王妃体谅,自从王妃上次替我赶走那些仗势欺人的丫鬟,府中的下人便未曾欺负过我。”
“那是……”
柳箐忍不住抽泣道:“原先,我认为王爷不爱女色。后来才发现,王爷其实是看不上我。”
我给她擦着眼泪,一时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她转身扑到我怀里。“我知道我的身份不配,但我好歹也是太后赏赐的,再怎么着也比外头不知身份的女子好……”
我脑袋一紧,捂住她的嘴。“这句话你可不能乱说。”
“王妃度量过人,可王妃也太不易,太辛苦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反倒安慰我了。
其实,我哪里有那么多苦,王爷对我很好很周到,哪个王妃能如我这般事事顺心的。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王妃不觉得吗?”
我小声道:“你瞧瞧这皇都,这萧国,那么多男子,为一个男子哭成这般,值得?”
柳箐看着我目瞪口呆。“王妃……”
“莫不是,你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目光暗淡。“我哪里想,只是我们深闺女子哪里有的选择。”
她说完这些话,我也愣了许久。
是啊,她没有选择,我亦是。只不过我的家族,我的身份给了我许多条件,而她比我还不易。我说这些话,又有什么资格呢。
这一晚上,太过闹腾。
柳箐哭完了,好似彻底心如死灰。而我从一开始就认清了自己的位置,多付出一分感情都觉得是多此一举,自找难堪。
夏末了,那名女子一直待在院子里,未曾来摆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松了口气。
红玉每每路过荷花池,看到她和王爷相依在一起,都要回来和我吐槽一通。“那个女子真恬不知耻,那个女子今日又双又叕和王爷去划船了,那个女子夜里还留王爷用晚膳。王妃,王爷好长时间没有来看你了,奴婢都感觉厨房里面的嬷嬷态度都变了。做什么都是那个女子爱吃的,什么都是以那名女子优先,奴婢觉得需要王妃给她们立立规矩。”
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用扇面轻拍红玉的头。“我瞧着你是闲的,整日里,全把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也不做的正经事。”
红玉蹙眉好似觉得冤枉极了。“奴婢,这不是担心……”
“我的薄衫你收好了吗?我的被褥你换了吗?再不换是要冻死我?”
红玉耳朵通红,垂头道:“奴婢错了。”
我故作掐腰吓唬她。“错哪里了?”
”天凉了,忘了给王妃准备换季的物品,心思全歪到旁人身上了。”
我点了点头。“还有呢?”
“还有…”她一时想不起来。
“嗯哼……”我挑眉。
“是不是忘记给本姑娘准备爱吃的果子了?”
她抱着被子疯狂点头,眼睛瞪圆的朝我瞟,像个戏曲里的丑角。
我笑了。“这次就放你一马,下次再这般我就将你送回家给张嬷嬷纳鞋底。”
红玉慌忙喊道:“王妃……”
我噗嗤一笑。“还不快下去,想想怎么贿赂我。”
张嬷嬷是红玉的娘,也是我娘身边的嬷嬷。
嬷嬷以前是乡旮旯里走出来的农妇,吃不饱穿不暖,一手绝活--纳鞋底养活了家里三个孩子。
后来想供长子读书上学堂,便托人找关系到了我家,一干就是十几年。张嬷嬷是个非常有危机感的人,害怕红玉嫁人后身无长技,靠男人养活,总掏出自己的独门绝技--纳鞋底教给红玉。
红玉不肯学,手里戳了好几个针眼,又红又肿,每每向我伸出手抱怨。“姑娘,你让主母劝劝我娘吧。我不想再纳鞋底了,那个鞋底就像牛皮一样硬戳都戳不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玩意儿,如今早就该淘汰了。”
她弱弱的看了我一眼。“我只想和姑娘学绣花。”
我答应了,红玉也很争气,一学就会。
太后五十大寿,四王爷无罪释放。宫宴中,瞧着他人憔悴了不少,二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经有些许白发,眼神也越发沧桑。太子同他打招呼,他依旧笑脸相迎,太子妃看四王妃的目光也柔顺许多。旁的王妃也稀稀落落过去,送上贺词。
我同萧绎坐在宴席上,静静地看着这场无声的闹剧。
萧绎闷头喝酒,对于这个场面他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华灯之下,我看着他酒水又尽了,便起身给他添满。他突然按住我的手,我抬头看他。“王爷,是醉了?”
