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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第六章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初三
      一連幾日的趕路,終於進入日城與月城交界之處,一行人住入了西門府建於此的別業,這原本是為了往來日城方便的別業,沒想到此刻顯得特別重要。
      西門壹玖緊緊握著西門捌貳柔荑,在她蒼白的頰面上尋不著生氣,一如當年她陷入魔考時,西門壹玖不明白為何西門捌貳會變得如此,那一日夕紅染大地時風無艮才抱著昏迷的她走入驛站時,那一夜西門壹玖為她更衣時發現她懷中那張泛黃的紙,那一段西門府動用所有勢力粉飾了太平的舊事。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在乎你是誰,我只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如果你會傷害捌貳,那麼對我而言,你就是壞人,西門府的敵人。」西門壹玖目光依舊放在沉睡不醒的西門捌貳身上,沒有轉首,淡淡然的開口,就算這廂房此刻擠了十來人,但站在離她五步之遙的風無艮卻明白西門壹玖口中之人是自己。
      「玖兒,他是…」
      「風無艮。」海樞玹站在西門壹玖身後,雙掌搭在她肩上,正想為風無艮尋個身份時,風無艮卻自報了名號。
      「風無艮?劍聖?」
      「你是風無艮?」一時間,廂房內秦安祥等人有的驚愕無語,有的激動開口,而風無艮只是挑著眉沉默的看著坐在西門捌貳身旁的西門壹玖,等著她的反應。
      「劍神、劍聖乃至劍仙,我不管你的身份是什麼,我說過了,你是好人。」西門壹玖苦笑,聽見風無艮三字時,忽地明白為何西門捌貳會變得如此,那段過去折磨她多年,追究的人竟是世上無敵的存在,西門府還能再一次的粉飾太平嗎?
      「秦叔、川流還有你們,全都出去。」一待閒雜人等退出了廂房,西門壹玖這時才轉首正色看向風無艮。「所以,你會是西門府的敵人嗎?」
      風無艮淡漠的凝視著西門壹玖,不準備回答她這個問題。「她說我留意她就好,我的答案只給她。」
      「你!如果捌貳她…她…」西門壹玖激動起身,一句走火入魔說不出口。西門捌貳曾對她說過,若是自己再次走火入魔,未來將成為城主夫人的她無需猶豫,殺一人救千萬人。當時西門捌貳絕豔無雙的容顏上不是絕望而是寫滿了解脫,那樣的神情讓西門壹玖怎麼也忘不了,求死,二字輕淺沒有出口,卻深深刻在西門捌貳美眸深處。
      「我會負責阻止她。」風無艮緩緩走向床沿,抬手以兩指輕抵在西門捌貳眉心,綿長的內力流入,紅潤了西門捌貳氣色。
      「玖兒,二小姐不會有事,風先生不會趁人之危,我相信他。」海樞玹柔聲安撫激動的西門壹玖,他終於知道為何西門府會成為月城首富,原來在他們心底最重要的,全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所重視的人。
      「無艮不落根,但,我能許你三件事。」風無艮一雙深淵般的鷹眸轉而看向海樞玹。
      「喔?」海樞玹雙眼微瞇了瞇,海堡數度欲攬風無艮入堡,他總是拒絕,但今日他卻說能許自己三件事。
      「只能是你,三件事,不論何事,我都會諾你。」風無艮剛毅的臉龐上沒有任何笑意,又一次海樞玹發現他隱去了自己的氣息,就像他全然不存在一般。
      這才是真的風無艮,無息無聲,甚至無波動,似是不存卻真實的立於眼前。
      「不論何事?這難道不是誇口?」海樞玹輕笑。「如果我要你刺殺明王呢?」
