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第三章

      白深脑中“嗡”一声响,仿佛被人扼住咽喉,一霎间就连呼吸也不记得,白深活了几百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却第一次像今天这般丢脸,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宋临之却收了环住她的手,缓缓放开。

      “罢了,玩笑而已,你莫当真。平日你素爱玩闹,就当我与你逗趣一番。”

      说罢故作轻松一弯嘴角,柔情不减,眼底却黯然失色。

      白深眨眨眼,这这这......她堂堂谪仙竟被一凡人轻薄了?正欲发火,却见铁骨铮铮的男儿如此悲凉神色,心下一软,忽而长吁一口气,“我就说,还当你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呢。”一副不经世事,没心没肺的顽皮模样。

      宋临之看着没来由的心疼,抚着她的肩道,“几日奔波,你也累了,今晚早些休息。”说着不顾白深呼斥,披了氅衣便转身出帐。

      衣角拂过帘布的一霎,白深目光轻扫,忽然撇见案牍底下搁置的指环,瞬间变了脸色。
      “宋临之。”

      脚步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头,白深语气里的危险信号让宋临之顿时警觉,迅速回过身,仅一瞬,已做好了战斗准备。

      “这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顺着白深手指的方向,宋临之才想起来意外得到的指环,“你说这指环?”

      打算拿给白深看一看,手刚伸出,白深一声大喝,“别碰它!”

      宋临之神色一凛,“这是何物?”

      “你可知‘朝落’?”白深缓缓道 ,“古有一木长于戈壁,不倒不朽,背阳而生,无花无果,周身却香气四溢,饮天地之灵气,沐日月之精华,名作‘朝落’。其干无芯,看似粗壮高大却空有一张树皮,枝叶无形,可易万物。是世间最好的容器。”

      “容器?可容何物?”
      “毒药。以朝落盛毒,极其不易被发觉,可杀人于无形。”

      夜如墨染,狭小帐内烛火微弱,飘摇欲熄,火光映着宋临之惨白面色,一双拳头紧紧攥了,身体却冰凉似铁。

      白深朱唇一张一阖,“传闻曾有一百年世家,隐逸僻地,不涉世事,家族以制蛊为生,其毒之烈,世上无人可解。”

      “你也无法解?”
      白深摇头,“除非卸去尽生修为,降为凡身。”

      宋临之找来木盒,将那指环放了进去,夜色掩映,指环上更显莹莹光晕。“此物乃意外所得,有人告知我收下此物可救那人母亲性命。”

      宋临之冷声,将今日之事悉数说与白深。

      “神山?向来神山神木具为一体,相辅相成,未曾听闻有何守山人是一长髭老者,那高毅莫不是在弄虚作假,筹划阴谋?”

      “他在王府几十年,今日见他模样语气,不似有欺瞒之嫌。”

      宋临之面色凝重,一直以为蒙军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看来,事态恐怕并不简单。“若非高毅作假……深深,他看到的许是幻境。”

      “幻境……幻境?”白深思忖一瞬,恍然大悟一般,“流波山,是流波山!古书有言: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夔乃上古神兽,形态变换无常,高毅看见的,是夔。”

      ——《山海经·大荒东经第十四》)常羊山(黄帝杀刑天之地)”

      “怕是不止这么简单,若无人在背后操控,神兽又怎会擅自遂人形,还携此毒物。”

      “不好,高毅!”二人神色皆是一变,宋临之夺门而出,被白深一把握了手腕,冰凉的身子引的白深一个激灵,“你回来,我去。”

      “深深,休得胡闹!”

      “你重伤在身,若真是圈套,那高毅早逃了,你这身子,还有能耐抓了他?若没逃,他现下还在将士们的营帐中,此事不宜宣扬,我隐身前去,也不至于惊了众人。”

      “你一姑娘家,何苦跑去男人帐中,成何体统?”

      想不到宋临之存的这番心思,白深没好脸色的瞪他一眼,转身出了帐。

      宋临之一个趔趄,险些倒地,忙扶住桌角,才得以稳了身子。忽闻鸟啾声声,只见一只浑身漆黑的鸟飞入,鸟喙极大,停在宋临之身侧安静地梳理身上的羽毛,累累案牍被移开,除最外一层,本该写满了字的竹简竟空无一墨,宋临之拿起其下一封密函,小心折了,这才递到那黑鸟嘴边,黑鸟张口将信纸含如喙中,又埋头让宋临之理了理它羽毛,便振翅飞了,整个过程不过二三秒。

      再扭头时,白深已现了身形,静立宋临之身后。

      “高毅死了。”

      危及时刻,军中将士就是休息也不敢太过深入,恐敌人夜袭,来不及准备,白深屏气敛声进入高毅营帐时,只听见些许细微的呼吸声,循着夜色找到高毅,此人面如苍纸,脖颈脚踝处皆有疯狂抓挠后带着血色的深深凹壑,身体冰凉僵硬如铁柱,已经死去多时了。白深默默施法,不留痕迹地处理了尸体,这才向宋临之转述。

      “死了多久?”
      “有几个时辰了。你知道?”

