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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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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月屏住呼吸,尽量抬眸看着斜倾在她身上的男人。
两人不过一臂之间的距离,她能感受到对方呼吸之间喷出来的灼热气息。
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的火盆燃得正旺,烛火闪动了一下,还听到火盆里“扑哧”一声的火星跳动。
四方的大床,殷红的寝具,还有一方绣着金边的红盖头帕子掉落在旁,与她铺散开来的绸缎般的黑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覆在她上方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配着这样的下巴,严肃中又透着倔强,斜倾的身子,衣裳跌落,露了半边精瘦锁骨与胸肌,刚毅而危险,不得不说,这画面极具美感,让人想入非非,如果不是气氛那么不对……
她静坐在新房时都能听到外面仿佛捅破天的热闹,不知对方喝了多少酒,他的眼睛里还带着细微的红血丝,浅浅的,呼出来的空气带着微醺,脸色酡红,唯独一双剑眉极为不协调地紧紧拧着。
脖颈一侧传来的铁剑森寒,仿佛比大雪纷飞的冬夜还要哆嗦人,她细细地滑了滑喉咙,樱桃朱唇开启今夜新婚夫妻俩的第一句对话。
“我只是想去净室,不曾想扰到你。”明明喉咙都在颤抖,声音听起来分明是佯装镇定。
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进去,但解释是必要的。
其实她很确定自己没有碰到他,她坐起身来,手脚都是轻放轻拿的,想越过他爬出去的时候,他属于武人的特有警觉一下敲响,身体瞬间就弹起来了,她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耳朵里听见铁剑出鞘的声音,顷刻间寒意袭来,锋利的剑刃已经来到她喉头前端,仿佛一动,剑刃就能刮下她脖颈处的绒毛。
蒲时澜盯着苏浅月看了好一会,凉如水的眼眸才开始有了焦距,仿佛茫然过后才搞清楚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
他先是看了看灯火透亮的房间,视线移到红色透明的纱帐时,眼里有了点点迷蒙的醉意,定了定,才又往下看向苏浅月。
苏浅月此刻已经镇定下来了,撑着眼皮与蒲时澜对视,他眼里的杀意渐渐褪去,但颈边的剑刃方寸未移。
她嘴唇动了动,“夫君……”
蒲时澜被这软糯的嗓音拉回神来,不知哪来的风又吹得烛光跳动,连带着他的眼神也晃动了下,仿佛当下才听明白她那句话说的是什么,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讽刺,又兼带轻蔑的笑。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吗?”
语气凉凉。
这句话仿佛就是个魔咒,一下子就触动了苏浅月绷紧了一晚上的心。
若是在现世,她准一脚就把这猪蹄子从床扫落地上。
新婚之夜,她顶着繁琐的礼节,忍着空空的肚子,一个白天到黑夜,累得腰酸腿疼,饿得前胸贴后背,手边只有一壶水,一壶酒,酒不能随便喝,只能不停地往肚子里灌水,妄想浇熄胃里腾腾往上串的饥饿感。
后半夜,她等他等得上下眼皮打架,扛不住,心里估摸着这蒲时澜对原主确是极不待见,时醒时睡,时睡时醒,最后一倒,索性睡踏实了。
是一把重剑扔到床褥上,带着厚厚的被褥溅起的浅浅震动,把她弄醒,福灵心至,一下子她就想到是蒲时澜来了,身子蹦得死紧,心里暗骂了自己。
让你睡死过去!