      「可以,但我相信這件事,我永遠不需為你去做。」風無艮高深莫測的回答讓海樞玹冷下臉色,而站在他身旁的西門壹玖則是以柔荑輕握住他,安撫他此刻燥動的心神。
      「…如果你們要討論這樣的話題,可以出去說嗎?留我個清靜。」幽幽的嗓音傳來,立即吸引了三個人的注意,就見西門捌貳已然撐坐起身,一雙美眸寫滿了不悅。
      「捌貳,妳醒了!」西門壹玖再次坐回床沿,緊緊的握住了西門捌貳柔荑,豆大的淚應聲落下。
      「我是醒了,不是死了,妳怎麼就哭了?」西門捌貳字眼用的難聽,但語氣卻極為溫柔,沒教西門壹玖握住的手輕拭去西門壹玖頰面上的淚痕。
      「妳昏迷好幾日,我都快急出病來,妳就不能說些好聽的嗎?」西門壹玖嬌嗔,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
      「我不過是想,這路程這麼遠,不好好的睡一下對不起自己,你就這麼雞婆把我弄醒。」西門捌貳刻意不去提,她不想西門壹玖為她擔心,轉首沒好氣的睨了風無艮一眼。
      「眾人擔心,是我多事。」看著西門捌貳,風無艮忽有一種她的醒來是為了自己而醒來,方才海樞玹分明動了殺氣,雖只是一瞬,但風無艮可以知道海樞玹確實想殺明王。
      「好了,姊,妳們先出去,我這半途殺出的師兄和我還有事。」西門捌貳垂首瞧了見自己的衣著,明眸流轉間明白了西門壹玖為何而怒,為何而激動。被發現了嗎?
      「不成,我不會留下妳跟他獨處。」西門壹玖緊緊握著西門捌貳,淚眼寫滿了堅定和心疼。妳不提,我便不說,但妳也別折磨自己。
      「…小蝶!把我準備的夢醍醐拿一壺到海大爺的廂房去。」西門捌貳先是微微一笑,而後朝外頭大聲吩咐。
      「是,我立即拿過去。」小蝶的回話讓西門壹玖雙眸微微晶亮,原本握的死緊的手微微鬆開了些。
      「想喝嗎?這些日子妳可是滴酒不能沾,今日就讓我賞妳一壺吧。」西門捌貳捉緊機會抽回自己的手,麗容上綻開豔豔的笑意。
      「我不要!」西門壹玖嘟唇別臉。自從被西門捌貳知道她在醉青樓豪擲千金後,她就被下了禁酒令,她最後的一口酒便是那日家宴自海樞玹手中接下的那杯酒。
      「真的不要?」西門捌貳看著西門壹玖的反應,柔下神色,明白在西門壹玖心中,自己當然比酒還重要,不過照料她多日的西門壹玖必然沒有好好休息,何況白日裡他們一行人還得急速的趕路,她才昏迷了幾日,西門壹玖就消瘦的瞧得出,她心疼自己,自己就不心疼她嗎?
      「不要!」西門壹玖態度堅定。
      「大姊夫,看在我這聲大姊夫的份上,請把我家大姊帶走,我的耳根才能清靜。」西門捌貳轉而看向海樞玹,方才的那絲殺氣她也感受到了,此刻陷入沉思的海樞玹也只有西門壹玖能轉移他的注意力,在西門捌貳眼裡,這廂房裡的每個人都該好好休息,包括風無艮。
      「好吧。」海樞玹微笑,西門捌貳眼底的送客兩字寫得明顯,他若再看不懂就太對不起眼前這名他底心認定的對手。
      「玖兒,今夜就讓我陪妳喝上一杯。」海樞玹說著,長臂一撈,將西門壹玖一把抱起,不等她反應直接走出西門捌貳廂房。
      「不要,放我下來,我要陪著捌貳!放我下來!」西門壹玖的掙扎及嬌嗔都是枉然,不論何時,西門府做主的都是二小姐,而海堡眾人則是聽令海樞玹。
      川流在海樞玹抱著西門壹玖經過時,饒富深意的眼神緊凝海樞玹,而秦安祥則是恭敬的作揖,沒有任何人對西門捌貳的決定有二話,誰也聽不進瞧不見西門壹玖的反抗。
      「外頭的人全都撤開。」海樞玹前腳踏出廂房,西門捌貳揮掌關門,一聲令下,西門府的人全數退離她的廂房遠遠的,因為誰都知道二小姐的撤開就是一定要撤開,否則莫名奇妙的缺了胳臂斷了腿也是自己倒楣。而海堡的人也已跟著海樞玹退回了海樞玹的廂房一方。
