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渡个劫啊》谢郁青

1、人生得意须尽欢

　　“顾爹，听说云归原谅你了？”
　　那你是不知道老子求了他多久，他才肯原谅老子。想到这一节低头磨牙。
　　“顾爹，真是要恭喜你啊，抱得美人归。”
　　我暗自撇了撇嘴，吐掉嘴里的草根，吊儿郎当的搭着面前这傻小子的肩。
　　“你懂什么，我离抱得美人归还差个十万八千里呢。”
　　傻小子不明觉厉：“可是云归不是已经答应跟你和好了么？”
　　我叹口气：“我们就是那可怜的牛郎与织女，一年见一次，他答应和好有什么用。”
　　说到这突然想起来因缘书的话，心里一咯噔。
　　对我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上次提出来断了关系的是我，原因虽然记不清了，但是能让我主动提，恐怕是不能忍。分开后居然特别的难过，简直像着了魔。然后又受不了心痛眼巴巴的拉下面子去求人复合。
　　这难道就是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我正在苦苦的思考着楚云归到底有什么好？
　　傻小子已经跳了起来：“顾爹，你可不能做负心人。”
　　突然想起来分开的原因，那回见面，楚云归那家伙自个承认有个不会在一起的白月光。
　　吃醋吃的一个没忍住我提了分开，那家伙还很爽快的答应了。想到这心里面又不爽了。
　　也不知道究竟谁是负心人。
　　“顾爹，你要是敢做负心人，我我我就……就跟你老死不相往来。”
　　傻小子人虽傻，名字却不傻。据说是出自一首词。
　　杜陵春，秦树晚，伤别更堪临远。
　　大伯却偷偷告诉我，杜陵是当年我爹从杜陵捡到的弃婴。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万分怀疑这首词是我爹强行硬套的。恐怕是懒得取名字。
　　杜陵还在各种列举他家云归哥哥的好。明明是我一手照顾大的。就见了那么几面一颗心就偏的没边了。
　　“顾爹，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听了听了，知道你家云归哥哥是天下第一好行了吧，我掐指一算，你家云归哥哥这点应该到了咱们平江山庄。”
　　傻小子听到这着急的去迎接楚云归了。留我一人在后面慢吞吞的走着，思索着楚云归到底是不是因缘书说的大祸害。
　　认真说起来，楚云归是不是大祸害不好说。
　　在我身边人眼里我倒真是个大祸害。
　　我爹顾瑛，人到四十，突然看开了人生，倾家荡产建了平江山庄。有亭馆四十二处，以景、酒、妓、诗、茶、客六甲闻名天下，天下英雄豪杰方外名士无不常往来顾家，日夜灯火通明川流不息。
　　我是我爹的老来子，是整个顾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前头有七八个姐姐，据说为了给我取名字，几个叔叔伯伯差点没打起来。
　　取了名字叫寒塘，大伯说此寒塘是寒塘映衰草，高馆落舒桐。二伯说是寒塘渡鹤影。俩人争论不休，最后还是楚云归的爹拱手让出了他儿子的取名权才作罢。
　　楚云归，这名字，取得是真好，云归，云归。
　　楚家在扬州经营丝绸，也算富甲一方，楚家有个女儿在宫中备受宠爱。洗三那天，皇帝都送来贺礼。当时整个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
　　有那同在宫中有女儿的大臣眼酸，上了一道折，被贬了八千里。要不是太后拦着，差点就认了楚云归为义子。
　　这其中楚妃受宠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半还是当朝国师的预言。
　　楚云归是皇帝的幸运符这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等楚云归过了五岁，就被皇帝接到宫中由楚妃抚养。
　　我生来记事，清楚地知道我这辈子就是来人间及时行乐的，只要好好的当我的纨绔子弟，顺带体验一把凡人的七情六欲，就可以回到天上继续过我的逍遥日子。
　　为了不虚度这大好时光，有生二十多年过的那是叫一个随心所欲快活自在。论纨绔，整个江南无人不知我顾寒塘的大名。
　　谁是江南最会享受的人？
　　谁是江南最爱奢侈的人？
