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警告》橘泠

6、06

　　06.

　　初妤和陈晏北表白之后，两个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那是一段初妤至今回忆起来都会笑出来的时光。

　　那时候，她总是什么也不想干，每天就想和他待在一起。总是下课后，约他去对面的借书室看漫画，或者去冷饮店吃冰。

　　陈晏北什么都依着她，却也不允许她的成绩落后一星半点。

　　每次漫画看到最精彩的时候，他就会刻意伪装成生气的样子，突然冒出来，然后严声问一句，“作业写完了吗？”

　　初妤最见不得他生气，这招也总是有效。每到这时候，她总是立刻放下漫画，乖乖跟他回去写作业。

　　陈晏北会帮她看题，不懂的就手把手教，耐心又仔细。这一切，让初妤觉得学习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情了。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高三的第二次模拟考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陈晏北开始经常迟到早退，成绩下降不说，人也低迷不少。好像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情。

　　初妤问他几次，都被他一笔带过，不肯尽数原因。

　　后来，陈晏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变短，往外跑的时间变长。借书室、冷饮店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漫画看完，芒果沙冰吃了最后一口，他仍然没有来。

　　他的耐心开始变得很差，每次初妤说不了几句，他就又有事要走，初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高考即将到来的紧迫感和每天生活在猜测对方感情的不确定，压得初妤的状态一天不如一天，成绩从班级前十降到了全年级前两百。

　　直到一次激烈的争吵以后，她从父母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消息，所有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瞬间爆发，像洪水一般朝她奔涌而来，直至将她淹没。

　　初妤想不到当时，如果没有因为偶然听到父母在房里的谈话，那后来发生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她不会和陈晏北提出分手，或许她会提前几年出去工作，或许她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也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到他。

　　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她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繁华喧闹的街道，突然觉得庆幸，总算曾经拥有过，也不至于那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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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静谧的室内，厚重不透光的灰色棉质窗帘将房间外头的光亮彻底挡住，不让任何一丝光偷跑进来。

　　深灰色的皮质沙发里还有主人刚躺过的凹陷痕迹，一侧的大理石茶几上，手机莹莹闪着微光。

　　书桌右侧的门被平移拉开，里面是主卧和盥洗室。陈晏北擦过微湿的头发，将毛巾随意搭在肩上，刚洗完澡出来，身上只淘了件黑色的长裤。流畅的肌肉线条从胸部往下，勾勒出完美健硕的马甲线，侧腰周围有几道淤青，贴着张简便的膏药贴。

　　他微微屈身，拿过手机，瞥了一眼，蹙眉按灭。

　　没过一会，手机又响起来，对方是铁了心要打这个电话。陈晏北将室内的窗帘拉开，刺眼的阳光顿时洒进房间，他眯了眯眼，按下接听键。

　　“晏北，”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听说你从国外回来了，陈总...想见你一面。”

　　陈晏北的目光从远处屋顶上方收回来，神情冷漠，并无丝毫动容，“顾叔，我很忙，没空回那个‘家’。”

　　“这...你这样，我没法跟你爸交代。你出国这么些年，他一直挂念你。”顾叔说。

　　他敛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仅有的耐心快被消耗干净，嘴角荡漾开一抹讽刺的笑，“那你替我谢谢他，我能混成今天这样，还真是多亏了他的挂念。”

　　“晏...”

　　“顾叔。”陈晏北打断他，冰冷的语调缓缓刺入听筒，“我叫您一声顾叔，是看在当年你曾维护过我们母子的份上，至于其他人，和我无关。”

　　挂断电话，手机扔进沙发。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

　　空旷的天空里偶有几只飞鸟掠过，城市的高楼鳞次栉比，别墅旁不远处的草坪里，有几个小朋友在玩耍嬉闹。
　　他坚毅欣长的背影在冰冷没有人情味的空间里，快要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突兀的手机铃声持续了两秒，窗前的人似乎才从情绪里走出来。陈晏北随意套了个白色T恤，点开刚进来的短信。

　　【早餐放在门口了，记得吃哦，不是鸡蛋。/愉快/】

　　简单的文字散发出的暖意将他包围，他都能读出来那丫头发短信时候的俏皮语气。

　　良久，他低低笑了一声，磨拟手机边框的指尖松开，走到门口拉开门。视线往下，就见放在楼梯边上的餐盘，里面摆了一碗粥，旁边放着一碟小菜，和两根像是煎过的香肠。

　　－

　　初妤回来准备做饭的时候，看见空了的餐盘放在餐桌上，顺手把盘子洗了，煮米的时候想问问陈晏北晚饭要不要煮他的份，一想还是老老实实的煮了两个人的米饭。

　　毕竟人家是房东，主宰她衣食住行中两个最为重要因素的房东，吃不吃总得备着，万一呢？

　　存着一点点侥幸心理，初妤在炒完最后一盘鱼香肉丝的时候，房主本人从楼上下来了。

　　“......嗨！”
　　她手里那碗鱼香肉丝差点脱手。

　　陈晏北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拉开餐桌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了。