      「退的也夠遠。」西門捌貳掀被下床,幾日未進食讓她瞧來清瘦了少,一頭烏亮的髮披散在身後,信手為自己斟了杯茶。
      「師妹的意思,無人不遵。」風無艮唇角微揚,坐至西門捌貳身前,也跟著為自己斟了杯茶。
      「…你也會笑。」西門捌貳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挑著眉將杯子放至風無艮手邊,讓他幫著倒茶的意圖明顯。
      「我是人。」風無艮順了西門捌貳的意,明白她此刻確實渴了。
      「看來虛名果真如浮雲。」西門捌貳拿回杯子,再一口飲盡了風無艮為自己倒的茶。
      「本就是浮雲。」風無艮再為她倒茶,然後才放下茶壺拿起自己的杯。
      「師兄,打個商量吧。」西門捌貳長睫微垂,掩去了她美眸中的思緒。
      「請說。」風無艮輕啜了口茶,對於西門捌貳欲談之事有底。
      「我知道姊姊是下不了手的,而且她要下手怕也是不容易,就算有海樞玹,一時之間要殺我也是困難。」西門捌貳語氣極為輕柔,就像出口的話對她來說不過就是平常的噓寒問暖。
      「所以妳要我在妳入魔時殺了妳?」風無艮放下茶杯,對於西門捌貳的請託他挑眉環胸。
      「烏川村一案,確實是我所為。」抬眸望入風無艮深淵般的雙眸,西門捌貳淒楚一笑。
      「妳那時不過十來歲。」風無艮語氣淡然,身上無波,西門捌貳瞧不清他的思緒。
      「是啊,一個十歲的我反手就弒盡了那三百餘口的村子,所以此刻的我一旦入魔,你可知那會是何等的血流成河。」西門捌貳深吸了口氣,她總是不敢去想卻又在午夜夢迴時讓一身腥紅的自己驚醒。
      「妳當時為何會在烏川?西門府與烏川相隔有幾百里,我不信西門老爺會將妳獨自一人送往地處偏壤的烏川。」風無艮語氣依舊平靜。
      「哈!當然不是爹送我去的,我是被綁去的。」西門捌貳輕笑,但風無艮卻聽出了她笑裡隱藏的殺氣,濃烈的殺氣。「人口販子膽大,邪淫的男人下作,在他們眼中,娃兒不過就是洩慾的工具。」
      風無艮聽著西門捌貳口中的真實,大掌緊握成拳,難得的真氣波動引了西門捌貳的注意。
      「我清楚的記得那一夜,他們捉住了我的手,扯去了我的衣物,而後一雙雙污穢的眼盯著我,游移在我身上的手讓我厭惡,因此我再抑不住底心流竄的邪氣,瘋狂間我已失了人性。」西門捌貳淡淡的說著,身上的殺氣形成了旋渦將她的髮揚起,一雙美眸隱隱閃動著赤色。
      「等我再次清醒時,我身上穿著讓鮮血浸濕的單衣,全身上下就像泡在血水中一般,唇齒間殘留著腥味,我不知是我的,還是那成堆的屍骸的,我只記得指間穿過皮肉時那微暖黏膩的感受及耳畔不斷響起的求饒聲。」西門捌貳垂眸看著纖白青蔥,顫顫然。
      「所以,就當成在做善事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能死在劍聖劍下,西門捌貳也會倍感榮幸。」再抬首,西門捌貳綻開絕豔一笑,如同勾魂無常般,沒有生氣卻能憾動風無艮向來無波的心緒。
      「我說我會阻妳。」風無艮長臂一伸輕握住西門捌貳柔荑。
      「你不會隨時在我身邊,一旦來不及,答應我,在我造成傷害前殺了我。」那一日如影隨形,西門捌貳不願再有另一日成為她永遠的夢魘,那會讓她再回不到自我。
      「如果來不及,我殺了妳又有何用?」風無艮大掌緊了緊。「贖罪才是妳應該做的。」
      「入了魔,我還能如何贖罪?」西門捌貳抽回自己的手,起身推開窗,感受微涼的風吹撫在頰面上的清靜,澀然的眸裡,至悲,無淚。