他摇了摇头。“坐下,不必再添了。”
我拿出帕子伸向他的嘴角。“王爷,可是累了?妾身觉得这场宴会乏味非常,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他紧拽住我的手。“上次晚宴,听说你喝了许多酒?”
我低头看着他的手。“只是……有点微醺罢了。”
“我听宫里嬷嬷说你在皇宫中迷路了?是三哥送你出宫门的?”
我抬头与他的目光对视:“王爷是怀疑我不忠?”
“我并没有怀疑你,蛮蛮。”他有些讶异,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表情,许久才开口。“蛮蛮,我……”
我拂开他握住我手腕的手。“妾身担不起。”
“蛮蛮,你……”
“妾身绝不会在此期间,做出有伤王爷风化的事情。”我对视他的目光,语气诚恳。“妾身,可以发誓保证。”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我侧头别开他的目光。“谢王爷关心。”
歌舞退去,残酒冷菜。
太后年老体迈,宴会过半便早早回了寝宫。我和萧绎在宴会结束后,在内监的陪同下去寿康宫。上次婚宴,太后去庙里没来得及赶回来,只送了贺礼。如今,恰好拜会感谢。
“待会子,去寿康宫你想吃什么糕点便告诉我。”萧绎侧头小声道。
“我不饿,王爷。”我看着他躲闪的目光。我知道他这是在愧疚,想尽量弥补这一切。但,我真的不需要。“王爷,听闻太后喜欢礼佛。”
“嗯,皇奶奶自从太上皇死后便一直久居寺庙祠堂,甚少出来。我幼时陪伴皇奶奶左右,每日青灯古佛相伴,到了冠礼才回皇宫。”他徐徐道来,似乎在慢慢回忆。
“王爷,相较当初应该变了许多。”
“皇奶奶每次见到我也是这般讲……蛮蛮,你知道说的是什么?”
我打量他的面庞,许久才道:“并无,王爷。妾身不过是揣测凤意罢了,太后可能只是觉得王爷长高了,王爷不必在意。”
他缓缓道:“也许吧。”
太后似乎很关心萧绎子嗣问题,我刚进门没多久就被宣了太医。
太医扣头:“王妃体寒,喝稍许补药便可缓和。太后不必着急,女子半年未有所出实乃正常。”
太后对御医的说法有些不认同。“我与先帝半年便能孕有一子,宫中有些嫔妃一夜便可得喜脉,半年未有动静,如何正常?”
我缩着脑袋,萧绎笑道:“皇奶奶是孙儿一直有要务在身,实在是不勤。”
太后从我身上收回目光。“我听闻你府中带回了个妙龄女子?”
“回太后,是妾身无能。”
“妾身忙于打理内宅,难以抽空陪伴王爷左右。那名女子,实则是妾身给王爷物色的良家女子。”
太后总算没多过问,只派了个赵姓嬷嬷伴我们回府。
这一夜注定无眠。
我和萧绎被迫第三次同床,场面依旧的尴尬。
他拿着一本书,侧倚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洗弄好,像新婚之夜那样从他的脚边爬进去。唯一不同的是,我再也不对他有所憧憬了。
我轻轻盖上被子,呆滞而紧张的盯着一处。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耳边是萧绎翻书的声音和不同于自己的呼吸频率。我终是熬不住的,眼皮不自觉的耷拉下来,眼前越来越黑。
萧绎突然阖上书下床,我惊的起身。“怎么了?”
“无事。”他转身吹灭了蜡烛,在月夜中对视上我的目光。“早些睡吧,蛮蛮。”他不时抚摸着我的额头,温柔的将我耳边的碎发拂顺。“明日,陪我去游园吧,许久没去了。”
我忽略他温柔的触碰,轻点头。“王爷,我会记得让赵嬷嬷跟随的。”
我背对着他又道:“你放心,王爷。”
他按住我肩膀的指尖微顿,或许是我的错觉,但是他还是说了声:“好,一切听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