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警告》橘泠

19、19.

　　19.

　　初妤从小在一个比较富裕的地方长大，父亲和母亲都有着体面高薪的工作，她小时候和大多数富养的女孩一样，从没愁过吃愁过穿，生活在父母的庇护与关爱之下。

　　所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曾经握在手里的所有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因为年岁太久远，小时候的有些事情她大都记不清了。
　　但有些事情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伤疤，永远无法抹去。她还记得那天父亲回来的眼神，记得母亲抱着她的手勒红了的胳膊，记得东西铺了一地乱七八糟的家，记得她被人拉着彻底从曾经生活的家里逃走...
　　然后过上了从未想过的颠沛流离的生活。

　　直到被初青山接回初家，她才似乎刚从那场难忘的噩梦里清醒过来。

　　之后的一年又一年，时光荏长，循环往复，把那些挤压在身体深处的伤口细细掩埋，装上一层不易察觉的保护伞。她学着像同龄的孩子那样去笑，去玩闹，却始终没有真正开心过。

　　时间一晃到了高二，她彻底成为无数个普通女孩中的一员，有家有哥哥，有父母的宠爱，有长辈的呵护。

　　她会在课堂上开小猜，会在每个寒暑假即将过去的日子里彻夜补作业，会和初原因为一个电视节目大打出手，会不遗余力的开始喜欢一个人。

　　是那个人让她觉得，她从前所有的坏运气都是为了将好运气积攒，积攒到很多很多，然后全数兑换成那场相遇。

　　所以，她后悔过吗？

　　小时候是有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从每天挖空心思和初原斗智斗勇开始，她已经很少去想那些发生过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初妤看着陈晏北，企图从那张无暇的脸上找到一丝遗漏的情绪。
　　却半点都没有。

　　他侧过身，面对眼前这一池湖水，声音有种空灵的质感，“这是云清最后一次开口对沈清徽表白的机会。她不想后悔，所以说话的语气不是试探，而是笃定，笃定沈清徽一定会接受。”

　　说到这里，陈晏北从公式化的对白中走出来，站在她的角度上，接着道：“台词有时候只是代替抒发感情的工具，情绪对了就什么都对了。”
　　然后他转头看她，“这样说，懂了吗？”

　　初妤点点头，又很快埋下去，“我知道了。”

　　他盯着她头顶看了一会，又撇开眼，心里叹了口气，明白尽管这么说，她仍心存芥蒂。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眼底有她从未见过的深情，在初妤还沉浸在纠结的海底时，他问：“还喜欢我吗？”

　　“... ”
　　她反射性的抬头，往后弹了半步，没过脑子直接矢口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

　　“是吗？”陈晏北逼近几分，俯下身子和她平视，目光掠过她脸颊的每一寸，把那些细小的表情收入眼底。

　　初妤被他盯得快喘不过气来，“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勾唇，潋滟的眸光快把她的心都撩着了，初妤依然装得不动声色。
　　然后，她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蛊惑，带着种了然于心的笃定，“这场戏，当作再给你一次喜欢我的机会，要还是不要你自己决定。”
　　“考虑好了就跟上来，我等你。”

　　初妤站在原地，静静的听着那道脚步声远离。
　　如果她现在拿镜子看自己的脸，估计会被自己红成颜料的脸给吓到。
　　陈晏北的橄榄枝抛得再明显不过。
　　可是初妤却怕了，她害怕那颗心一旦失守，还能安然无恙的收回来吗？

　　－

　　庭院里，影帝坐在导演旁边看剧本，他没发话，也没人敢催促。陈晏北拿着支中性笔就着座椅一侧的木质扶手上，刷刷刷的签完向项递过来的那叠纸，让他收好。

　　再看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

　　“导演，可以准备了。”自动有人上前给他补妆，付导看这场戏的主要人物还没到，心里有点虚，“这就开始了？那小姑娘呢？该不会被你训哭了不敢来了吧。”

　　陈晏北听完笑了，“我有那么吓人？”

　　他身上好像就是有种魅力，只要开口说话，全场的注意力都会不约而同地集中起来，加上这张赏心悦目的脸，不经意间就会成为焦点。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了那笑，脸不自觉的红了点，意识到自己走神，赶紧转回工作状态。

　　付导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他继续扔了颗定心丸，“放心，她不会不来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
　　付导话音刚落，余光一瞥，恰好看见那道藕粉色的倩影从身侧走过来。

　　“导演，我调整好了，”初妤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想了一路回绝的话，到了嘴边，竟然变了个样，“可以开始。”

　　付导看初妤情绪不高的样子，大概真的以为她被陈晏北训了一通，正伤心难过呢，面对养眼好看的女孩子难得有耐心的劝了几句，“你别紧张，放松点，谈过恋爱吗？”

　　“嗯。”

　　“那好办啊，想想你和男朋友第一次表白的样子，演出来就OK了。”