      「活著,就能贖罪。」風無艮跟著起身走向西門捌貳,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望向天際那新月。
      「是嗎?那麼烏川村,全村已滅,我又該如何贖罪。」黯然垂首,西門捌貳明白有些事,一旦做錯了,就再也沒有彌補的機會。
      風無艮大掌在西門捌貳肩上輕拍了拍,而後停在她肩上,此時無聲勝有聲,他明白再多說什麼也不能寬慰西門捌貳這一刻的痛心,就像多年之後,他明白那雙入了魔的赤瞳中寫滿了求死的悲淒。

      明國二百零五年,九月十日,日城西門府十全樓
      一行人停於西門府在日城所經營的大型酒樓後門處,這是西門捌貳安排的第一個落腳處,西門府跟著她出巡之人將在此處留五日,而後再出發前往下一個地點。
      海樞玹坐在馬車上,海堡之人不宜在西門府的產業多做停留,畢竟他與西門壹玖之婚事目前還不宜大肆宣揚,他相蒼狂的人馬已抵日城,敵在暗,能防卻難防。
      「海大爺,就此別過,捌貳謝謝海大爺這一路的相互扶持,擇日必然親上海堡致謝。」西門捌貳輕輕福身,今日的她換上了上等緞裳,絕豔的容顏依舊隱在面紗下,而風無艮一身淨白站在她身側,斂去一身真氣的他,與尋常佩劍儒生公子無異,就算見過他真容的人,此刻相逢,怕是也認不出他就是那個把自己放逐玄漠三年的劍聖,一如擎浪,這事怕是會讓川流調侃上好一段時日。
      「海某候著二小姐的到訪。」海樞玹微笑,鷹眸與風無艮再次對上,意謂著海堡不會放棄將他延攬入堡。
      風無艮面無表情,那夜自西門捌貳廂房離開後,他因為西門捌貳的一句話而剃去了三年未理的鬍子,更好好的梳洗一番,次日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身穿秦安祥為他準備的衣衫,雖稱不上俊美如玉的臉龐卻也教人移不開目光。
      「在不久後,一定會有那麼一日。不過…你們兩個這麼離情依依的相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有斷袖之癖呢。」西門捌貳微移身子,強勢介入了海樞玹與風無艮兩人間,語氣中盡是不容忽視的訕笑。
      「哈!回海堡!」朗笑出聲,海樞玹放下車簾,一聲令下,車隊起程,消失在街角。
      西門捌貳轉身,美眸對上風無艮,帶笑的目光讓風無艮挑高了眉,不知為何他腦海中閃過了句,佛要金裝,人要衣裝。
      「秦叔,我這師兄的廂房有安排了嗎?」西門捌貳邊走邊開口,而風無艮沒有跟著他們一同走入十全樓,反倒是縱身躍上樓頂,將繁華的小鎮風光盡收眼底。
      「安排了,就在二小姐妳廂房的隔壁。」這是秦安祥的私心,自從風無艮自表身份後,秦安祥便自動讓出了西門捌貳身旁的位置給他,一來是讓旁人誤以為風無艮真是西門捌貳之師兄,二來是為讓豔麗無雙的西門捌貳多了個保鑣。
      「…一來就爬屋頂,狗兒灑尿?」安排在我廂房旁?他可是尋仇而來的人,這是方便他行事嗎?西門捌貳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秦安祥一時間怔然了,而後著實隱忍不住,笑出了聲。
      「二小姐,我先去安置行李。」抬首望向站在屋頂上的風無艮,明明是觀察局面卻讓西門捌貳說成了狗兒灑尿做記號,秦安祥收回視線慈愛的看著能說笑的西門捌貳,對於她心上的傷,在西門府當差已然有二十年的秦安祥怎會不知,西門捌貳清醒的那一日西門壹玖將風無艮的來意透露予他,他還擔心這一趟出府會有太多變數,沒想到與風無艮兩人一夜長談後,西門捌貳竟一改往昔,次日便精神奕奕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甚至教人瞧不出她是昏迷多日方清醒的樣子,讓他安心了許多。