她眼皮悄悄地掀开一条缝,先是看到昏黄柔和的烛光,睫毛还在颤动,蒲时澜人就倒了下来,他仰躺在床上,睡姿十分规矩,眼眸紧闭,脸色酡红,一看就是醉得不清不楚的那种。
苏浅月不动声色地往墙边挪了挪,两人中间硬是给她隔了一条宽大的黄河出来。
她眼皮依旧搭着,装作睡着的样子,只有睫毛轻轻的颤动显示她心里的躁动,静静地聆听了会。
蒲时澜呼吸匀称,仿佛浑然不觉床边还有一人存在,自顾自睡去了。
苏浅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心底的疑惑和阴霾更盛。
新婚之夜。
未免太平静了些……
虽然她也不愿意和他发生实际性的亲密接触……
心里想了许多,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又因前半夜吸水太多,才有了后半夜这番想下床解决的举动。
先是被人无视如漫天空气,再被人拔剑相向,最后加以言语侮辱轻笑讥讽,纵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
她穿过来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原主的身份十分尴尬,原主自小失孤,因长得跟蒲时澜的初恋白月光有五分相像,被蒲时澜的继母萧氏一眼相中,买了下来,在外面养了几年,待原主够十五岁,就随便起一个名头,谎称是娘家侄女,带回了蒲家。
蒲萧氏安的什么心,将军府里众人皆知,所以她进来时受尽冷言冷语,连个下人都可以看不起她,甚至是萧氏本人,都只不过是当她是个笼络继子的工具。
说到原主,这都是可以忍受,因为她原先也只不过是个任人买卖的主,得了萧氏的恩情,才可以读书写字,习琴棋书画,不过原主始终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先生花十二分的气力去教,她勉强才学得两三分。
萧氏是按着那人心中的模样去塑造的,妄想五分相像,学到八分去,可惜费了那么多心机,只造了个东施效颦的笑话出来。
付出的心思不能白没了,花了的银子不能白流了,萧氏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还是让苏浅月在蒲家露了脸,但愿蒲时澜,还是能看上这张五分的脸。
当然苏浅月出现在蒲家时,还是不深不浅地掀起了波澜,上至主家对着她深皱眉头,下至奴才背着她窃窃私语,但这一切都入不了原主的心,因为她一眼就被蒲时澜的卓越风姿迷倒了,从此一腔深情无处安放。
十五岁进蒲家,磕磕碰碰,头破血流,跪舔一遍又一遍才获得蒲老夫人的首肯,在十七岁这年得偿所愿嫁给了蒲时澜。
可惜,天不遂人愿,婚前被她雀占鸠巢穿了过来,现在原主去了哪,她也不知道。
现在的苏浅月自然对旧社会的大猪蹄子没什么深情可言,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里吐糟,面上也不敢露多余心思,只一双眼都被气红了,嘴唇抖了抖,一副赶怒不敢言的楚楚可怜模样。
蒲时澜说完那话,身子一跃,酒精腐蚀不了武人的灵巧,他转了过来,膝盖屈起,身子坐正。
“呛”一声,铁剑入鞘的声音,墨黑色的剑鞘套着雪亮的剑锋,抵着苏浅月命门的寒凉尽数褪去。
蒲时澜随意地把剑放在床沿外侧,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喝得醉呼呼的头,又拍了拍前额。
苏浅月也跟着挪动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一双美目注视着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她的后背如今已经黏黏湿湿的,出了一身的汗,那股想去净房的意思也褪去了不少。
如若不是喝水误事,她宁愿今夜就这样一人一边分睡床的两侧,眼睛一睁一闭,相安无事地过去。
现在各自醒了,大红喜庆的烛火还在燃着,室内暖烘烘地,苏浅月的心却凉了半截。
两人身上都穿着龙凤喜服,有些新婚之夜必须面对的事情正在不停地撩拨着她的神经。
蒲时澜坐了许久,察觉到旁边的视线,回望了过去,苏浅月自以为装得很淡定,但一口气憋着不敢上又不敢下的样子,还不如刚才在剑下的模样呢!
他嗤笑一声,两脚下地,靴子套上脚,手顺势提走了那把让苏浅月汗毛倒竖的铁剑。
蒲时澜三两下穿过内室与外间的隔断屏风,“碰”地打开了房门,瞄了眼外面沉沉的夜色。
外面早已站了两个随时候命的仆妇,见主家一晚上安安静静,却突然开了房门,心生诧异,偷蹙了眼室内,只有柔和暧昧的烛光,屏风之后什么都看不到。
蒲时澜凌厉的眼风扫过去,仆妇哆嗦着收回目光,低下头。
“备水。”
他冷冷地吩咐,转身径直走向净室,仆妇慌忙应下,迅速消失在门口,仿佛说话的是头会咬人的狮子。
房门一开,把一屋子的暖意吹得七零八落,苏浅月刚才吓出了一身汗,如今被冷风一吹,顿时如坠冰窟窿,身子抖了抖,又见净室的门被一股大力踢开,那凉了半截的尿意无端又袭了上来。
紧接着两个仆妇抬了个大水桶进来,阵阵热气从桶里往外冒,本来还在磨蹭的她,见那么个阵仗,知蒲时澜定是要沐浴了,顿时生怕他不知要在里面捣鼓多久,一支箭似的从床上起来,赶在两个抬水仆妇的前头,直往净室冲去。
彼时蒲时澜刚脱下喜服的外衣,只剩一身什么龙凤呈祥图案都无的单调红色里衣,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苏浅月捂着肚子一副别扭样,长长的睫毛垂得低低,在鼻梁下投了一片不深不重的阴影。
苏浅月知道要这人金口先开是不可能的,所以直接说明了来意。
蒲时澜闻言怔了怔,浓眉拧得死紧,一时没点头也没摇头,仿佛在琢磨这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似的,一脸的为难与不加修饰的嫌弃。
仆妇已走到净室门口,苏浅月侧了侧身子,仆妇抬了水进去后走了出来,自动自觉消失在房内,又把房门关严实,誓要把里面的硝烟隔绝开来。
两人透过一团水蒸气,你看我,我看你,氤氲了良久,蒲时澜仿佛被人糊了一脸大便似的,迈腿越过她,脸色臭得不行不行的。
苏浅月顿时被他噎得变了脸。
人家明明是急小……