　　初妤视线瞟过他面前放置的空的水杯，“您下来喝水？”

　　“吃饭。”

　　“......”
　　您时间卡得可真准！

　　装好了两份饭，初妤顺便好人做到底，帮他把水杯灌满了，两人才开始吃饭。

　　鸦雀无声的饭桌，吃得初妤心率开始有点不齐了。

　　桌上的鱼香肉丝和宫爆鸡丁色泽鲜亮，看起来很有食欲。陈晏北吃饭的样子很规矩，慢条斯理，不急不缓，家常菜硬是被他吃出了一种法餐的舒缓浪漫感。

　　“什么时候学会的？”

　　初妤咬着鱼香肉丝，含糊地问：“嗯？”

　　陈晏北看她一眼，“做饭。”

　　“哦...”她想想，“大一吧，我在校外租房住，慢慢的就会了。”

　　难得的话题，初妤害怕冷场，又滔滔不绝说了许多，“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看着锅架在火上都害怕，当时还是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位老奶奶过来帮我，教了我几次，才对油锅不抱有恐惧感。老奶奶可厉害了，她儿子是开饭店的，每次我都会把我做的菜拿过去让他们尝，得到不少好评，奶奶还笑我，以后要是没钱了，可以去路边支个小摊儿，卖艺赚钱。”

　　她说完，看陈晏北放下筷子，眉头蹙了蹙。

　　初妤以为是自己话太多了，他嫌炒，讷讷闭了嘴。

　　半晌，“...主意不错。”陈晏北说。

　　她鼓着两个塞满了米饭的腮帮子，不解地问：“森么不错？”

　　他身子向后靠，眉目松散，刚洗过的头发柔顺细软，卸下了些琢磨不透的疏离感，手搭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敲得初妤眼角一跳，他掐准了字眼，“卖艺赚钱。”

　　什么玩意儿？！

　　初妤无神的双眼在他身上晃来晃去，像在极度不满地质问他——开什么国际大玩笑呢大兄弟？我刚刚才寄你篱下没几天，你现在还让我把自己卖了？！

　　陈晏北无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继续说：“你做饭，抵房租钱。我每个月外加给你两千的采购费...”

　　他忽而靠近了些，看着她的眼睛问，“够不够？”

　　初妤迟疑半晌，又来这招。
　　她埋头扒饭，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妥协，她才24岁，正当好的年纪，才不要去给别人当什么做饭的老妈子！

　　陈晏北轻笑一声，手在膝盖上交叠，胜券在握，“两千五。”

　　“......”

　　“三千。”

　　“......”

　　“五千。”

　　初妤磨牙，想着自己荷包里仅剩的三个钢镚，妥协在资本主义的淫威之下，“一言为定，你不许反悔！”

　　陈晏北心满意足，笑容更甚，“成交。”

　　看他欠揍的笑，初妤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好了，前女友彻底退化成做饭奴隶。她不由得想，这件事是不是从头到尾就是陈晏北策划好的想百般折磨她的一个骗局！

　　不就是被她甩了吗？
　　大男人一个，心眼就针鼻那么大。

　　初妤默不吭声的收拾洗碗，想到刚才的一念之差造成了她日后被奴役的下场，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对了。”陈晏北走上楼梯前，返身看过来，想了想又说：“刚才的鱼香肉丝有点咸，下次少放点盐。还有，我不喜欢吃辣，尽量做些清淡的菜。”

　　“......”
　　没钱没权，受制于人。

　　初妤端起假笑，微微弯眼，“好的收到您放心吧。”
　　她一定要尽快赚钱马上从这个家搬走！

　　陈晏北迈步上楼，走了几步，在从上往下数的第二级楼梯上，看见了两张类似电影票的东西。

　　他弯身捡起来，《人间星火》今天下午两点半的场次。陈晏北记得她一直有保存电影票根的习惯，她说每一部电影就像一个故事，没有亲生经历过，看看也是好的。

　　翻到票的背面，底下那一张用黑色的中性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

　　陈晏北看了半晌，忽然轻蔑笑了出声。

　　——“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