      「去吧,小蝶,別忘了我的交待。」西門捌貳回身轉而看向站在以頭紗帽掩去容貌的女子身旁的小蝶。
      「小蝶明白。」輕福身,小蝶很是靈巧的扶起女子的手。「大小姐,我領妳入廂房。」
      西門捌貳抬首瞧了眼屋頂上迎風而立的風無艮,美眸翻了翻,而後轉身走入帳房,她還得看帳,不論是做做樣子也好,認真也好,都出了門,她可不想什麼事都沒做。
      無聲進入帳房,風無艮看著埋首帳簿中的西門捌貳,在她清瘦的臉龐上瞧見了疲倦,他一直待在屋頂上,直到瞧見了夕紅,他才躍下。
      「喝口茶?」風無艮為西門捌貳斟了杯茶,端至她案桌。
      「有勞師兄。」西門捌貳輕笑抬首,這一路上,她就這麼與風無艮以師兄妹相稱,她原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看待風無艮,有這麼一個稱呼很好,她就當兩人真是師兄妹,如此一來,相處便容易了些。
      「別客氣,這一路上可都是師妹妳照顧我居多。」人前的風無艮絕不會如此說話,西門捌貳早留意到風無艮不與旁人交談,更別說這般與她話家常,因此她輕易明白帳房週邊全然無人,而這並不尋常。
      「…你說的沒錯,這吃喝穿住的,似乎全由我招待了。」西門捌貳美眸一掃門外,除了夕紅果真無人,連同秦安祥也沒來喚她用晚膳,這就太不尋常了。「所以師兄是否該表示些什麼?」
      「這嘛,前頭有人尋釁,說是想瞧瞧西門府千金的花容,一群人鬧了一個時辰,鬧得不可開交,師兄我不想惹事便不加理會,師妹手段高明,且讓師兄開開眼如何?」風無艮話平常般的說著讓西門捌貳面色一沉的事情,以往她到日城巡視商號也未有人如此鬧事,她走後門,本就未驚擾了前廳客人,怎麼會有人知道西門府的千金落腳十全樓。
      「看來有人出手了。」西門捌貳美眸閃過一絲邪氣,先是端起了茶輕啜了口,而後起身款款繞過案桌。「師兄想看的熱鬧捌貳奉上,順便用個晚膳,如何?」
      「師妹請。」風無艮輕作揖,風度翩翩就差沒拿把折扇成就那日城中尊貴的書生模樣。
      西門捌貳頷首走出帳房,與風無艮兩人一同往前廳走去,一身瑰紅的她與風無艮的素白相映對比下更加引人注目,前腳才踏入十全樓大廳,整群還大吵大鬧的人都安靜了一半。
      「喲!這是在吵什麼?」西門捌貳鶯聲一出,便將所有人的目光全引至自己與風無艮兩人身上。
      「沒什麼,這位爺醉了。」秦安祥急急朝西門捌貳走來,他就不願西門捌貳前來才沒讓人去通報,沒想到還是驚動了西門捌貳。
      「我沒醉!叫你們西門府的小姐出來給爺賠罪道不是。」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傲氣十足的叫囂,手上酒壺朝地一砸,四濺的瓷片險些劃傷了十全樓跑堂,引得周邊幾個本來還坐在廳中看熱鬧的客人驚聲而叫一個個逃也似的跑出十全樓。
      「怎麼在我看來是你要下跪賠不是?」西門捌貳款款走向前,一雙美眸流轉間十全樓的跑堂、掌櫃全都退下,而秦安祥跟在她左後側慈愛的臉龐上盡是擔憂,他不要西門捌貳招惹了如同月城般的爛桃花。
      「哈!妳這賤人,知道我是誰嗎?」男子輕蔑狂笑,身後隨從個個剽悍而立。
      「無禮!」秦安祥大喝卻讓西門捌貳阻止。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很快的,連你爹娘也會認不得你是誰。」西門捌貳輕笑,而後蓮足輕移慢慢靠近男子,而秦安祥本欲跟向前的步伐卻讓風無艮阻止了。