　　“......”
　　让她在前男友面前，想想她之前是怎么和他表白的，然后再重演一遍。
　　嗯，这主意还真不错。

　　“好了好了，大伙各就各位，准备开拍了啊，咱们趁着太阳下山之前再来一遍，争取一条过！”导演嗷一嗓子喊开了，工作人员通通打起精神来。

　　陈晏北嘴角不经意间遗漏一丝笑意，经过时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听话，好好想想，加油。”

　　初妤：“......”
　　你这么欠打你粉丝都知道吗？

　　抱怨归抱怨，初妤仍然打起精神，踩着全身的抗拒细胞，一步一步走到机器范围里，和陈晏北面对面。

　　付导确认两位演员的状态之后，正式开拍，“...来，action！”

　　镜头第二十六次缓缓推进——

　　沈清徽的眼神坚定深沉，像一棵历经岁月磨拟枯朽的老木，无波无澜，风平浪静。
　　他步伐沉稳，从不拖泥带水，没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

　　画面由他的身影将主屏幕一分为二，随着镜头缓缓拉远，侧边跑上来一个女生。
　　她似乎是追着他过来的，在离他几米远的台阶下站定，喊他的名字，“沈清徽。”
　　少女的音色略带俏皮，连无意间滑落的尾音都是羞涩的，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泛起的红晕，在他转头的那一瞬更甚。

　　“有事？”他没有走下台阶的意思，也不想分给她更多的时间，淡淡开口。

　　女孩没有被他冷淡的音色吓到，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样，而她也已经在这样的习惯里偷偷把某种心意埋藏了好多年。

　　“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一瞬，初妤的意识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冬天——
　　她记得陈晏北微怒的表情，“初妤，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吗？”

　　冻得发红的手紧紧拧着背包的带子，嘴里不小心咽下几个飞过来的冰碴子，刺得她喉咙一片干涩。
　　耳边是热闹非凡的商场，和悦耳清脆的圣诞歌声。他们站在雪地里，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炙热了起来。

　　那一刻，她捧着小心翼翼不甘触碰的心，想毫无保留地送给他。

　　初妤听见自己和云清的声音重合，在那双珀色瞳孔的注视下，她的笑容格外灿烂，“我喜欢你，很喜欢你。所以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

　　“好，过！”
　　一声令下，现场所有人如获大赦般重新松懈下来。

　　周遭的空气燥热不安，天色将晚，很好的将某些呼之欲出的情愫休整隐藏。
　　不在镜头里，初妤面对陈晏北站着，突然没了再注视他的勇气。
　　低头看那脚步走进几分，她慌忙后退，把刚才不小心泄露的真心再次藏起来，“对不起，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

　　陈晏北看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浮动的眸光不动声色的掩盖下去，失了踪迹。

　　－

　　“嘿！想什么呢？”沈又又又一次拍了下她的胳膊，从刚才开始，初妤已经走神五次了。

　　“你是去拍戏还是去相亲啊，被谁把魂都勾走啦？”她打趣道。

　　初妤摇摇头，仰天叹了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加固了处变不惊的外壳。
　　“我在想我们等下下了山去吃什么好吃的，川菜、日料、还是火锅，或者你想吃什么？”

　　沈又又成功被带跑了，她兴致缺缺，“没见到偶像，没拿到签名，不开心，不高兴，不想吃。”

　　“对不起哦，都怪我。”刚才光顾着跑，把签名那事给忘了。

　　“没事啦，不怪你。”沈又又挽着初妤的手两人一同往山下走，话题聊着聊着又转了回去，“我在外面都没看见，刚刚和你搭戏的有没有男明星，长得帅不帅？”

　　“...挺帅的，”初妤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还是决定要把认识陈晏北的事告诉沈又又，免得后面被她自己知道了更麻烦，她拉住好友，“又又，我有件事想和你坦白，你站稳点。”

　　“哈！”沈又又一叉腰，满脸“你看我就知道”的表情，初妤被她盯得有点发毛，“好啊，我刚才就发现你不对劲了，你还真的有事瞒着我，说，是不是背着我和哪个男人谈恋爱了？老实交代！”

　　虚惊一场。
　　“没有谈恋爱，不是那件事。”

　　“那是什么事？”

　　“其实...”一道喇叭从身后响起，挡住初妤的话音。

　　两个人循声回望过去，白色面包车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向项那张白净得有些过分的脸，初妤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初妤姐，上车吧。前面路不好走，带你们一段。”

　　沈又又腿正酸得很，听见这句话简直就像天降甘霖，什么都被抛在脑后，“真的？！你太够意思了！”

　　“太麻烦你，不用了。我们可以...沈又又，你给我回来！”初妤抓不住她，没等她再说点什么，沈又又已经先一步拉开了车门。

　　坐在车里正在打电话的男人看过来，眼神锋利孤冷，像一只桀骜的野兽，令人望而生畏。

　　“......”
　　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