      “高毅跟着兄长上阵厮杀时是也是一员大将,勇猛无比,离开王府时也尤健壮,可我今日见他形容枯槁,语无伦次,全然没了当年风范,要说因在乡下纵然伙食不济,也只应瘦了身体,不能拖垮了精神。若果真如你所言,高毅这副样子,便是遭了人利用,一身精气尽数为朝落献祭。”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该来的总会来,宋临之明白自己躲无可躲。

      “即刻出发,我们去临安。”

      翠樾两檐交复,紫苔一径微通。雨箨犹含夏绿,风苞已褪春红。

      临安隶属杭州,不似开封条条大道繁华辉煌,客栈酒楼比比皆是,各类商铺也齐全,分门别类,应有尽有。临安作为四大商港之一,纺织、印刷、酿酒、造纸之术无处不在,来来往往皆是游客商贾,临江的渡船泊了又走,从无停留,船上卸下的一箱箱货常常是堆满了港湾。

      宋临之带着白深乘船而渡,路过西湖,波光潋滟,一片绝景。

      珠帘白舫乱湖光,隔岸龙舟舣夕阳。

      “这就是临安?”人间游历许久,此等美景着实少见,白深一路惊奇不已,问起问题来滔滔不绝,宋临之倒不厌她喋喋不休,耐着性子一一解答。

      白衣广袖,腰间束带纤纤,如瀑长发轻垂,更显身材颀长,因着到了新鲜地方,言语间欢愉异常,虽是男儿样貌,一颦一笑皆进宋临之心底,若万物能够静止,他宁愿此刻成为永恒。

      湖广山高,扁舟一叶,舟中人影两双,火炉上温茶盏四只,摆渡人撑一杆,由远而近遥遥始来,及泊,两岸人声鼎沸,街衢游人络绎不绝。

      四川南地流寇泛滥,临安位置优渥,之于川蜀可比蓬莱,一国两地,一处煎熬,人心惶惶提心吊胆,一处祥泰,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宋临之只叹自己无能,一场战役僵持多年,也未将敌人斩草除根,半年……必让天下太平。

      “宋将军,你这心系天下,恨不得一刻不离战场的大人物怎舍得丢下军士,出营游山玩水了?”白深心情大好,免不了调笑宋临之一番。

      “我哪里不愿留在前线,与一兵一卒共生死,只是临安之行我绸缪已久,乃是必然,至于对蒙军的征伐……你怎知我不曾做好了万全准备?”

      白深面露惊色,相伴二十年,素知宋临之命途多舛,坎坷难行,一路至此过得艰难,因此较同龄人多得历练,谨言慎行,向来不做无把握之事,尽管如此,也仍是惊讶年纪轻轻行事如此老练。

      “深夜赶路至此……有何打算?”

      “见一位故友。”提到此人,宋临之难得露出释然之色,眉目间皆是脉脉温情。

      见宋临之此等模样,白深修眉一挑,尾音不由自主提了一度,张口就道,“女人?”

      宋临之顿了脚步,低低一笑,“若是女人,你心里可会气我?”

      白深一滞,故意撇了头去,目光躲闪不定,“你见什么人与我有何干?我何故生气?”

      “若真如此,我倒情愿你同我置气一番。”宋临之轻轻转回白深的脸,目光猝不及防地看进宋临之眼底,深不可测,也难掩深情,哑声道,“可我知你不会。”

      白深向来不否认宋临之长的好看,每每阅卷书时宋临之习惯皱起眉头,白深总是撑在桌边不发一语只默默看着他,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学着样子替宋临之磨墨,低着头的男人眉目英气,器宇不凡,尤其是行军打仗时刚直不阿、英姿飒爽,直叫人看得丢了魂去。白深这当,被宋临之这么看着紧张地话也说不清,“当……当然了!”

      人声喧哗,行人熙攘。热闹街头,与一个男人深情款款,还是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此情此景未免太过暧昧。白深内心煞是煎熬。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唉——卖糖葫芦咯!”

      正想法子逃脱,忽听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白深暗自窃喜,心想来的正是时候。

      面上却毫无波澜,抬了头,向着宋临之道,“宋临之,我要吃糖葫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