      「師妹說了讓我開眼。」風無艮淡然開口,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讓秦安祥摸不透他話中的真實性。
      「哈!看妳這媚態,這面紗下定也是個美人,不如就由妳來給爺賠不是。」男子邪淫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西門捌貳,最後停在她那雙靈動美眸上。
      「是啊,你不是要西門府的小姐來向你賠不是嗎?而我就是西門府的二小姐。」西門捌貳停足在男子身前,卻是他伸長的臂也勾不著。
      「喔!據說月城西門府的小姐個個美若天仙,快讓爺瞧瞧。」男子向前卻還是怎麼也勾不著西門捌貳,西門捌貳跟他的距離就這麼維持著。
      「呵呵,你忘了我說要你下跪賠不是嗎?」這蠢貨不知道西門府是二小姐做主還敢來叫囂?西門捌貳豔豔一笑,輕彈指銀針入體,男子便雙膝重重跪地,促不及防的讓他的臉跟著撞在地板上,地板上盡是他方才砸碎的酒壺碎片,將他的臉劃得血流滿面。
      「啊!」男子的慘叫讓他身後那群隨從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他們家的主子就跪下磕頭了。
      「嘖!還不夠。」西門捌貳再一彈指,男子痛得起不了身,掙扎間又讓碎片多劃出了幾道血痕。
      「妳這女人,妳對我家公子做了什麼?」幾名隨從上前,腰間配劍立即出了鞘。
      「十全樓不是你們能惹事的地方,得罪西門府,對你們一點好處也沒有。」西門捌貳收起笑,冷冷開口。「別怪我不提醒你們,再不將你家公子送醫,他這雙腿若殘了,以後你們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好痛!你們這群狗娘養的還不快扶我去找大夫。」男子臥在地上痛苦大喝,幾名隨侍立即將他架出十全樓。
      「妳給我聽清楚了,我家公子是城南楚府大少爺,楚府不會放過妳的。」其中一名隨侍臨走前回首陰狠的挌話。
      「楚府?…秦叔,晚膳後把楚府的資料備給我。」又惹了個姓楚的,最近姓楚的與西門府犯沖嗎?西門捌貳偏首思索了會,在她的名單中並未有過楚府。
      「楚府是近幾個月在日城竄起的富貴人家,他們做生意的手法與海堡有些近似,卻又不太一樣,行逕較令人不齒且手段齷齪。」雖然西門捌貳是要秦安祥晚膳後才給她資料,但此刻他若不先提及,怕是西門捌貳也吃不下。
      「很好,那就發信給海大爺,這日城之事,還是由海堡來處理會更加好些。」西門捌貳輕指了指那一地的碎瓷,跑堂立即清理,更將一張張倒椅、被翻了桌擺置整齊,動作俐落的讓風無艮挑眉。
      「經這麼一鬧,今日營收算是賠了,關上十全樓的門,不做生意了。」西門捌貳一聲令下,十全樓大門立即關上,外頭看熱鬧的人們及方才還在裡頭看戲逃出去的客人全都瞧不見裡頭,只能交頭接耳的談論著十全樓中有個掩去容顏行事果決狠辣的西門府二小姐。
      「不能讓他再借故來鬧,給海大爺的信息今夜就要發出,確保他在三日內收到,明白了嗎?」西門捌貳隨興坐下,風無艮則理所當然的坐至她對面,一張看似無波的臉龐上寫滿了西門捌貳清楚的玩味。
      「是,我立即去辦。」秦安祥作揖後轉身快步離去。
      「這熱鬧可好看?」被風無艮瞧得莫名,西門捌貳抬手招來跑堂。「師兄且嚐嚐我十全樓的招牌菜,否則那廚子準備了也沒人吃,今日廚房裡準備好的菜,就讓所有人都坐下一起吃吧。」
      「謝謝二小姐!」一群跑堂及西門府跟著來的人全都樂不開支,十全樓的膳食可不便宜,平常能吃到剩下來的已經很幸運了。
      「對了,準備一些菜到大小姐的廂房去,小蝶也在那裡。」西門捌貳不忘交待。