　　我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连我爹都曾经感慨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楚云归比我小五岁，却比我有出息的多。年纪轻轻就进了刑部，直叫半个江南的先生都感慨后生可畏，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我们俩是怎么在一块的，虽然我一直坚持是两情相悦，不过外边人都传是顾少爷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死缠烂打等等。说得好像我是那强抢民女的恶霸。算起来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个月了。这 还是上元节后第一次见。
　　我还在东想西想。那边楚云归已经来找我了。
　　看到那张脸，我满心的怀疑都不翼而飞了。只一心一意都是他。
　　难怪别人都说我是见色起意，连我自己每次看着楚云归都觉得自己是见色起意。
　　无他，实在是怪楚云归确实有让人见色起意的资本。
　　楚云归，长得有多好看，天下第一美人见过他后都庆幸生不同年男女有别。
　　他站在那里，风尘仆仆，面色疲惫却不减风采：“阿顾，又在想什么？”
　　我叹了口气，这人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故作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还能想什么，当然是想你啊。”
　　我爹曾说过楚云归是我的克星，只因在他面前无论我多大都像个孩子一样不正经。
　　我娘骂我爹是读书读傻了，这明明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会万般手段都施展不开，只一见人就原形毕露。
　　楚云归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很多时候我俩就像处了百八十年的老夫老妻，呆一块的时候大多数是我说话，如果我不说话就都沉默着。别人都说楚云归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我却觉得他分明是一座内藏火山的冰山。
　　他那汹涌的情欲或许也热烈迸发过，只不过不是因为我，他答应跟我在一块，只不过因为那个能引起他热情的人再也不会回头。倘若没有我，也会是别人，他怕寂寞。断不会一个人活着。
　　正值初春，园子里百花绽放，姹紫嫣红。
　　不知道为什么我原本想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脱口而出的却成了“似曾相识燕归来。”
　　楚云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没意思，是真没意思。我这一腔的热情偏碰到了这亘古不化的硬冰。
　　不再搭理那家伙，我回房换了衣服，打算去见江南第二纨绔。
　　那家伙之所以能成为第二纨绔，家世不用说，全因他喜欢吃鸡舌，一顿饭吃一盘就要活鸡数百。
　　“少爷，老庄主喊你去一趟书房。”
　　“好。”
　　我爹是庄主，老庄主却不是我爷爷，而是我姥爷。我娘出身书香门第，我姥爷曾是帝师，如 今在庄园养老，平日里很少主动喊我，一旦喊我，必有大事。
　　家规森严，礼数向来不敢失半分，敲了三声，听见“进来”我才敢进去。
　　我进门的时候，楚云归那小子也在。跟我姥爷站一块两人正在赏一幅画。
　　难得我姥爷面色和蔼，竟然笑着对我道：“寒塘，这次跟云归回京城，凡事多听少说。”
　　我整个人都惊呆了，回京城？这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我居然都不知道。
　　我还没说话，楚云归就替我应下了。
　　姥爷坐到太师椅上，难得正了脸色：“江湖与朝廷原本互不相干，偏偏有人借机生事触了皇帝的霉头，藏宝图事关重大，又有国师预言，皇帝不可能置之不理。原本不该牵扯寒塘的。”
　　楚云归沉默了一下，道：“此次正是国师建议皇上下旨让我带寒塘回京。”
　　姥爷皱了皱眉，道：“国师怎么说？”
　　楚云归复杂的看了我一眼，道：“国师说，所有线索全在寒塘身上。皇上下旨封寒塘为安乐候查清藏宝图一事。”
　　姥爷点点头，半晌没说话。
　　突然扭头问我：“一朝封侯感觉如何？”
　　我小心看了看他老人家的脸色，生生把“爽呆了”咽下去。
　　垂头丧气道：“这不合规矩吧，无功无过的，大馅饼从天降有毒啊。”
　　姥爷摸了摸他心爱的长须，点了点头。我知道这是孺子可教的意思了。
　　他缓了脸色开始把玩手里的铁核桃，道：“鹤影楼在藏宝图这件事上扮演的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