      「果真連他爹娘都認不得。」風無艮為自己斟了杯茶,借以喝茶,一句話說的輕卻還是教西門捌貳聽見了。
      「我西門捌貳向來是說到做到。」西門捌貳緩緩起身,她從不在這大廳用膳,要知道她的面紗拿下,那些個跑堂還能好好吃飯嗎?而她也吃不上一頓好飯。「師兄隨我到帳房去吃吧,那帳看一半,我就那麼放著也不好。」
      風無艮鷹眸深深的看了西門捌貳一眼,而後隨著她起身。
      我可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能好好吃頓飯,你可別誤會。西門捌貳美眸流轉,她雖已屆婚嫁之齡,但男女情愛卻從未上心。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帳房,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十全樓的掌櫃和兩個跑堂,手上端著幾盤菜餚跟一壺酒。
      「…師兄喝酒嗎?」西門捌貳美眸無波的瞧了掌櫃一眼,她可沒說要酒,誰知道風無艮的酒品是好是壞。
      「都可以。」風無艮淡然開口,西門捌貳無波的眼眸中隱含的警戒就算其他三人瞧不出,他也能輕易發現。
      「都放下,你們去吃飯吧。」西門捌貳走至案桌,將她看一半的帳冊整理一番,明日她還要繼續將這未看完的帳繼續看完,然後隔日她要到十全樓附近的十足布莊瞧瞧。
      「其實我可以跟他們一起吃就好。」風無艮看著西門捌貳淡笑道。
      「…如果我不跟師兄一同用膳,豈不讓他們覺得我失了主人風範。」對外,我們可是師兄妹,這事,你忘我可沒忘。西門捌貳走至一旁水盆將手洗乾淨,拭乾後走回坐至風無艮對面,才坐下就看見風無艮已為她盛了碗湯。「謝謝。」
      「師妹無需與我客氣。」風無艮輕笑柔了臉龐,忽地西門捌貳竟覺他的模樣有些眼熟,卻又說不上來他與誰相像。
      「你可有家人?」西門捌貳解下面紗,絕豔無雙的麗容再次讓風無艮雙眼閃過一絲驚豔。
      「沒有。」風無艮也為自己盛了碗湯。「妳真的很美。」
      「……沒頭沒腦的,師兄的讚美還真讓捌貳不知如何回應。」西門捌貳一怔,放下碗為自己夾了些青菜,動作僵硬的就像這樣的恭維不該出自風無艮口中。
      「應了那句紅顏禍水。」風無艮先將酒壺握在手中,而後淡笑開口。
      「禍水?」西門捌貳錯愕的望向風無艮,原本的不自在瞬間盈滿了邪氣。
      「師兄我今夜想獨酹,這壺酒我帶走了。」風無艮笑著起身退至窗台邊。
      「等等,十全樓的冰鎮油雞最是出名,你一併帶走。」西門捌貳心知風無艮是看穿了方才進帳房時,她那瞬間的反應才決定留她獨處,而她說過了要讓他嚐嚐十全樓的招牌菜。
      「謝謝師妹。」語閉,風無艮帶著酒與那盤雞肉消失在西門捌貳眼前。
      「…不用筷子嗎?」西門捌貳冷冷的看著自己面前那雙根本沒使用過的筷子和那盛著半碗湯的碗。
      風無艮,不要與我有任何感情,不論兄妹之情或是男女之情,否則,你會下不了手殺我。西門捌貳美眸流轉哀淒。
      坐在屋頂,風無艮舉起酒壺一敬那升起的月,不完整的月,就像他的人生一般,西門捌貳的那句問話讓他想迴避,出口的輕挑不過就是不想讓西門捌貳再接續那個話題。
      我不會殺妳,我會阻止妳。風無艮看著那盤冰鎮油雞,西門捌貳絕豔的臉龐再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活著才能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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